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余温 第6章 我的荣耀都属于你

红色跑道被正午阳光烤出塑胶味，看台标语的金边在风里卷成波浪，广播里的加油稿混着远处铅球落地的闷响，像支没调的进行曲。

“等会我跑完能来接我吗？”夏如初偷偷问。

“行啊。你什么项目？”许诺倒是第一次看这种要求。

“800m。”

“？”学霸也要跑800。她跑的动吗？

检录完差不多就到高一年级，随着裁判的枪声响起，比赛开始。

起跑枪的硝烟还没散，夏如初已经被裹挟在人群里冲了出去。

第一圈她跟着大部队保持节奏，风掠过耳边时，总能隐约听见同学的声音混在嘈杂的加油里——喊“加油”。

跑到150米处的弯道，有人突然从外侧超上来，胳膊肘蹭了夏如初一下。她重心晃了晃，脚步乱了半拍，呼吸瞬间急了。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跑道内侧的草坪上，许诺正跟着她往前跑。

“别回头！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许诺的声音比风还快，夏如初下意识照做，盯着前方选手的白色跑鞋，慢慢把节奏找了回来。

刚冲过200米标志线，喉咙就开始发紧，像有细沙在刮，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视线落在远处的终点线，突然有点泄气。

这口气刚松，就听见许诺的声音又近了些：“看我手里的发圈！跟着它晃的节奏跑！”夏如初偏头，看见许诺把自己头上的发圈摘下，举着发圈在身侧轻轻摆动，绿白相间的布料随着动作晃出小小的弧度。

她跟着那个节奏调整步频，原本发沉的腿竟轻快了几分。

许诺的刘海被汗贴在额前，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汗珠，却笑得很亮。

夏如初看着她倒退着走的身影，摆臂的幅度大了些，脚步也跟着往前冲。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她眼前一黑，身体往前倒，下一秒就被一双带着薄汗的手扶住了胳膊。精

准撞进了许诺敞开的怀抱里。许诺的胳膊紧紧圈着她的腰，手掌贴着她汗湿的后背轻轻拍着，带着点用力的安抚。

夏如初埋在她颈窝，闻着熟悉的皂角香混着薄汗的味道，听着许诺胸腔里急促却有力的心跳，连喉咙里的刺痛都淡了些。

“慢点喘，你还挺矫情。”许诺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点后怕的轻颤，“我还以为你要摔在跑道上。”夏如初没说话，只是悄悄往她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许诺半蹲下来，把拧开的温水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慢点喝，别呛着。”

夏如初靠着她的肩膀喘气，能感觉到许诺的手掌在轻轻顺着她的后背，还有她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比正午的阳光还暖。

原祁在旁边静静看着，没打扰。

紧接着，一个她们班的女同学跑过来说：“哇，夏如初你800m跑了第一名啊！”笑得灿烂。

“那是因为我陪着她跑，她有节奏。”许诺眼睛亮晶晶的望着。

“嗯？”女同学实在不解，又望向当事人。

“她说的都对。”夏如初埋头闷出这么一句话。盯着许诺那乌黑的头发。突然想起当时的场景。

不是起跑时的硝烟，也不是冲线后的眩晕，偏偏是许诺拽下头绳的那一秒——她总记得那根头绳被攥在掌心时。

许诺手指发力的弧度，然后是“唰”的一声，像有人轻轻扯开了一卷墨色的绸。

当时的风好像格外懂事，刚散开的头发顺着许诺的肩背滑下来，就被吹得扬起来。

夏如初在心里描摹那些发丝的样子：长的几缕飘在她肩后，跑起来时像跟着节拍摆动的软绸，阳光落在上面，墨黑的发梢就镶了层浅金，晃得人眼热；短的碎发粘在她汗湿的鬓角，说话时气息一动，碎发就跟着颤，露出她泛红的耳尖，还有仰头喊人时，脖颈绷出的细软线条。

最清楚的是许诺喊完话转头看她的瞬间——风刚好把她颊边的头发吹开，那缕头发飘起来时，扫过她的嘴角，她下意识偏了偏头，发丝又落在颈侧，沾了点薄汗，软乎乎地贴在皮肤上。

夏如初总觉得，那天的风、阳光，还有许诺散开的头发，像是凑在一起做了场小手脚，让她在喘得快要窒息时，还能把那个画面牢牢记住，连带着发梢扫过空气的软。

都刻在了心里。

800m过后，随即到了许诺的跳高。女子在室内体育馆进行比赛，班里七七八八的人都去看，原祁还在许诺身边嘀咕：“你别紧张，矮的你就跨过去，高的就侧翻。”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许诺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许诺偏头，望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体育馆内，横杆架在1米55的高度，风裹挟着观众的喊声撞在看台栏杆上。夏如初攥着矿泉水瓶的手紧得指节发白，眼神跟着她的身影转。

而旁边的栏杆旁，原祁倚着杆，指尖转着运动毛巾，目光落在她绷紧的脚踝上。

许诺助跑时鞋底擦过塑胶地，发出短促的摩擦声。她步点比平时快了半拍，到杆前蹬地时脚踝没踩稳，身体往上窜的瞬间，后背擦到了横杆。夏如初下意识站起来。

原祁也直起身，毛巾停在指尖。

“叮”的一声轻响，横杆带着支架晃了晃，直直砸在垫子上。她整个人失去平衡，不是预想中轻盈落地，而是膝盖先磕在垫边的塑胶地上，接着后背重重摔下去，震得尾椎发麻。

周围瞬间安静了两秒，随即响起零星的议论声。裁判稍微管了下纪律，就先让别的同学过去看情况。

许诺趴在地上，耳朵烧得发烫，膝盖传来隐隐的疼，却没力气立刻爬起来。

夏如初几乎是立刻冲下看台，蹲在她身边：“哪疼？是不是膝盖磕到了？”伸手想扶，又怕碰疼她，只能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胳膊。

她用脚尖轻轻把她歪掉的运动鞋拨正，“刚助跑最后一步太急了，蹬地时重心偏了。”

原祁也走过来，憋笑憋得肩膀发颤，却故意放轻声音：“没事吧？刚重心太靠后了，下次……”话没说完，许诺突然从垫里抬起头：“你找死是吧？”

慕安静在别班的区域看到这情景，连忙跑了过来。大概的了解了情况：“诺诺，你不会跳就不要逞强了，吓死我了，我现在不在你身边，幸好有学霸。”

许诺埋着脸，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却感觉到夏如初的手轻轻揉着她的后背，温温的触感透过校服传过来。

她慢吞吞撑起上半身，刚想开口说没事，就见夏如初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蹲下来帮她贴在膝盖蹭红的地方，抬头时眼里满是心疼：“下次不行就别硬撑，在我这儿，你不用非要跳多高。”

慕安静站在旁边，看着夏如初低头时落在许诺膝盖上的发梢，默默把手里的毛巾递过去，转身走向器材室——至少，得去拿瓶云南白药来。

操场的颁奖曲裹着欢呼声飘在空气里，红绒颁奖台被顶灯切出亮暗分明的轮廓。

800米决赛的获奖名单念到“夏如初”时，许诺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她缩在观众席第二排的阴影里，看着夏如初走上最高领奖台，发梢的汗珠在光里闪成细碎的星。

夏如初接过金牌时，指尖被金属的温度烫得微颤。颁奖嘉宾帮她戴奖牌的瞬间，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落在角落里的许诺身上

女孩垂着脑袋，刘海遮住眉眼，连颁奖曲的节奏都没跟着晃一下，像株被晒蔫的小月季。

真是可爱。

夏如初攥着金牌链转身走下领奖台。她脚步轻快，扫过台阶时带起一阵风，径直穿过围上来的同学，停在许诺面前。

许诺抬头时，眼里还蒙着层湿雾。

“腿还疼吗？”夏如初低头。

“没。”

夏如初指尖解开自己颈间的金牌链，冰凉的链子突然绕上许诺的脖子，紧接着，带着她体温的奖牌贴在了许诺锁骨上，烫得人心里发颤。

“夏如初……”许诺想骂却被夏如初抢先。她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林盏的耳廓，声音轻得像私语，却清晰得刻进心里。

“许诺，我的荣耀都属于你。”

许诺攥着奖牌边缘，上面刻的“第一名”字样硌着掌心。

她抬头撞进夏如初的眼睛，对方眼里映着正午的日光，还有她泛红的眼眶，笑得温柔而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