朝令夕不改 第2章 Chapter2

科室的工作忙碌繁重，忙完一件事，还有无数件事等着处理，乔朝有时会想，像她这样的工作性质，谈恋爱？别开玩笑了，虽说时间是海绵里的水，但挤出来的都优先给了患者。

这天直到夜色深沉，乔朝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小区方向走去，还不到十一点，此时路上只有汽车来往，行人稀少，街边除了一些还没关门的店铺就只剩下“沙、沙”的树叶声，才走没一会儿，脖子、胳膊上就沁了薄薄的一层汗，黏黏腻腻。

乔朝加快步伐，此时心心念的只有凉快的空调和雪糕，好在小区离医院很近，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当初中介带她看了十几套房子，现在住的这套无论从距离还是安全方面比较，她都很满意，租金是高了些，但相比同小区其他房子的价格却又低了小一千，乔朝问过原因，中介解释是房东在国外，这套房子只想找个爱干净的女士，也能顺便帮他照看下房子。

乔朝很爽快地签了合同，当然由于房东不在国内，这些也就由中介全权代劳了，虽然加了微信，但除了到点转款，乔朝和这个神秘房东可从没多聊过一分钱的话，对方朋友圈除了个性签名一条：It was written in the stars，就剩下两横一点，要不是每次都能正常转款，她都几乎以为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乔朝到家立马蹬掉鞋子，打开空调，随即瘫倒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完全睡了过去。

当铃声响了好几声时，乔朝才悠悠转醒，只是思维仍有些混沌，靠着本能摸到手机，半眯着眼凭记忆划开接听键。

“喂？”乔朝哑着声问道。

“朝朝啊，是奶奶。”熟悉又慈祥的女声传来。

乔朝在听到声音的那刻瞬间清醒，立马坐了起来，用手盖住手机清了清嗓子，直到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

“奶奶，怎么这个点还打电话过来？”乔朝好奇，她奶奶的生活一向规律，从不会九点以后还给自己打电话。

柳凤喜没先回答乔朝的问题，反而问道：“朝朝啊，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是不是生病了？”

乔朝连忙摆手否认，又记起来她奶奶不在身边，旋即又把手放下，“没有没有，我在吃东西呢，不小心呛着了。”

“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外边，我和你爷爷总是不放心，要不你听奶奶的，就到咱们市里的人民医院上班好了呀？”

乔朝一听奶奶又要老调常谈，就赶紧在她给出更多回老家的好处前掐断了苗头，“奶奶，这个以后再说，你还没告诉我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呢？”

没有乔朝这一问，柳凤喜又差点忘记了正事，“你看我这记性，我就问问你，知不知道裴令要回国了？”

空调温度有些低，连带着脚心也是冷冰冰的，乔朝拿过旁边的薄毯整个人裹了进去，只露出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在外面。

“乔乔，你有在听吗？”柳凤喜看电话那头没有反应，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啊。”乔朝声音闷闷的，嗓子眼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反复爬过，很痒，她估计有可能是着凉了。

“那看来裴令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他18号的飞机，19号晚上你裴叔叔请客，让你一定回来吃饭，你看看那两天有没有空。”

柳凤喜一想马上又能见到孙女，乐得一点睡意也没有，哪怕此时距离00：00还只剩几分钟，她仍有兴致地翻出日历查看，19号正好是星期五，再加上周末，时间也是够的。

“裴令这孩子也真是，跟他爸闹别扭就算了，这一跑出去就快十年，你裴叔叔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是这两年他明显老了很多，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啊。”柳凤喜一欣喜，又唠叨了很多。

“我......”

刚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乔朝能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奶奶此刻有多么地开心，自从她毕业后决定留在申市工作，回家的时间就少的可怜，每次都是爷爷奶奶开车过来看自己。

算了，还是和同事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换个班，“好的，奶奶，那我19号回去，可能会晚一点，要是晚了，你们就先吃饭，别等我。”

挂掉奶奶的电话，乔朝浑身力气一泄，仰倒在沙发上，思绪渐渐溃散，她又拿起手机，点进和裴令的聊天框。

空白一片，最后一个动态仍停留在七年前，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简单的照片，近处是布满了一望无际的青草的悬崖，远处是浓雾弥漫的大海。

一半奇迹，一半绝望。

当乔朝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底莫名地泛起一丝丝难过、悲伤的感觉，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微信发消息过去，可裴令却迟迟没有回应，直到今天。

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裴令渐渐少了和她的联系，出国以后？乔朝实在想不起来缘由，越想挖掘，记忆就变得越模糊。

也许，就像奶奶说的那样，裴令只是单纯地想远离痛苦，选择一个崭新不一样的人生，如果真是这样，乔朝曾祈祷过无数遍，希望他能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书房的书架上除了摆满的各种专业书籍，就只剩下几张装裱好的照片。

乔朝找来一张凳子踩上去，小心地取下摆放在最上层的一张照片，相框镀金色的边缘因为时常被它的主人摩挲，已经泛出里面的白，而照片因为装裱的精细，就像刚刚拍摄的一样，没有丝毫褪色。

照片中是一男一女，并排站在一棵树下，满是盛放着白色花朵的玉兰树静静伫立在湖畔，一片俏皮的花瓣正好落在树下站立着的女孩子头发上。

女孩对着镜头笑得正甜，想让相机把她拍的美美的，当这片花瓣掉落在头顶时丝毫没有感觉。

身旁早已站好的男孩却发现了这片白色花瓣的存在，他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将手绕过女孩，轻轻取下那白色的花瓣。

男孩噙在嘴角温柔的笑意同那株挺拔高洁的白玉兰一样，被相机定格了下来。

乔朝细细摩挲着男孩的眉眼，十八岁的裴令身姿挺拔，也许不能再称之为少年，气质却仍旧温柔、和润，一如早春寒雾中的白玉兰。

嘴巴里咸咸的，乔朝下意识地抹了抹脸颊，才发现满手沾了苦涩。

这次她没有再把照片放回原位，而是直接把它锁进了抽屉，拔掉钥匙，再没犹豫地把那串钥匙扔进了垃圾桶。

十九号这天，做完两台手术的乔朝累得双腿直打颤，收拾好东西就匆匆出了医院，她瞄了眼手表，去采购还来得及。

乔朝推着购物车在货架边来回穿梭，看到不错的产品就直接放到车里，等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商场大门口出来时，太阳已经略微偏斜，但皮肤仍旧被灼的发烫。

幸好这家商场就在离小区不远处的街对面，乔朝拎着不下十斤的东西气喘吁吁地进了小区，又来到地下车库，把两大袋礼物，放到了后备箱。

乔朝的代步车是一辆普通的黑色大众，还是刚毕业工作时，乔季礼担心孙女通勤时间太长，特意给她置办的，谁知乔朝后来找的房子就在医院旁边，这辆车就一直停在车库里无用武之地，现在都蒙上一层灰了。

申市离乔朝的老家登城并不远，即便乔朝自己开车回家，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更别说前两年通了高铁，又大大缩短了两地间的距离。

车进了市区内，天色渐暗，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又把整个城市照得如同白昼。

恰逢下班时间，今天又是周五，市中心本不算宽敞的道路塞满了车，鸣笛声也从没间断过，乔朝在车流里耐心等待前方红绿灯。

“铃、铃、铃......”乔朝看了眼手机，接通电话。

柳凤喜的声音传来：“朝朝，你到哪里啦，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就等你们两个人了呀。”

“两个人？还有谁没到呀？”乔朝好奇地问了一句，没想到居然有人和自己一样，掐点赶场的。

“你说能有谁，从小到大就你和裴令两个祸头子吃饭要三催四请，你到哪里了？”柳凤喜又催问道。

乔朝不得不感叹世事的奇妙，一个七年来一丁点消息都没有的人，莫名其妙就回国了，而她也只是偶尔通过长辈们的口才能得知他的些许近况。

“哦。”乔朝打量了眼正在缓缓挪动的车流，“奶奶你替我和裴叔叔说声不好意思，我已经在市中心了，估计十分钟左右能到。”

一辆黑色轿车静静滑进车道，在乔朝的车旁停了下来，同样等待绿灯通行。

要是此时因长途飞行而感疲惫，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裴令能稍稍睁眼，朝左前方扫视一圈的话，估计就能见到正支着下巴，怔楞发呆的乔朝了。

后面司机的喇叭声不断，急促又刺耳，乔朝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信号灯，早已变绿，便踩了一脚油门，直奔酒店。

而另外那辆载着裴令的车，也紧紧地跟在乔朝的大众后面，驶向同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