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狐族一向高傲，这次来此是下了偌大的决心，但即使有求于妖族，也不会表现的过分卑微。

“听说这位新任的王性格乖张，但最恶谎言，他要是问什么，能说的便说予他听，不能说的直接拒绝就好。”水色替阿渊整理好衣襟，“这一次我就不陪你了，要记住你代表的是整个狐族。”

“你不去吗？”阿渊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微蹙的眉带着惊讶。

“嗯，你也该学着如何承担你应尽的责任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水色打断他，看了一眼门外坐在长廊围栏上的人，“难不成你想让他一直看不起你吗？”兴许能借这件事、这个人逼一逼他，“庇佑狐族是九尾与生俱来且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必须要学会自己掌舵。”如果还是不行，那么也就不配做狐族的族长。

看出她眼中的期许与严厉，阿渊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忍不住又往门外看去，不远处的那个人闭着眼睛靠在栏杆上，白皙的脸平静如水，看样子似乎睡着了。

“那就好。”水色朝着他行了狐族的礼仪，“水色恭送族长。”

阿渊走出房间，华丽的服饰轻盈贵重，袖口处绣着彰显身份的祥云，如玉的耳垂上带着珍珠缨络坠，缨络轻盈，随着一点风都能慢慢舞动。

察觉到有人靠近，柳幼湛睁开眼睛，眼前的少年冷着眉眼，短短数月未见，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好了，就随我来吧。”他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灰尘，有礼又疏远的走在前面。

“有劳了。”水色不放心，快步走了过来，“此去他若有不到之处，还请指点一二。”

柳幼湛转过身看着她，“你既强求他独立，就莫要再给他找依靠。”

刁钻又聪慧的凡人早就洞悉了一切，水色面纱下的脸有一时的扭曲，看来阿渊的这份心思注定如屐底之泥一般轻贱。

“他说的对。”阿渊紧盯面前的凡人，对水色道，“沉溺在他者的能力下得过且过，我只会成为一个废物，只有让自己更加强大，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走吧，莫要误了时辰。”多说无益，很明显柳幼湛不想再陪他们聊下去，脚步也比刚刚快了不少。

阿渊冲水色笑笑，示意她安心，随后追了上去，跟在那人身后仅一步之遥，狐族嗅觉灵敏，从刚刚一靠近他开始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气。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为何这么问？”柳幼湛头也没回。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你身上有血气。”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幸亏阿渊反应快，不然定要直直撞上去。

“是你闻错了。”别在身后的手抽出几丝灵力，柳幼湛加强了身上的束繁阵，“仔细闻闻，还有吗？”

暮色中他肤色皎洁，阿渊忍不住上前一步，照他说的仔细嗅了嗅，确实什么也闻不到了，包括他呼出的气息。

“其实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的。”阿渊自嘲的笑了，可惜这个人始终不信任他，“你这么防着我，就不怕我伤心啊。”

“这话从何说起。”柳幼湛目光薄凉，轻声说出了心中所想，“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只是交易，这般楚楚可怜的纠缠让我觉得很厌倦。”

“相识一场，你当真如此无情。”阿渊忍不住追问，他知道此刻不应该，却还是没忍住，似乎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我既认定就不会放弃，我不信你对我，对我毫无……”眼神是骗不了人，明明之前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眷念。

“认定？那你能为了我坐到什么地步？”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那……我要你抛弃同族，丢掉尊位，奉我为先，为我而死，你可愿意？”柳幼湛残忍的看着他，一步步缓慢向他靠近。

受于压迫，阿渊只能不断往后退，这样的话他不知如何作答，也不敢作答。

柳幼湛看着少年失措的神情觉得可笑至极，“你连替我去死都不够格，倒算计到我头上了。”

“我没有。”阿渊急切的想解释，却无力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留我在青丘，无非是想让我同你一起替狐族卖命，可惜我要的是只为我卖命的人，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些发酸的话。”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从始至终没再回头看一眼。

这世间的情也就是这样了，说到底皆是权衡利弊，况且就他这样的人，哪里值得被倾心全意对待呢，不过是有所求罢了，所谓的好都是需要付出对等甚至超出的代价来换取。

不会再有人为他特地且不求回报的为他做一件事，哪怕只是买一块甜糕……

不对，还有师兄……快的话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夜色渐垂，前来迎接的妖使是一位女子，梳着百合髻，弯弯的眉眼始终带着笑，脸颊同她的衣服一样粉粉嫩嫩。

“我叫香沁雪，请随我来吧。”她俏皮的眨眨眼，又侧过头疑惑的指了指前面，“是只有你们二位吗？后面的那两个算不算？”

柳幼湛还没来得及客气言谢，听到她说的便转过头，身后谷风同青链并排而立。

“当然算，我们是一起的。”青链笑着走上前，又靠在柳幼湛耳边低语道，“太不讲信用了啊，早就说好了，也不叫我一声。”

“是我不对，一时忘了。”这句话他说的诚恳，也确实发自肺腑，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竟然忘了把这么重要的棋子落下了。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香沁雪跳到耳人面前，人畜无害的笑道，“大点声音，我听不见。”

“没什么，就是看能不能捎上我们一起去开开眼。”青链干笑了几声。

“你跟他说没用，要和我说才行。”

“那……”

“不行。”香沁雪拒绝，“我王没说要见你和他。”她扬扬下巴指了指谷风，“说实话他看起来真不像是个好东西。”

“呵！”柳幼湛没忍住笑出声，不是往日愚弄他人的笑，也不是淡漠疏远或谄媚时的笑，就只是觉得好笑才笑，是发自内心的笑逐颜开。

阿渊握紧了拳，他这副样子和刚刚对自己的态度真是判若两人。

“你笑起来真好看。”香沁雪怼到他跟前，想再上前一步，却被一个墨绿色的身影隔开，“你干嘛挡着我，我要看他又不是看你。”

谷风言简意赅，“不许看。”

“啊？你……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劝你最好有些自知之明，莫要痴迷于我的花容月貌。”

这小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青链感觉快憋到断气了。

“我们确实是一起的。”柳幼湛绕过谷风，面色含春，“都想领略一番渡殿的恢弘壮阔，还请……”

“好吧。”香沁雪一口答应，刚刚拒绝的有多彻底，现在就有对干脆，“你说一起就一起。”

青链不服，忍不住问她，“这变得也太快了吧，凭什么我说不行，他才开口你就答应他。”

“你能跟他比吗？”香沁雪转眸，脸上笑意尽退，“狐主不介意多这两个吧。”她看向一直未开口的阿渊，看似在询问，其实早就下了定论，没等回答就冲柳幼湛一笑，“可以走了吧，耽误了时间，我可是要被处罚的。”

“妖使请。”虽然心有疑惑，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理所当然的谷风追随在柳幼湛身边，从阿渊的角度看去，他的侧脸上满是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