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旧地与新声
林砚的车在盘山公路的最后一个弯道抛锚时,她甚至没觉得意外。
就像她的人生,总是在看似要 “拐过去” 的时候,突然卡壳。
她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就陷进了半尺深的野草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松针的清香,这是她在市中心写字楼里待了五
年,从未闻过的味道 —— 干净,且带着 “不用付费” 的松弛感。
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屏幕上最后定格的导航界面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 1.2 公里。
“1.2 公里,走着吧。” 林砚自嘲地笑了笑,从后备箱拖出那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轮子碾过碎石路,发出 “哐当哐当” 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要去的地方,是爷爷留下的那片老房子。
爷爷是个木匠,一辈子没离开过这片山,去世前攥着她的手说:“小砚,那地方偏,没人抢,活得自在。” 那段时间林砚正为了一个方案熬了整周的通宵,满脑子都是 “转化率”“点击率”,只当老人家在说糊涂话。
直到三个月前,她在会议室里阿斯综合征昏迷,差点儿猝死没能挺得过来。
昏厥眼前的黑暗淹没了正在放映的 PPT 上,把 “年度 KPI 冲刺计划” 几个字晕成了模糊的色块。那一刻,她突然想起爷爷的话 —— 原来 “没人抢” 的自在,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辞职报告交得很顺利,HR 看她的眼神里带着 “果然撑不住了” 的了然。林砚没解释,她把市区那间月租五千的小公寓转租出去,手里攥着五万三千块存款,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开着那辆二手代步车,一头扎进了这片连导航都懒得覆盖的山谷。
1.2 公里的路,她走了将近三十分钟。
当那片灰扑扑的房子出现在视野里时,林砚突然停下了脚步。
说是 “社区”,其实更像个被遗弃的村落:三排低矮的平房沿着缓坡排开,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院子里的杂草疯长到齐腰高,唯一能看出 “人迹” 的,是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 树干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 “砚” 字,是爷爷当年特意为她刻的。
“总算到了。” 林砚深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穿过及膝的杂草,走到最中间那扇门前。门锁早就锈死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爷爷留下的那串铜钥匙撬开。
门轴发出 “嘎吱” 的惨叫,像是在控诉被遗忘的委屈。
屋里比她想象的更 “原始”:土炕上铺着褪色的蓝布褥子,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唯一的 “现代痕迹” 是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上结的蛛网比电视节目还清晰。
空气里飘着一股混合了霉味和旧木头的气息,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胸腔里涌上熟悉的压榨感。林砚赶紧从包里翻出医生开的平缓药,就着矿泉水吞下,靠在门框上缓了很久,才觉得那股眩晕感退去。
“五万三。” 她掏出手机,点开记账 APP,看着那个数字发呆。扣除待结清的医药费和来时的拖车费,剩下的钱刚好够她在这里 “躺平” 三个月 —— 前提是不再生病、不做大的修缮、只添置必需的生活用品。
三个月之后呢?
林砚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为了爷爷的遗愿?为了躲避那个让她过劳死的工作环境?还是仅仅因为,除了这里,她已经无处可去?
“先住下来再说吧。” 她把行李箱拖到炕边,开始翻找能用的东西。
箱子最底层压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解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砚台。
砚台是爷爷的宝贝,据说是他年轻时在山里捡到的,质地算不上好,边角还磕掉了一块,但被磨得异常光滑,砚池里残留着干涸的墨渍,像是凝固的时光。
“爷爷说,这砚台‘养人’。” 林砚摩挲着冰凉的砚台,指尖划过那些细密的纹路,“可我现在这样,还养得好吗?”
她对着砚台苦笑,把这几天的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你说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卷呢?上学要卷成绩,上班要卷 KPI,连吃个饭都要卷谁打卡的餐厅更高级…… 我就是想喘口气,怎么就这么难?”
“我不想再改 PPT修数据了,不想再跟同事比谁加班更晚了,不想再听到‘你不努力就会被淘汰’这种话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带着哭腔,“我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哪怕…… 哪怕像块石头也行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掌心的砚台突然烫了一下。
林砚吓了一跳,手一抖,砚台 “啪” 地掉在地上。奇怪的是,它没碎,反而像被点燃的炭块,透出暗红色的光。那光芒越来越亮,在地上晕开一圈涟漪,紧接着,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 “反卷意愿”,符合绑定条件……】
【反卷互助系统启动中……10%…50%…100%】
【绑定成功。宿主:林砚】
林砚猛地僵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咳得出现了幻听。
她用力晃了晃头,那声音却更清晰了:
【系统功能:为宿主召唤来自不同世界的 “卷王”,共同探索 “躺平之道”。】
【初始福利:1次免费抽卡机会,可召唤卷王入驻当前区域。】
【新手引导:请宿主集中意念,呼唤 “打开系统界面”,即可查看功能详情。】
林砚的心脏 “咚咚” 狂跳起来。
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灰尘在从窗棂钻进来的阳光里漂浮,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打开…… 系统界面?” 她试探着在心里默念。
下一秒,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屏凭空出现在她眼前,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几行字:
【反卷互助系统】
?宿主:林砚
?当前地点:未命名区域(可自定义)
?持有抽卡次数:1(免费)
?已召唤卷王:0
?解锁功能:卷王召唤(普通池)、区域命名
光屏的最下方,还有一个闪烁着的金色按钮,标注着 “开始抽卡”。
林砚伸出手,指尖穿过光屏,什么也没碰到。她又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
“卷王?召唤?” 她喃喃自语,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玩意儿听起来像她以前摸鱼时看的网络小说设定,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因为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
她想起医生说的 “长期焦虑可能导致躯体化症状,甚至出现幻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不行,不能自己吓自己。”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水缸边,掬起一瓢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不管这系统是真是假,眼下最该做的,是先把这地方收拾出来。
她挽起袖子,开始清理屋里的杂草。院子里的草太深,她找了把生锈的镰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汗水很快浸湿了 T 恤。但奇怪的是,这种纯粹的体力劳动,反而让她觉得心里放松 —— 比起改不完的方案和永无止境的 KPI,割草这件事,简单多了。
至少,草不会嫌她割得慢。
割到日头偏西,院子里终于腾出一片能下脚的地方。林砚瘫坐在门槛上,看着自己满是水泡的手,突然笑了。
以前在公司,她的手只会敲键盘、点鼠标,连拧瓶盖都觉得费劲。现在,居然能挥着镰刀割一下午草。
“也不是那么没用嘛。” 她自嘲道。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远处的山影被拉得很长。林砚抬头看着那片晚霞,突然觉得,这里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空气是干净的,阳光是免费的,没人催她交方案,也没人跟她比谁更 “努力”。
“就叫‘闲云居’吧。” 她对着天空说,像是在给这片土地命名,也像是在给自己的新生活定调,“闲云野鹤的闲云,安居乐业的居。”
话音刚落,脑海里的系统音又响了:
【区域命名成功:闲云居】【解锁新功能:基础物资兑换(需消耗 “治愈值”,当前治愈值:0)】
林砚挑了挑眉。看来这系统是真的。
她重新看向眼前的光屏,那个 “开始抽卡” 的按钮还在闪烁,像在诱惑她按下。
召唤卷王…… 会召唤出什么?
是像她一样被 “卷” 到崩溃的人?还是…… 别的什么东西?
林砚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反正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不如…… 试试?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天色太晚,她不确定召唤出来的 “卷王” 是敌是友,还是等明天天亮再说。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袋,铺在炕上,又找出仅剩的一包饼干,就着矿泉水当了晚饭。夜幕降临时,闲云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衬得这里愈发安静。
林砚躺在睡袋里,看着窗外的星星。它们比城市里亮多了,一颗一颗,像是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
她想起爷爷说过,人就像星星,有的亮得早,有的亮得晚,没必要非得挤在一起比谁更亮。
以前她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系统…… 卷王……” 她喃喃自语,眼皮越来越沉,“明天会是什么样呢?”
带着这个疑问,她渐渐沉入梦乡。这是她辞职以来,第一个没有被闹钟吵醒、没有被工作消息打断的觉。
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爷爷牵着她的手,在槐树下慢慢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像一片跳动的金子。
而她不知道的是,桌上那块旧砚台,在夜色里悄然亮起一道微光,随后又隐没在黑暗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