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夜色温柔，星辰漫天。

深夜微凉的风激的身上有些冷，连喉咙也跟着痒的忍不住咳嗽。

坐在树上的柳幼湛仰头看着并不清晰的星光，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

“困了那么久，你还有心思调侃自己。”身边的谷风递过来一只刚削好的竹筒。

“事已至此，悲苦是最没用的。”柳幼湛晃了晃竹筒中水，盈盈的水光潋滟，“往前走，想办法脱困才是正途。”

谷风若有所思的低下头，“你好像……从来都不会绝望。”

“没你说的那样厉害，先前你不肯帮我的时候，我就很绝望。”柳幼湛咽了口水，无计可施到无可奈何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了，他软了声调，“那时候的我随时都会死，怕的夜里觉都不敢睡。”

“以后不会了。”谷风突然正色道，“除非我死，否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伤害到你。”

柳幼湛被他语气中的固执一惊，相识以来，谷风从未如此直接的说过这样的话。

连旁边树上的青链十分嫌弃的啧了一声。

“你说的我记下了。”柳幼湛撑着树干换了一个坐姿，冲对面的谷风笑道，“先谢过神君庇佑。”

“你还是不明白……”谷风急切的捉住了他的手腕。

望着如此激烈露骨的眼神，柳幼湛一时间竟觉得他们之间真的存有爱意，但这种感觉也只维持了一瞬……靠近后更让他心动的是谷风月华下那张魅惑的脸，他情不自禁的倾身掐住优美精致的下巴……

温热的唇比想象中的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本想浅尝辄止，却不可控的越发激烈。

直到守在前面树上的阿渊极其冰凉的声音响起，“来了。”狐族天生听力灵敏，方才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原来追寻了许久的人并不是不会动心……

“还真会挑时间。”柳幼湛低声抱怨，看来他们一刻也不容自己多活，他犹未尽的放开谷风，眯着眸子轻轻舔了舔嘴唇。

旁边树上的青链摸着下巴，目光游移在背靠在树干上喘气的谷风，皱眉道，“你俩到底谁上谁下。”

此话一出，柳幼湛神色顿了一下，收回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

却也没逃过青链的探寻的目光，她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随后轻笑出声，在听到前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又立刻敛气屏吸。

风中传来一点腥臭的气息，那是血妖身上特有的味道。

从上往下望去，为首的那位身姿挺拔，一身白色锦缎长袍，脸上戴着轻薄的纱巾，随着步伐晃动，纱巾掀起一角，露出可怖的肌理。

“妖主，这里不安全，找人的事就交给我吧。”女妖俯首道。

“我上次交给你了，可他依旧还活着。”本是儒雅的音色，却带着几分不符合的愠怒，“这一次多引些兽类过来。”

女妖弯腰行了一礼，“是！此番露珠定不让妖主失望。”

她深情的抬眸，自从小殿下不在后，妖主性子冷了许多，从前的温和仿佛被燃尽，如今的他如一块寒冰，冷了旁者，也冷了自己。

“妖主是在找我吗？”寂静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闻声，星禾退了数步，躲到了血妖身后。

“许久未见，妖主过得可还好？”柳幼湛一跃而下，白皙的脸上带着无辜笑意，琥珀色的眼眸饱含温柔，明明是仇敌相见，他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星禾冷声道，“真希望我们从未见过。”

“这么说也太伤人心了。”柳幼湛往前走了几步，伤感道，“要不是我，妖主现在还要受篾片蛊之苦。”

“少说这些讨巧的废话。”露珠儿指着他气道，“你蒙骗妖主，杀了小殿下和绘丹大人，就是万死也抵消不了你的罪过。”

她的怒气影响到了周遭的血妖，面目可憎的妖物威胁的低吼着。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柳幼湛可惜的叹了口气。

察觉到危险的星禾转身欲退，却还是晚了一步，伴随着林间枝头簌簌响了几声，两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再看向对面的人时，谷风持剑护在他的身前，星禾冷笑道，“你知道我会来，一直在等我。”

柳幼湛走上前几步，与谷风并肩而立，“你那么恨我，自然要来亲自看看我死了没。”他微微蹙眉，声音也染上些委屈，“这里的兽类能一次次的找到我，也是多亏了妖主的指引，不是吗？”

星禾往身后瞥了一眼，不管是手握红枪的青链，还是那位年轻的狐王，他都没有一分胜算，“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要是敢上前，我就立刻毁了湫域镜，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柳幼湛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之前的事确实是我做的过分了，我愿意弥补。”

星禾道，“想弥补就拿命来吧。”

没想到柳幼湛一口应下，“好！我还妖主一命，妖主就放过我等。”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星禾皱眉，又反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柳幼湛从袖中取出一枚锦囊，“这里面是星珑的妖灵，我可以助她复生。”

“当初我亲眼看到你捏碎了她的妖灵，你当真以为我是如此愚蠢好骗。”星禾怒道，“况且你只是一届凡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复生。”

“妖主不信，可以近看看，她的妖灵中存有神力，一验便知。”柳幼湛低低笑了一声，带着无奈和几分可悲。

看出星禾的迟疑，露珠儿提醒道，“凡人最是狡诈，妖主不可轻信。”

柳幼湛继续道，“狐族欠我一诺，狐王已答应我用生源助她重修其身。”

听他说的滴水不漏，星禾半信半疑的看向身后的阿渊，“狐王，他说的可是真的？”

狐族向来重诺至信，不屑说谎。

阿渊从柳幼湛身上收回目光，转而对星禾道，“我定会尽力。”

即使如此，星禾也没有尽信，他从血妖身后走出几步，对柳幼湛道，“先把妖灵给我。”

柳幼湛将妖灵取了出来，以灵线作牵制，推到距星禾十步之遥之地。

“哥哥、哥哥…我是星珑，我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没有失信……”

这是星珑幼时说过的话，还以为只是一句戏言，原来她一直都放在心上。

“真的是……”

星禾刚伸出手，灵线那头的人轻轻一扯，将妖灵拽了回去。

虽不知道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但从他的神色中柳幼湛知道，鱼儿上钩了，“想拿，先带我们出去。”

星禾回过神，双眸变得阴狠，“你若敢骗我，我定倾尽全力要你生不如死。”

“不敢。”

望着他自从怀里取出湫域镜，青链收了红枪，“我去将其他人带过来。”

她刚走了几步，阿渊叫住她，“不用去了，她来了……”

“什么？”青链有些不解，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

“星禾妖主，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斓生从暗处而来，身后跟着的妖钳制着几个人。

她招招手，身后的妖将抓住的人一把扔到地上。

鲜血顺着林司南的嘴角留下，谢灵真慌乱的抱住他，清秀的脸上满是害怕还有担忧，看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原本怕他们跟着碍事，因此才在隐蔽的石壁处凿了一个洞让他们避身，想不到让斓生钻了空子，真是难为林司南一个人要护这三个废物。

“妖主不会看不出来，她只是想借你的手杀我吧。”柳幼湛柳幼湛摩挲着腕骨，漠然开口，见星禾不语，他又对阿渊道，“狐王还等什么，杀了她。”

“用不着你提醒我。”阿渊上前几步，幻出斩灵伞。

“敢动手，我就立刻将他们都杀了！”斓生就近拽起许蔚，扼住他的喉咙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救……”许蔚艰难的想要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就快要断了。

不自觉紧握着红枪的青链刚要开口阻拦，却听到柳幼湛低低的笑声，“你竟然会觉得我会为了这些废物而心软。”说着指尖幻出一只灵箭，从掌心射出落在周绸缪的胸口。

殷红的血瞬间流出，周绸缪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人，“师父……”

似乎觉得还不够，柳幼湛掌心汇集更多灵箭，一挥衣袖，尽数向谢灵真射去，只差一点，林司南奋身一跃，抬脚将灵箭悉数踢到一边。

“师兄！”

本就负伤的身体不堪重荷，林司南吐了口血，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亏我刚刚问他们你在哪的时候，一个个都咬紧牙关不吭声，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薄情寡义。”斓生面目扭曲，将手中的人重重摔了出去。

柳幼湛笑，“彼此彼此。”

笑意未减，一道戾气袭来，谷风将人拉到身后，同时一剑斩断如刀刃般的灵力。

一侧的阿渊也早就迎了上去，不留余力的攻向斓生。

“妖主不将那些妖撤下来吗？”见星禾似在疑虑，柳幼湛好心提醒道，“劝妖主莫要插手她同狐族的旧怨，若真与狐族反目，只怕回去不好交代，你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老东西本就不服你，如此他们定会借题发挥，说不定到时候妖主的地位也会不保。”

星禾目光复杂的看过来，如果面前的这个凡人真的是个蛇妖，臣服在他脚下，一定会成为他最得力的心腹，可惜……

纱巾下的脸自嘲的笑了下，最终他拍了拍手，那些本与阿渊缠斗在一起的妖立刻住手，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