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一场雪悄然而至，阴沉的天边，浊云被压的很厚，纷纷扬扬的不算很大，却刺骨的冰寒，细微的白映着山上的几株老红梅，越发显得梅花艳丽。

刺骨凛冽的寒风一过，暗香涌动，芬芳浓郁。

新坟和旧坟连在一起，石碑上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只剩下冰冷的触感，曾经的欢声笑语被死寂替代，除了柳时雨，炽坤其他弟子均死无全尸。

万物依旧增长，他们却像从未存在过这一片天地，快乐也好，遗憾也罢，那些未达成的心愿都随着死亡烟消云散，没有人在乎在此长眠的他们是否甘心，甚至可能他们的名字早就被遗忘了……

“你该不会是要哭吧。”

熟悉的声音带着讥笑与不屑，柳幼湛微微侧头，风雪吹红了他的眼尾与有鼻头，纤长的睫毛上沾着几粒细雪，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柔和至极，转手他递过来几炷香，“记得磕头。”

“你！”

“嘘……”柳幼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师兄会不高兴的。”

芳遇抿了抿唇，要不是拗不过莫岚山他才不会来这，还磕头，没掀了这坟算是给面子了，烦躁的哼了一声，他抚着心口叹了口气，随后借着未燃尽的黄纸点燃了香，一撩衣服下摆便跪在了柳时雨的坟前，别扭的磕了三个头，插上香立马起身。

“你的剑上怎么会有妖的气味。”芳遇瞥了一眼靠着碑前的华丽银剑，末端尚留着干涸的血渍。

“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旧识。”

想了一会，芳遇微微蹙眉，“星禾？你杀了他？”

“放心，我才不会蠢到给妖族再次进犯的借口，就只是杀了他妹妹而已。”

“斩草不除根，不像你的个性。”

“我不是怕你为难吗？”柳幼湛看向他，挑衅的眼神一览无余，可在完全正视他后，又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滋养师兄，其他的事都不值得去分心。”

杀了星禾，他所在的辖为夺权的妖必要大乱，有些激进的妖众更会借此卷土重来，到时候内忧外患，妖族势必举步维艰，而星禾擅权衡利弊，他不会轻易举战。

“这还用你说。”芳遇道，“你少惹他烦心就算是帮忙了。”

“师兄每年都会来此吗？”一个人独自守着偌大的炽坤山。

“是每个月。”

柳幼湛动了动嘴角，牵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他看着芳遇同莫岚山一模一样的脸，想着如此也算是团圆了……

“这个给你。”芳遇极不情愿的递过来一包东西。

柳幼湛接过翻开包纸，是粽子糖，小时候师兄经常会买这个哄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炽坤，还特地买了这个。”

“今天是柳时雨的祭日，只要你活着，爬也会爬回来。”芳遇道，“另外这糖不是我要买的。”

“也是，你恨不得往我嘴里塞毒药。”柳幼湛放了一颗在嘴里，混着雪的清冷细细温化，他的目光落在柳时雨坟后的一处衣冠冢，不知是不是尝到甜丝丝的蜜意，他温柔的笑了……

大红的绸缎铺天盖地，同色的灯笼搞搞挂起，热烈的色彩洋溢着呼之欲出的喜气，地上鞭炮的碎屑层叠，看也知道是经过了怎样的热闹。

“人在哪？”来人年过半百，绑的一丝不苟的黑发中夹着些许银丝，面上带着急切的激动，脚步也越走越快。

一名弟子小跑着跟上他，“启禀尊主，就在前厅。”

他脚步微顿，对身后道，“不必跟着了。”

“是！”闻言，弟子颔首行礼。

朱红色的大门上贴着喜字，白玉阶配着彩色的琉璃折射出绚烂的光华，显得冬日正午的阳光似乎也很热烈。

“阿容……是你吗？”

厅中端坐的人白衣配深灰的道袍，黑玉的长发有淡淡的光泽，他揭下纱笠，露出白皙柔和的脸庞，“师伯，许久不见，进来可好。”

来人扶起就要行礼他，“好好……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幼湛看着自我感动的林茂，红唇漾出温和谦卑的笑容，“当日不辞而别，师伯没有怪我吧。”

林茂叹了口气，正色道，“下次莫要再如此冲动了。”

“是。”柳幼湛目光落在门头边的红缎上，“看来我回来的算巧，赶上了喜事。”

“可不是嘛，绸缪那小子昨日成亲。”林茂开怀的笑了笑，“你这个做师父的很快就要有小徒孙了。”

“呵呵……看来我得尽快准备见面礼了。”藏在袖中的手摸了摸腕骨，柳幼湛轻声附和。

等林司南赶过来的时候，迎面撞上的便是他轻浅的笑容和背光如美瓷般细腻的肌肤，“你、你还活着……”

柳幼湛被他问的有些发懵，随后听到林茂指责的声音，“你这叫什么话。”

“司南君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柳幼湛觉得有些好笑，便接着往下问了一句。

“我们在坍塌的山洞附近找到了你带血的外衣。”林司南如实道，“你既然还活着，为何不露个信，你知道我们有多难过吗？”怪不得父亲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赶来了，原以为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不放心才跟了过来，原来是他回来了。

“劳司南君挂心了。”

“我……还好，只是哭惨了绸缪。”

林茂挥了挥手，“近日双喜临门，不谈这些了，”他看向柳幼湛，“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马上把阿蔚找回来，你的伤还是不要在耽搁了。”

面对这样的好心，柳幼湛只得识趣的奉应，一席话说下来，他并未听进去多少，只盼望能快些结束，“咳……”

“怎么了，可是受了风寒？”林茂担忧的看向他。

“只是这两日嗓子有些发痒，说话的时候很是难受。”

林茂道，“那你先去休息吧，就还住在原来的院子可好？”

“嗯。”柳幼湛乖顺的点点头，起身戴好纱笠。

林茂对林司南道，“你随阿容一起，看那里还差什么，赶紧备好了再送过去。”

“是，父亲。”

“多谢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