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枝 第9章 放任

就在祝淮枝有些尴尬地捏了捏衣袖时，宋嬷嬷脸上却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笑，她将扫帚拿回来：“祝姑娘去吧，老奴要将这落叶扫了。”

祝淮枝睁大眼，去什么？宋嬷嬷不会以为，魏斩越在那站着，是为了等她的吧？

来不及解释，宋嬷嬷忽然低声道：“你若想知道更多关于殿下的事，可以去后院找那位叫念和的姑娘。”宋嬷嬷眸光微沉：“她或许知晓的事情更多一些。”

祝淮枝盯着身后的男人，若有所思了一阵，轻轻点头：“多谢嬷嬷的提醒。”

她站在原地，静静等魏斩越离开。

魏斩越很早就来了，从祝淮枝说他时候起。

慕逾川见祝淮枝与殿下带回来的宋嬷嬷坐在一起，就已经料想到她们之间会说多少殿下的坏话。比如殿下十恶不赦，见谁杀谁，再比如殿下薄情寡义，无情无爱。

再加上，慕逾川看着祝淮枝尴尬的表情，就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

祝淮枝发现，魏斩越好像在等她。

这就奇怪了，她们一个站东边，一个站西边，八竿子打不着。偏偏魏斩越站在那里，就给人莫名压迫感。

魏斩越淡淡收回目光。

祝淮枝才挪动脚步，往后院的方向去。

等魏斩越再想到什么，重新注视过去的时候，祝淮枝已经没了人影。

跑的还挺快。

慕逾川看魏斩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陷入了沉思。他们殿下对这位祝姑娘，还真是有些不同……

不过……慕逾川望着祝淮枝前往的方向，脸色骤变，祝姑娘去后院做什么，那里不是关着……

慕逾川唇瓣掀了掀，不料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女声。

“殿下……殿下……”听到声音，慕逾川转过头，惊讶道：“殿下！那里有个女人！”

魏斩越视线淡淡看去，瑶凌发髻凌乱，还穿着前些日子的舞裙。

慕逾川啧了一声：“真狼狈，她一脸都是泥。”

这样说，魏斩越的眼底依旧没有任何起伏，知道瑶凌是来找他要最后一条生路，但是瑶凌，你赌错了人。

他收留祝淮枝，只因那日长殿之事她有参与，对魏斩越而言，暂且有可利用之处。更何况，祝淮枝与习尧还有牵连。

对魏斩越而言，瑶凌却没有任何的作用。

故而淡淡开口：“捉妖府从不收养闲人，你走吧。”

甚至没想过听瑶凌的回答，魏斩越从她身边静静地离开。

瑶凌虚弱到唇瓣发白，眼前之景变成重叠的影子，她看到有人朝她走来，伸手去摸，不料却落了空。这才发现，原来是幻觉。

她无力地收回手，最后一丝意识淡去，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

祝淮枝越往后院走，后背凉意更甚。眼前一片破败，窗棂摇摇欲坠，白墙崩出裂缝，半阖的门缝中仿佛有无尽黑暗。

院子里凉飕飕的，枯干断裂在地，祝淮枝踩上去，清脆的声响竟也变得诡异。

祝淮枝心里一咯噔，换做以前她倒不怕，只是现在……她鼓足了勇气，呼唤道：“念、念和？”

没有声响。

祝淮枝重复道：“念和？”

无人应答。

不会死了吧？

住在这种地方，既无人问津又孤单寂寞，要将她丢在这里，她说不定早疯掉了。

祝淮枝鼓足勇气推开了几间房门，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猛然咳嗽两声：“咳、咳。”

“念和？”她试探性问道，依然没得到回应。

此地阴气太重，祝淮枝呆了一会就有些头晕，干脆直接出来。

没有人……宋嬷嬷为何说念和就在此处？

她在心中默念定心咒，定了定心神。正准备出去，不料屋内传来摔破瓷碗的声音——啪！

祝淮枝猛然看过去，果然见到地上是摔碎的碎片。

目光一转，见到角落里，一位身着紫衣，散着乌黑长发的女人背对着她。

她没想到，这样的地方当真有人。

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时

祝淮枝试探性问道：“念和？”

念和突兀站起来，眼神空洞盯着前方。

见到活人，唇齿都在发颤，她双手如筛糠般抖着：“别、别欺负我，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

一眼看出此人疯了的祝淮枝心里莫名难受，她妄想将女人从地上扶起来：“我不会欺负你，我……”

见到少女的动作念和忽然抱紧自己的头，紧紧蜷缩保护自己：“别罚我，也别罚阿越，我错了，我错了……”

祝淮枝盯着眼下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疯子，她能问出来个什么？

她抿了抿唇，深知自己不能帮她什么，无奈顿了顿脚，转身要走。

不料她的一举一动都令对方十分警惕，见她有动作，应激性地推了祝淮枝一把，连忙朝屋外跑了出去。

一边跑，还一边狂叫：“不是我……不是我！”

祝淮枝一瞬磕在墙壁上，剧烈的疼痛传来，她昏昏沉沉地捂住头。

看样子念和之前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看到人便会觉得害怕。只是她猝不及防地做了伤害祝淮枝的事情，令祝淮枝有几分茫然。

她捂住头，一路返回，朝自己屋内走去。

路上遇见昨日收她好处的婢女。

见到异常，她们纷纷上前关切道：“祝姑娘，你怎么了？”

祝淮枝捂住泛疼的伤口，几位婢女询问道：“可是磕到了？”

祝淮枝疼得点了点头。她方才并不单单碰到了墙壁，而是一旁的桌角。她难以忍受地开口：“府邸有药吗？”

她们应道：“祝姑娘，那你当心一些，我们这就去给你找找药膏。”

“这伤在了脸上，若是保护的不好，留下印子可就不好了呀。”有的人道：“祝姑娘生了这么一张貌美的脸蛋，二皇子都觊觎，祝姑娘应该好好爱惜才是……”

收买了人心的确有好处，但祝淮枝一时间难以评定这是好处还是坏处。

她只顾着头上疼，便嗯了声，回到房内，坐在位置旁，透过铜镜，才看见额头上鼓起了个大大的包。

祝淮枝无奈地放下刘海，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不一会儿，就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祝淮枝一开门，却发现是位熟悉的姑娘。

“小翠，怎么是你？”祝淮枝见她手里端着药瓶，恍然大悟：“进来吧。”

小翠面无表情，端着药进了房间，将药放在桌上后，解释道：“她们被派去殿下那边了。”

祝淮枝将白瓷瓶打开，药粉簌簌倒在伤口上，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魏斩越怎么啦？”

小翠轻轻摇头：“不知怎的，听说殿下遭人暗算，受了重伤，如今还在殿内静养。”

祝淮枝忽然想起之前魏斩越奄奄一息回到捉妖府时的模样，早在那时祝淮枝就怀疑魏斩越受那么重的伤，是遭人暗算。

不料，还真被她说中了？

祝淮枝给自己的伤口上好了药，她冲小翠轻轻点头：“多谢你，今日麻烦了。”

小翠摇摇头，“做奴才的，哪里用得上麻烦呢。”

祝淮枝唇角轻轻一扬，见小翠迟迟不曾离开，她蓦然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小翠咽了咽喉：“后院可是个危险之地，祝姑娘平日还是少去为好。”

听到小翠提到后院，祝淮枝眸中光亮迅速闪过，连忙拉过她：“你可知道那后院曾经发生的事情？”

魏斩越的手段那么狠，念和疯掉，一定与他也有干系。

小翠咬了咬牙，难得听见有人打听殿下的事情，又想眼前之人出手阔绰，之前给那些婢女们送了不少金银珠宝，一时间巴不得祝淮枝能多问些她问题。

祝淮枝见小翠僵硬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浮现了一丝期待，祝淮枝明白了，找出前些日子木箱中还剩的东西，塞入她手里。

小翠欣喜地收下：“多谢祝姑娘赏赐，据说后院那念和姑娘，是殿下曾经的贴身婢女。念姑娘刚跟着殿下的时候，才十三岁，就比殿下大一岁。”

“听闻殿下那时候刚习了武功，投奔王朝。但朝廷中人都不待见他，瞧不起他，就连他身边的婢女，也难免遭到虐待。”

祝淮枝心里一紧。

“念和那时为了保护殿下，却遭人打了一顿。那时候殿下还小，捉妖手段并不高明，也不受陛下的重用，念和便……”

祝淮枝蹙眉，继续听着：

“总之念和与殿下，在皇宫中时，总是被宫女太监们捉弄，一年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有人喟叹，他这样的人，即便是死，陛下也不会过问两句……”

小翠闭了闭唇，其实之前她还听说，殿下被人丢了最喜欢的东西。

“还有一点奴婢知道，殿下这辈子啊，最厌恶的便是猫了。”

祝淮枝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小翠见祝淮枝脸上的表情，讪讪的闭了嘴，她意识到祝淮枝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万一被殿下知道，他的身世被人传阅，不会责罚她吧？

小翠捏紧手里的珠宝，正要开口，祝淮枝便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和魏斩越说。”

小翠没想到祝淮枝竟然懂她，她安心地点了点头。

祝淮枝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魏斩越的面庞，还有他看向她时薄情的眼眸。

怪不得那日伤成那样都如此淡定，原来早在幼年，就已受到了更残忍的践踏。

祝淮枝嗯了一声：“你走罢。”

小翠这才抱着手中的珠宝离开。

她盯着手里的药膏，陷入沉思。

魏斩越幼时候过得那么凄惨，如今做到这样的地步，想必付诸了许多。

在祝淮枝的意识里，她成神的兄长，包括自己的身边最为稀缺的便是亲情与爱情。她们做神仙的，没日没夜的修炼，炼丹时守着熔炉就是一晚上，压根腾不出时间来。

而魏斩越，他一边捉妖，一边又要提防身边的小人谋害，与她们别无二样。

天幕渐渐沉了下来，祝淮枝回神，点上蜡烛，又将药膏收回了抽屉。盯着自己头上的包开始发愁。

其实……魏斩越的生命中越缺少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他留念和在府邸，说明……他或许并非那样薄情寡义之人，他从未忘记念和的恩情。

祝淮枝莫名联想到了苍玉，既然如此，她或许，能利用这点，让魏斩越将东西给她。

于此同时，魏斩越正在给伤口上药。

他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慕逾川每到这个时候，只需要在一旁守着，防备有贼人乘虚而入。

魏斩越动作很快，药膏两三下就上完。

慕逾川见状，将长剑背在身后，走入屋内。他看魏斩越又遭人暗算，没忍住提了一嘴。

“殿下，我今日见祝姑娘去了后院。”

魏斩越轻轻抬眸，不紧不慢地合上衣裳：“嗯？”

“今日殿下去皇宫途中莫名遭人暗算，臣怀疑……”

“你怀疑祝淮枝与那人有所牵连？”魏斩越直言不讳：“还是怀疑她给旁人通风报信？”

“我们查过，之前那赤影兽便是出自二皇子的手中，祝姑娘又是殿下从二皇子手中夺走之人，臣担心，殿下中了计。”

魏斩越一听，轻轻挑眉，饶有趣味地盯着手心崩裂的伤口。

算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