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个皇子腌酸笋[螺蛳粉文] 第42章 汤粉

陈不催、陆思在衙门扑了个空，立即率人出府，各奔东西。

陈不催去了姚之卿府宅，搜其家底，寻八万两白银踪迹。陆思则去了霍城最大的绸庄——城东彩凤绸庄，依景珵之命稽查霍城绢棉税收一事，将绸庄掌柜吴清逮捕审问。

是夜，西灵岛上。

吴清吴掌柜被临物府士兵压进主营帐。

望着营里丛丛灯火，吴清如见鬼焰，如临修罗，脚一抖，噗通跪了下去，道：“小民彩凤绸庄掌柜吴清，见过鹤襄王。王爷明查，绢棉税收之事，小民是冤枉的啊！”

他嘴里说着冤，可他与姚之卿以税谋私、渔利百姓的事却是证据确凿。此时越说冤，便越显得李家兄弟那封申文写得有多激烈、多痛恨，也显得此刻举止有多荒唐。

景珵不想与此人多舌，身坐帐中，沉眉不忿。

陆思呈上两匹彩丝布绢，跟景珵道：“八爷，这是彩凤绸庄高价售卖、用于上缴的绢匹。昨日午间，姚之卿亲自登门，责令吴清销毁此类布绢以及交易蓝册，余下的这两匹，是他私藏所存。”

景珵见那布绢与普通布绢无异，问道吴清：“姚之卿今晨携官银失踪，昨日却专门做客贵庄。除了销毁赃物，可还与掌柜细说了什么？”

他语气不温不火，客气文雅，反倒让吴清心惊不已。以为自己受姚大人压迫贩卖高价布匹已是死罪难逃，便在这大难临头之际，半响说不出话。

景珵提醒道：“例如，银子下落。”

吴清仍旧不语。

陆思道：“王爷问话，你岂敢不答？”

吴清一怔，忙摆了摆手，道：“不不不！小民不敢，小民不敢！小民这就说，这就说……”却是垮着个脸，将目光投向了同在商盟、有些交情的小老板，望他能帮忙求情。

应鸿心领神会，语重心长道：“吴老板，你把事情交代清楚，别有任何隐瞒。王爷宅心仁厚，必不会为难你。”

应鸿在商盟混了半年，早已混出个好名声，经常被别家老板夸是说一不二的好老板，为人相当靠谱。吴清得他这言，立即擦了擦汗，“诶诶”两声，陷入回忆道：“姚大人昨日来小民庄中，就只让小民将这些彩丝绢与交易蓝册一同销毁，其他的，便没有什么了。”

景珵沉默片刻，忽站起了身。

他将手头那张抗议申文扔在吴清面前，说：“你与姚之卿二人以税谋私，哄抬物价，榨取百姓财物，已严重触犯我朝律法。罪证面前，你可知罪？”

“小民知罪！小民知罪！”吴清哭丧着脸，却话锋一转，道，“可王爷，小民会抬高物价，也属实无可奈何啊。”

“无可奈何？”景珵蹙紧眉，道，“你将霍城百姓辛苦一年的汗水钱收归囊中、赚得盆满钵满之时，可有想过自己是无可奈何？”

“王爷明察，小民真是无奈！”吴清急急说道，“小民开绸庄这么多年，一直恪守本分经营，深知不义之财不可取。可半月前，姚大人亲自上门要小民与他合谋，把他从外地弄来的绢棉高价卖给咱霍城百姓。小民骑虎难下，不敢得罪官家，只能硬着头皮揽下担子。这些天，乡里邻居都在斥责小民，小民虽长了张嘴，却也怕官威，有苦难言啊……”

见吴清抽抽泣泣地说着，应鸿插了一嘴，跟景珵说：“姚之卿善用下作手段，我是见识过的。吴掌柜与我都是霍城商盟成员，打过照面，他的人品我可以担保。他方才所说，应该不会有假。”

景珵见应鸿为吴清求情，思忖片刻，跟吴清说：“你既已知罪，本王谅你初犯，也不多追究。但姚之卿让你销毁的那本交易蓝册事关税改一案，乃重要铁证，你可有存本？”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彩凤绸庄那本交易蓝册，白纸黑字地记载了霍城高价买卖绢棉的过程和数额，是姚之卿在民间利用税改谋财的重要物证。倘若太子江南势力下有着大大小小的绸庄与官府勾结，以税谋私，渔利百姓。这本蓝册便是最有力的证据突破口，届时景珵回了京，以此参太子一本，要求督查院严查江南税收。到那时，被禁足东宫的太子便是十年罪行一朝露，必难逃一劫。

可吴清却摇了摇头，说：“姚大人不许小民外泄蓝册记载。小民这儿，没有存本。”

景珵眉头稍蹙。而这时，营外微风拂过桌上烛火，灯影晃动之时，吴清突然一愣，“啊”了声，叫道：“小民这儿没有蓝册存本，但有一人应该有，还不止霍城一县！”

景珵目光一凛，问道：“何人？”

吴清抹了把脸，一吞唾沫，道：“就是负责押送这些彩绢的首领，是个小娘子。我看她与姚大人关系匪浅，所有账簿好像都要经她过目。她带刀背弓，一身武艺，说话十分老道，应该是专门帮姚大人押送货绢的人。而这些绢棉之前从何而来，流通几县，数额、金额多少，她那肯定都有记载。”

拿刀背弓的女子……

景珵想起那枝红羽长箭，侧目看向陆思，道：“此女是否就是灵岩村逃离那人？曾县丞口中的那名女子？”

陆思道：“应该是。曾县丞傍晚已验明黑衣死士身份，确认此人就是前日造访衙门两人中的一人。又经我们安插在岛上的探子描述对比，与之同行的女子应该就是陈家寨的三当家，陈淑薇。”

景珵微微凝目：“三当家？可有她来历？”

陆思沉吟片刻，道：“陈家寨这些年在京怀河一带猖獗劫盗，专门拦截大型商船，强抢商货。陈淑薇正是这些群盗之首，善用弓刀。听闻她与陈家寨的二当家兄妹情深，昨日为救治之事与大当家起了争执，连夜率师离岛，隐了踪迹。”

这陈家寨三当家连夜离岛，徐乙乙晌午便已跟景珵提过。但先前说的是，这三当家陈淑薇为救兄长，率船访名刹、寻良药。而今却出现在灵岩村，欲行刺于景珵。

想来她的目的很明确，不为其他，就为她那已入木僵的二兄，一报这血海深仇。因而才有与人造访衙门，窃取银库，埋伏大院行刺等诸多诡计。

营帐里，四下寥寥，沉寂无比。景珵负手沉思，片刻，坐回了椅上。

而吴清此时正跪在他面前，嘴上嗫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景珵问道：“你是有话要说？”

吴清偷看了应鸿一眼，道：“小民……小民有一事要禀……事关……那本交易蓝册。”

“事关蓝册？”景珵道，“是何事？”

吴清依着应鸿的眼神和口型，不疾不徐道：“小民想起自家的流水簿上，记载了每一笔布绢的成交额，应有先前售出姚大人所给绢棉的数目和金额。但具体是哪些，小民已经无法一一印证，只能凭着记忆，笼统算出……”

见景珵神色稍霁，又道：“小民想把这笔数目算出，一来为王爷分忧，二来也好将多收的银两还给百姓，将功折罪，以弥补小民近日所做之过。”

这言毕，应鸿暗暗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意在告诉他：干得漂亮。

适才，在景珵与众人交谈之际，应鸿忽地想起，每家商铺的账簿应该不止一册，类型也有好几种。若要找出姚之卿税纳的布绢交易额，只要从其他账簿里提炼，罗列成清单，再归拢，就行了。虽然这样造出的册子数额上有偏差，但不失为一件重要物证。而他之所以没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想法，是觉吴掌柜此时有罪在身，若由他将此计献给好王爷，也算将功补过，保他一条小命。

吴清感念小老板为他出良策，话过后，也学着他那手势，一个圆，三根手指，暗暗比了回去。

景珵秀眉微挺。

其实他早已察觉二人在暗地里用眼神交流，但想小老板有心为此人开脱罪名，便没出言阻拦。片刻，他回过神，跟吴清道：“就先依你计议行事，本王一会差两个部下与你一同清算你庄中近日账簿。明日午前，整理出相应蓝册交予本王，不可延误。”

吴清磕首领命：“小民定倾尽所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这话落，所有事情皆大欢喜。应鸿立展面容，放心一笑——即便景珵目光冷觑了过来，他也假装没看见。

不多时，吴清、陆思等人退下。景珵终于正眼看向应鸿，比了个手势，酸溜溜地问他：“这是何意？”一顿，又缓缓道，“我与小老板相识这么久，竟不知小老板与人晤对还有这样的暗号，甚觉有趣。特想请教一二。”

应鸿低头见那标致的“OK”手势，唇一抿，讷讷不语。

他心想好王爷还真是一根筋加小心眼，不过帮吴掌柜一个忙，胳膊肘稍微往外拐了一下，竟吃起干醋，连绿茶味都上来了。随即一掌盖住他的手，把玩了两下，亮声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夸你帅！”

***

这一夜，西灵岛上灯火通明。

陈不催带着甲乙丙三位总旗商议军务，起草三日攻占三角岛计划。倘若京怀河水师队伍明日就能抵达西灵岛，与他们汇合，他们便可立即围困乱党，兴兵剿灭。

景珵差了陆思与方闻英协助吴清整理交易蓝册之事。他督守在旁，看着外面的明月，手边茶水斟了一杯又一杯。

而今，在他面前，有三件事情亟待解决：

其一，围剿三角岛，收缴所有违纪军备。这是敲定太子不谋之心的落槌，当势在必行；其二，逮捕姚之卿和陈家寨中人，拿回失窃的官银。他们这群人替太子豢养军队，窃取霍城银库八万两白银，致使霍城陷入无银之地。倘若霍城因此瘫痪，形成一方之乱，景珵作为王爷责无旁贷，处理不好，回京必会降罪。

其三，拿到交易蓝册。

交易蓝册涉及绸庄和官府两方，又事关民生税收。不仅能有效打击太子在江南的这张势力网，也能让景珵与他五哥多条财计。

是因江南乃全国最富庶之地，税收只多不少。倘若只霍城一县上缴的绢棉数目与金额就十分可观的话……

太子能将其据为己有，那他和他五哥又为何不能将这笔灰色地带的银两收入囊中，以备来日在朝中熟络人脉，站稳脚跟呢？

如此看来，在太子式微之势不可逆的情况下，景珵若想助五皇子夺得储位，坐上龙椅，那本交易蓝册，反而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夜过三更，岛上一片寂静。

景珵回到帐中，灯火已经微弱见底。应鸿等他一夜，实在没熬住，往脑袋上顶了本《资治通鉴》，在榻上睡着了。

夜过流星，月色漾入帐中。

几只萤火扑腾扑腾，振翅而飞，萦绕一圈后，轻轻嗡落在了行军床头。

景珵悄声走了过去，轻手拿掉应鸿头上的书册。但见小老板睡得不太老实，压着后胸的伤，便又给他挪了挪身子，掖上了毯。

景珵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照顾睡着的小老板了。

先前小老板被狗咬伤，在家休养，夜里睡觉老爱打被。景珵每次见到，都会帮他重新整理睡姿和毯子。事情虽有些琐碎，但既为照顾自己喜欢的人，他倒也乐在其中。

夜里，时光匆匆，桌上的灯火已然熄灭。

景珵困意来袭，准备歇息，便不再端详小老板的睡容，继而脱去外衣。

可“啪”一声响，胸口忽地一轻——

被他揣在怀里一整天的东西突然掉了出来。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汤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