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星禾的腿伤源于十年前，按理说中此蛊者活不过五年，他却拖着残破的身子撑了十年，想来花费了不是灵丹妙药，其中疼痛可想而知。

“到底行不行？”隔着屏风，星珑有些不耐烦，“看了许久怎么一直不说话。”她往里张望，却被杀幔与屏风挡住视线。

这个蛇妖说有办法取出竹片也不知是真是假，哥哥会相信他。

“喂，你确定他会治？”星珑走到谷风面前，不论在看多少次，都不得不惊叹这张完美的脸，要是取下来送给哥哥，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他说可以就是可以。”谷风应付道，“我从未见过他撒谎欺瞒。”

“但愿如此。”星珑又坐会原处，“今天那个女的怎么不在？”之前这三只妖都是形影不离的。

“她去了山谷培育灵兽。”

“呵！还真是勤奋。”要不是那些该死的灵兽伤了阿燃，他也不至于一直躺在床上。

屏风里间，柳幼湛的目光扫视着星禾略微粗糙的双腿，这样的肌肤很明显与他养尊处优的地位不相配。

“如何？”星禾倚在矮榻上，将裤口卷高，裸露在外的双腿跟常人无异，“不必强求，你若做不了也无妨。”

绘丹站在他身边，不屑又戒备的眼神扫过柳幼湛。

“想取出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会很痛。”柳幼湛轻轻敲了敲他的膝盖，“在这里，我要划一个口子。”

只是一个轻轻的碰触，星禾便疼的皱眉。

“你确定你能做到？有几分把握？”绘丹一把挥开柳幼湛的手。

“自然是能的。”

“那还等什么？

柳幼湛忽视绘丹的质问，他看向星禾，“这东西附在骨上，只能硬取，破皮、割肉、刮骨之痛难忍，妖主确定要做？”

猜到想恢复绝非易事，只是没想到是这一条路，“若能正常行走，这些痛我愿意承担。”

“好。”柳幼湛看到他额头的细汗，温和的笑了一下，乍一看似乎在鼓励他。

“星禾你当真要随他？此蛊察觉到威胁会随血脉乱窜，致使中蛊之人痛不欲生，若是钻进心脉就是死路一条。”绘丹不屑道，“若能取，还轮得到他。”

真是聒噪，柳幼湛叹了口气没有理会，转过头对星禾道，“动刀后有三天不能碰水，妖主是否要先清理一番。”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星禾笑了笑，明明已经尝遍失望不再期待了，却还是舍不得丢弃这一丝希望。

“要是治不好，幼湛任凭处置。”柳幼湛道，“就是剥了我的皮也无妨。”

绘丹冷声道，“你说的，我记下了。”

“放心，此事定会如你所愿。”好戏才刚刚开始，不管你们是否无辜，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带去你清理。”绘丹将星禾抱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放我下来。”

绘丹拗不过他，将他放回矮榻，“你别动，我去打水过来。”

星禾点点头，同意了他这个折中的法子。

“那我先出去，等好了我再进来。”柳幼湛行了一礼，便越过屏风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刚坐下，星珑就道，“你要是能治好我哥的腿，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

“多谢小殿下。”

“那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柳幼湛勾起唇角，“小殿下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吃点东西吧，今早起来你什么都没吃。”谷风递了个红红的果子到他面前。

柳幼湛未接，径自倒了一杯茶自饮。

还在生气吗？不安的情绪在谷风心中游走，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又或许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正当他考虑怎么开口的时候，柳幼湛早已饮尽最后一口茶，绘丹也端着四方盆走出来。

柳幼湛挑开帘子，十分诚恳的为接下来的行为客气一句，“得罪了，妖主。”

感觉到冰凉的指尖碰触道膝盖，星禾惊了一下，“你的本相是蛇？”

“是我的体温凉到你了？”

柳幼湛摸索着皮肉，微红的眼尾淌过残忍的肃杀，他将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会，“可能会有点痛，妖主忍着点。”

星禾点点头，下一刻膝盖便被轻轻的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一时间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他只能咬紧牙关。

“就不能止疼吗？”绘丹见他这副模样，愤恨的看向柳幼湛。

“不能，你之前给他止疼的药并非良药，用多了轻者恶心呕吐，重者损害心脉，想止住割开皮肉的疼，势必要加大药量，少了无用，多了危险。”柳幼湛面色忧虑，他看着星禾，“妖主怎么选？”

“你只管动手便是，我可以忍。”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柳幼湛用匕首掀开他的皮肉，星禾闷哼一声，一层皮之下还有一层遍布旧伤的皮，看起来似乎是烧伤。下一层皮才是连接血肉的部分，血正顺着伤口渗出。

熟悉的脸上遍布痛苦，不知这样的痛楚是否能与死前的痛与绝望想比，感觉到手下皮肉的颤抖，柳幼湛在上面撒了一些药粉。

“啊……”星禾咬着唇将惨叫声咽了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肉像是要烂了一样，紧绷的神经能感觉到皮肉被腐蚀的声音。

柳幼湛收起加了盐的药，看着他欲痛死的神情，手下并未停歇。

“你给他用了什么？”绘丹眼含戒备。

“防疡的药，你既不能帮忙便出去罢。”柳幼湛挣开他的手，“你多拦我一次，他便多疼一分，如此碍事你安的什么心。”

“好大的胆子，敢同我这么说话。”

“我为妖主效力，一切以妖主为尊，自然事事为其考虑周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

星禾有气无力，他的嘴唇因疼痛微微颤抖，“……阿绘，你先出去吧。”

“我不放心留你独自在此。”

“那就退到屏风外面，不要出声。”柳幼湛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又取了一块方巾叠好递到星禾唇边，“咬住它，接下来会更痛。”

星禾张开嘴，死死咬住那块方巾。

“若你的办法无效，我一定剥了你的皮。”屏风后的绘丹并未消停。

柳幼湛也未理，而是切开星禾的另一条腿，如法炮制，冷眼看着他痛得抽搐，却又不敢动一分样子，不管是人是妖，只要予自身有好处的事，都会费劲力气达到目的，哪怕痛到极点，也舍不得放弃一丝希望。

这算不算贪念……

“妖主放心，此后你便能同往日一样正常行走。”柳幼湛面带微笑，滑腻的皮肉让他很兴奋，满手的血腥似乎也格外香甜。

想听更多皮开肉绽的哀嚎，早知道刚刚就不给他递方巾了。

星禾面目扭曲，满脸冷汗，行走的代价 痛的他几乎死去，这般疼痛，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一了百了。

还不够啊……于是柳幼湛又轻又狠的划了另一刀，伤口更深，可见血红的肉里是森森白骨。

刀口滑过白骨，轻轻拨弄着上面的经脉，忍到极点的星禾痛叫一声，口中的方巾落了下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墨色的长发都湿了一半。

“哥哥！”星珑想进去，却被谷风拦住。

“你敢拦我。”

“现在正关键，为了他好，你也不该冲动，更何况那个绘丹不是在里面，你还怕什么？”

谷风往里看了一眼，嘴角竟微微扬起，也该出够气了。

“星禾，星禾！你这个蛇妖……”里面传来绘丹的愤怒的声音。

“闭嘴！”柳幼湛喝道，“如果想顺利，给我滚出去。”

“你……”

“滚！”

“……阿绘，我没事，你……出去。”星禾半睁着眼睛，恨不得此时能昏死过去。

“你这么信他？”

“事已至此，你想劝我半途而废？”他也没把握这个蛇妖能成功，只是他既然敢以自身为赌注，想必还有希望。

见他如此坚定，绘丹妥协退守到屏风后。

柳幼湛拿着匕首，锋利的刀口反复刮着那片白骨，下手小心却决绝，每一刀都让其痛不欲生。

最终如星禾所愿，他昏死过去，柳幼湛幻用刀鞘抬起他的下巴，确定他彻底失了知觉，捻诀掐印幻出灵线，慢慢深入，直到碰触到什么东西，指尖一转，灵线缠住蛊，一下子被拽了出来，连着血肉的竹片发着幽幽绿光。

将蛊收入木匣内，他掀开星禾的上衣，腹部碗口大小的红印刺得他的双眼发酸。

“明磊……”是我来得太迟了……

“你可以进来了。”

“如何？”绘丹从屏风后进来，看到榻上的星禾既忿恨又心疼。

“蛊已经取出来了，你帮点上点药包扎一下。”

看着血肉模糊的双腿，绘丹喃喃自语道，“这该有多痛……”

“剥皮之痛也不过如此吧。”走到屏风后的柳幼湛轻声回了一句，说完便挑开纱幔走了出去。

“取出来了。”星珑一直吊着心，听见他们刚刚的话才松了一口气。

柳幼湛打开木匣，满是血腥的手还在滴血，他确实这副温和淡然的模样，看起来诡异极了。

匣子里的竹片也沾着血，明明是个死物，却像有生命一般散着幽幽的光，“快收起来。”星珑一阵恶心，“我现在能进去了吧。”

“请。”柳幼湛微微侧身。

出了门，他将匣子收回袖中。

“消气了吗？”谷风跟在他身侧，托起他的手，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为方便他的行为，柳幼湛放慢了脚步，听到他的话时，只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隔了一会问道，“你知道我是故意让他痛这么久的？”

“是他活该。”

“不会觉得我卑鄙吗？”

谷风深深的看向他，“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若心存愧疚下次我帮你。”

“为何要愧疚。”柳幼湛抽回手，满意的看了一眼算是干净了点的手，“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就这个回答吗？这个人当真是真心真意站在他这边，纵容他所有的任性妄为、卑鄙残忍……

“你对我还真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谷风神情一滞，知道他是再说昨晚的事，不免垂下眼睑。

接下来柳幼湛也没再说什么，所有的乱事此刻都堆积在一起，实在没那个心思再与他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