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大殿中，星珑坐在主位，她的身侧站着一位身着白袍的妖，除了一双神秘莫测的眼眸在外，全身被白色包裹得严严实实。

底下歌舞升平，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屏风前的香炉中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面容姣好的妖姬衣袖飘荡，雪白的肌肤半遮半露。

“坐吧。”星珑冲进殿的人挥挥手，少女翘着腿，俨然一副目无下尘的模样。

青链也不客气，坐到一旁便就着桌上的酒饮了起来，又忍不住往扶着柳幼湛的谷风脸上瞟了几眼，也不知道昨夜二人如何了？

“殿下唤我等前来，可是妖主回来了？”柳幼湛率先开口，语气低柔如春风佛柳。

“急什么，我还有些事要问你们。”

“殿下尽管开口。”

“你们本相是什么？”

柳幼湛道，“蛇。”

“那你呢？”星珑扬起下巴，指了指谷风。

“朱藤。”谷风从腕间幻出一根绿色的藤萝，随后又收回袖中。

殿上着白袍的妖缓缓走到他面前，“朱藤修形不易，想不到你竟然修得如此皮相。”

“机缘巧合罢了。”谷风侧头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柳幼湛有些心虚，之前他嫌自己容貌过于引人注目，这次若是因此添了阻碍，怕是……

“你又是什么？”星珑看向青链。

青链抿了一口酒，英气的眉上挑，“芙、蓉、鸟。”

“原来是同类。”星珑转眸看向白袍道，“绘丹哥哥，你觉得如何？”

绘丹的余光一直未离开谷风的脸，“甚好。”

星珑诡异一笑，打了个响指，殿门即刻关了起来，殿中本活色天香的妖姬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攻了过来。

好一招请君入瓮，是被发现了吗？

柳幼湛挨着谷风身侧，任凭他带着自己往后退。

“我就说不好惹，你偏要随他意。”青链面色严峻。

还没等到回答，又有妖从屏风后冲了进来，谷风出剑将人护到身后。

隔着冰绡，柳幼湛淡然的退到一旁，摩挲着腕骨他往上座望去，星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若真的暴露，怕是不会派这些妖来做对手，况且当年见过他的妖都死在了绞杀阵中，无一生还。

他冷眼看着青链与谷风出手抵抗，直到一只妖从前头顶向他攻来，被谷风挡住后狠狠踹了出去。

“跟我走。”

柳幼湛按住谷风拉住他的手，将人往旁边一带，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个侧身狠辣的刺了下去，一瞬间血腥味弥漫开来。

妖姬捂着被剜去的眼睛哀嚎。

如此的残忍无情，作为同队还是十分欣慰的，青链躲到他另一边，“好哥哥，也护护我呗。”

“青链！”谷风低喝，“你离他远点！”

“都围成圈了，你让我去哪？”青链环视一周，妖物将他们围在中间，算不上强敌，冲出去也不难，只是她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

柳幼湛捡起脚边妖姬落下的披帛将匕首擦干净，“殿下这是何意？”

“你不是瞎子。”

“我何时说过我是瞎子？”他扯下冰绡，琥珀色的眼眸带着和善的笑意。

青链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那你带着这东西做什么？存心戏弄我是不是。”星珑起身走下高座，“还是你其实另有其他目的。”

“不敢，我素来有眼疾，不能见强光。”

“你以为我会信你，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

“这是在做什么？”星珑话还没说完，就被殿门口传来愠怒的声音打断，“我说了多少次不许私斗，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哥哥。”星珑乖巧的跑到门边，“你能不能别一会来就骂我。”

“拜见妖主。”众妖行礼。

他摆摆手，“不必拘束。”

妖族物竞天择，遵循天道，强者生存，对于手下的争斗与吞食，管辖者并不在意，甚至会恶意挑起这种争斗，听这位的语气倒像是厌恶得很。

妖主……

柳幼湛好奇抬眸，来者剑眉下是一双明亮坚定凤眼，肤色不算白皙，五官明朗不尖锐，是一张极熟悉的脸……

明磊……他动了动嘴唇，想喊出这个名字，却喉咙发紧如何也出不了声，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

“阿绘，你也随她一起胡闹。”

“昨日星珑带回来三只妖，总要试试她有没有看走眼。”

“胡闹！”看了眼地上的血迹，他踏进殿内，步伐却十分踉跄，身子也向前倾斜着，像要倒下似的，往下看才发现他的腿有些不自然的扭曲，“我是此处的妖主星禾，诸位受惊了。”

那张熟悉的脸在笑，不同于以往的灿烂，此时多了几分柔和，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被发带绑的整整齐齐，完全没了当年那副义气少年的随意模样。

“明磊……”柳幼湛的声音细弱颤抖，喉间发紧的窒息感让他红了眼尾，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随时要哭出来一般。

谷风突然挡在他身前。

“他说什么？”星禾未听清。

“没什么。”谷风将人护在身后，“我等到此并无恶意，还请妖主不要为难。”

青链附和，“我们无非是想寻个安身立命的机会，没必要这般大张旗鼓。”

“此事是舍妹做的不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你的这些部下带下去。”他斜睨了一眼星珑，明显是动了气。

如此沉稳有序，不骄不躁……他不是明磊……

柳幼湛死死的握住自己的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可身体却如同掉进冰窟，只觉得四周发寒，似乎要将他冻死。

轻咳了一声，他勉强往旁边走了两步，发白的唇微微颤抖，“妖主……言重了。”

“你面色不太好，受伤了？”

“……没有。”柳幼湛上前一步，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容貌吗？

“你做什么？”绘丹握住他的手腕。

柳幼湛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伸出了手。

“别碰他！”谷风手中剑一转，绘丹被迫退后一步，同时松开了手。

星禾道，“我府中禁止私斗，三位若想留下，也要遵守。”

“这个你放心，我们也不喜欢用暴力。”青链环着手臂，“况且都是同族，没必要为难。”

“那就好。”他转过身，拖着吃劲的步子同绘丹一起离开。

“等……”柳幼湛还没唤出声，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他的嘴。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谷风看着他愤恨的眉眼，在他耳边低语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也不想前功尽弃吧。”

柳幼湛拿开他的手，“你知道我熟识的那个人？”

“看你的眼神……能猜得出，你不会用如此眷念的眼神看一个陌生人。”

青链道，“还是想想怎么接近你要寻的那位吧。”

晚间下起了暴雨，后院花架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轰隆的雷鸣声随咆哮的狂风一起将沉闷的天地划破，乌云密集在此，丝毫没有退散的意思。

疼痛从关节处一直往上爬，星禾的额头泌出透明的汗液，双腿的膝盖骨像被碾碎一般难耐。

绘丹踱到他面前，“你觉得那位青衣的皮相如何？”

“……很美。”星禾闷声道，似乎猜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面上有些不想应付下去的推搪。

“你要是喜欢，我剥了送给你。”

星禾拒绝，“不用了，我说过你不需要再给我找皮，样貌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点。”

星禾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我只希望继位礼能一切顺利。”

这是父亲的遗愿，也是自己生存的唯一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