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也可以有老婆吗？ 第24章 送花

“你真的好像一只小狗。”小宋稚轻轻地对着鬼鬼祟祟偷摸的影子先生说道。

温热的吐息裹挟着小宋稚的气息洒到影子先生身上，它浑身一个激灵，僵直了身子，随后又晕乎乎地瘫在地上。

整个世界在影子先生的世界里来回转啊转，它忽然体会到一种名为飘飘然的感觉。

“你怎么感觉像喝醉了一样啊？”小宋稚看着瘫软成一团，连形状都维持不好的影子先生。

影子先生晕乎乎地在地上，像一块黑色的大果冻，还有波浪般的起伏涌动。

小宋稚没忍住，伸出指尖悄悄地用手戳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经过空气，穿过影子先生的身体，小宋稚的指尖只能戳到地面的触感。

小宋稚碰到地表粗糙的沙砾，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他收回手指，抿了抿唇，问道：“影子先生，你可以有实体吗？”

影子先生还沉浸在刚刚飘飘然的状态，见小宋稚问话，才强撑着回过神来。

它思考了一会，用影子触手在地上比了一个“√”的手势。

“所以是可以的吗？哇，那真的好厉害！”小宋稚笑道，眼睛亮了一下。

影子先生又突然被小宋稚这么一个夸奖，整团影子瞬间炸成蒲公英绒球状，发疯般缠住小宋稚的手腕蹭来蹭去。

虽然现在影子先生还没有实体，但是小宋稚看着影子先生小狗一样乱蹭的动作，还是觉得手腕处被蹭过的地方微微发痒。

小宋稚没忍住，嘴角轻轻勾起，安慰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小宋稚伸出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会，看着正在原地自己打着转的影子先生，试探性地在它的头顶处，虚虚地摸了一下。

“所以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变出实体？你自己知道吗？”小宋稚问道。

影子先生从被小宋稚虚虚摸过的头顶处开始，影子软塌塌地向下凹陷，仿佛受不了了似的，波浪般还在微微颤抖。

小宋稚见状想要把手抽离出来，他还没动作，但是影子先生仿佛已经猜到他的意图。

从底部蔓延的影子触手张牙舞爪地搭在小宋稚的手指、手腕、小臂，还有衣服上，一幅不给放人走的姿态。

即使他心里很清楚，拽住他的影子触手没有实体，没有力量。

但是他还是被拽住了。

小宋稚见状，无奈地继续以一个别捏的、在虚空摸头的姿势，把手放在影子先生头顶。

“嗯嗯，我手放好了，不收回去。”小宋稚不经意间将膝盖悄悄地向左边移动了一下，让虚浮在半空中胳膊肘可以借点力。

终于有搭着胳膊的地方了。小宋稚稍微缓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胳膊，看向还在沉浸在摸头中的影子先生，“舒服了吧。那现在继续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吧。”

影子先生舒服地蹭了蹭小宋稚的手掌，人的体温有一点点高，但是没事它很喜欢。

影子先生努力思考着小宋稚的问题，整团影子“咕啾咕啾”地流动着。

它努力想了半天，然后在地上不确定地比划出一个问号。

小宋稚盯着影子触手比划出的问号思考半天，“你也不知道吗？”

那一团影子上下波动了一下，影子先生乖乖点头。

小宋稚到也没有多大失望，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影子先生。

小宋稚坐在石阶上，膝盖曲起。他一只手还虚虚地搭在撒娇的影子先生头上，下巴轻轻靠在膝盖上，然后偏头看向影子先生。

忽而万里长风。

小宋稚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但是遮不住他琥珀色清亮的眸子。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盛夏，这个有他和影子先生秘密的盛夏。

“你想要看看我的秘密基地吗？”小宋稚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口，小宋稚自己也愣住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间就无比自然地，像呼吸一样，说出了这句话。

小宋稚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摸了一下鼻尖，眼神乱瞥，“嗯......就是一个地方，平时都没有什么人去，应该只有我经常去......”

他之前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别人到访他的“秘密基地”。虽然影子先生确实不能算是人......

但是突然向影子先生展示了自己的小基地，还是自己主动展示的。小宋稚此时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激动中带着三分尴尬和一丝羞耻。

影子先生听到关键词，整团影子忽然“嗖”地一下竖起来，瞬间绷直。

然后它迅速溜到小宋稚身边，疯狂地蹭他的手腕。

原本安静垂落在一边的影子触手，此时就像兴奋摇晃的小狗尾巴一样，兴奋地高频左右摆动，甚至晃出了残影。

“这么开心啊？”小宋稚原本还有一点羞耻和不自在，但在看到影子先生这么兴奋的样子，忽然心底那一丝别扭和不自在，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了。

影子先生不语，只一味疯狂和小宋稚贴贴，外加上身后快要甩成螺旋桨一样的影子触手。

“快要傍晚了呢。”小宋稚看着天边正在逐渐垂落的太阳。

小宋稚背过身，正准备领着影子先生去他的秘密基地。

转过身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身上的影子陷入沉思。

“要不然，你缩小一点，我把你装进口袋里带走。”小宋稚拉开胸侧的口袋，试探性地问道。

影子先生激动地在原地把自己团巴团巴。

小宋稚亲眼看到，影子先生从一个抱枕大小，缩小到一个儿童拳头一样的大小。

浓缩的影子先生更小巧可爱，也更......黑了。

之前还是黑灰色，现在团成了浓墨一般的深黑。

“来吧，我带你去。”小宋稚把口袋拉大了一些，示意它进去。

影子先生“嗖——”地一下，跳进了小宋稚的口袋里，然后见空间还挺大的，又悄悄地把自己身体再放大，占满了小宋稚的衣服口袋。

小宋稚假装没有看见影子先生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悄悄勾起嘴角。

虽然说是秘密基地，但是还是在福利院里。

这里是一座被人遗忘的小角落，孤寂，萧条。

楼影斜长，都倾洒在西侧那片的野草地上。瘸了一条腿的石凳空着，表面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许久无人惊扰过这里的黄昏。

夕阳为野草镀上了一层稀薄的金边，其中有几株白色毛茸茸的，小宋稚记得，那是手感最好的兔尾草。

空气里浮动着草叶被晒了一天后的清香，带着干燥的泥土的气息。

小宋稚轻车熟路地走过那一条小道，拨开野草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只橘黄色的流浪猫，悄无声息地溜进草丛中，金黄的身躯在夕阳里一闪，越过矮旧的围墙，小小的身影随即隐没在楼房的阴影中。

影子先生从宋稚的口袋里悄悄探出来好奇地看着。

“到了。”它听见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

天色渐晚，阳光也不是这么强烈。

影子先生从小宋稚口袋里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感受着即将深夜的气息，在地上舒服地伸展着。

像一只大黑猫。

小宋稚走到一面斑驳的红砖墙底部。那里面有一块颜色和其他砖块相比，有些老旧褪色，边缘也被磨得光滑。

它隐藏在着一面砖块中，看上去似乎和其他普通的砖块没什么两样。没有人会想到它是一块松动的空心砖。

但是小宋稚知道，当指尖触碰到它的边缘时，能感到一丝微小的松动，听见发出的轻微的“咔咔”声。

小宋稚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确实没有人，然后蹲下身。

他小心翼翼地撬开砖缝，四指扣住砖缘，轻轻向外一拉——伴随着细微的沙土掉落声，一个黑暗的洞口赫然呈现。

里面躺着一玻璃罐的彩色石头，几束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花干和兔尾草。

即使小宋稚平时再怎么平静，此时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向别人展示自己“宝贝”的七岁小孩罢了。

小宋稚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看着影子先生。

影子先生看着眼前的一幕，整团影子开始难以抑制地轻微颤抖，它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狗，围绕着小宋稚的手腕来回绕圈。

它伸出一个触手尖，指着小宋稚的宝贝们，好像在说“我可以摸摸吗？”。

得到小宋稚许可后，影子先生像猫咪一样微微弓起“身体”，整个影子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然后“嗖——”地一下窜过去。

它痴迷地这边摸一摸，那边不放手。

看到那几束花干时，影子先生盯着它停顿了一会，然后恋恋不舍地滑下来到地上。

小宋稚看着地上的影子先生突然变大，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又变成了人形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先生忸怩了一会，示意小宋稚看自己的拳头。

小宋稚疑惑地看去，从影子先生的拳头处，一下子蹦出了各种各样的影子变成的花朵。

虽然都是黑色的，但是凭借模糊的轮廓，小宋稚还是轻易地认了出来。

那根影子触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变得软绵绵的。它扭扭捏捏地弯成了一个歪歪扭扭、几乎不成形的“心”，而且这个“心”还在不停地颤抖。

浓稠的金红色从地平线向上奔涌。黄昏逐渐从天际晕染开来，泼洒在楼房旁那片被遗忘的角落。草色是斑驳的，绿色、黄色和褐色，杂乱地交织在一起，但却意外地和谐。

世界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隔绝在外，只有光与影在完成一天中最后的交替。

兔尾草在风中的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