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3章 第三章

“当时幸得泽恩尊主列了绞杀大阵，将众妖困死在其中，才阻止了妖族跨越滟水河畔，免了人间一场生灵涂炭啊。”惊木一拍，堂下众人叫好。

其中一人道，“听说当时血流成河，整个滟水都被染红，残尸烂骸糊满大地。”

“我也听说了，不过是妖族挑衅在先，泽恩宗也是为了大局，当时若有迟疑，只怕妖族没那么容易撤退。”

堂上说书人摸了摸胡子继续道，“你们有所不知，当时参战的妖一个也没逃脱，尽数死在了大阵之中，泽恩尊主耗费了毕生修为与性命才换得如今的太平。”

“不愧是灼日金凰，担得起这个称号。”

众人皆点头称是，纷纷赞叹这位尊主的大义之举。

十多年的旧事竟说到如今，柳幼湛饮了一口茶，拿起一块糕点看了一眼觉得腻牙又放下，此刻他十分后悔选了这个地方。

烦躁了看了一圈，他有些等不下去了……

刚想着要不要离开就有人在他旁边坐下，那人一袭阔袖长裾的白衣，发束白玉簪，容貌俊美无伦。

柳幼湛瞥见他手中配剑上的北斗七星的标志，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

“今日真巧，没想到一出门就遇故人，司南君也是来听书的。”柳幼湛轻声笑了笑，取了干净杯子为来人斟了一杯茶。

“不巧，父亲命我来带你回去。”林司南未接他递过来的水。

柳幼湛无奈将水放置桌上，“没找到人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伤势未愈，一人在外也不安全，况且你不回去我无法交代。”想起父亲的话，林司南好言道，“至于莫山主，泽恩宗已经派人去寻找。”

“多谢。”

见他无动于衷，林司南接着道，“如今你的灵力修为都废了，这次不辞而别大家都很担心。”

柳幼湛单手撑着下巴，“担心就不必了吧，我年少在外游历多年，这点应对能力还是有的。”

“要是遇上强敌，你又如何应付？”

“这个……”柳幼湛微微蹙眉，苍白的脸上有些落寞，“他毕竟是我师兄，我真的不放心，还望司南君能换位处之理解我的一番心意，全了我的同门之谊。”

听他说的恳切，林司南知道现在劝他回头不是易事，记忆中他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

“还有一事，绸缪回来了，你就不想见见他。”

“自然是想的，不过我这个做师父的实在不称职，还是不见的好。”

“虽然嘴上没说，但他知道你醒了非常高兴。”

“是吗？”柳幼湛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这次也是亏了林伯，等找到师兄我一定回去好好谢谢他。”

“你知道就好。”店内喧闹着，台上的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着故事，林思南觉得太吵，他放下杯盏道，“我们换个地方。”

柳幼湛点点头跟上他，出门他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周绸缪，随后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谢灵真。”

“见过……尊主。”谢灵真顺从恭敬的行了一礼，精致的眉目如画，倒比女儿家还秀气几分。

柳幼湛淡然一笑，外面的烈日过于刺眼，灼得他的双眼疼痛不已，“不必如此称呼我了，如今泽恩尊主是林伯。”

“师父。”说话间周绸缪别扭的行了一礼，一副梗着脖子很不情愿又有些激动的样子。

柳幼湛只笑了笑，对林司南道，“你们在哪落脚。”

“前面的客栈。”

他目无表情走在前面，余光能看见紧随其后的三人。

世上总有太多不自量力的人……

到了客栈，林司南示意他上楼，柳幼湛无奈只好顺从。

走到一扇门前，林司南敲了敲便推开了

一人坐在桌前身着青衣、发束墨带，金相玉质、尊贵玉容的一张脸。

柳幼湛看着他的眼眸微微出神，随即笑道，“这位是……”

“谷风。”那人起身行了一礼。

“他是莫山主的故交，这次跟我们一起来寻你。”林司南阖上门，倚在门边道。

“我怎么没听师兄提过他还有这样的朋友。”柳幼湛大方坐下。

“你的事莫山主都跟他说了。”林司南道。

“看来我半死不活的那段时日错过了不少事，我这个师兄最是木讷，从未有过朋友，你既知道我的事，可见他待你不一般。”柳幼湛对谷风道，“不知道你随他们一起来寻我所为何事？”

“本来我是来应莫山主之邀。”

“你不是师兄好友吗？还称他山主，怎么如此见外。”

“我与他不过是一起游历过几日，算不上好友。”谷风背着光，明明应是灿若星辰的眼，细看又好似深湖般幽暗，“你的事我也是半年前才知晓。”

“那你可有他的下落。”时间算起来是在他醒来之前，也就是师兄失踪的时候。

谷风摇摇头，“他同我约好在炽坤见面，我去寻他的时候却没见到人。”谷风将一封信递到他面前。

柳幼湛打开信封，的确是莫岚山的字迹。

初八 炽坤山。

“我去过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未寻到他的踪影，想起对他的承诺，便去泽恩宗寻你。”

“什么承诺？”柳幼湛抬眸。

“他不在的日子护你周全。”

“看来他早有预料，可你与他交情并不深，为何要答应他这个要求？”

“他替我办成一件事，我自然还他一诺。”

柳幼湛轻微的挑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不屑，“那你修为如何？比起司南君你俩谁更胜一筹。”

谷风不语，林司南不悦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稍安勿躁，我只是随口问问，既然要一起寻人，还是要彼此了解一下的好。”

林司南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愿意回去，你知不知道自己……”

“你们就当没找到我。”

谢灵真拉了拉林司南的衣袖，“师兄，我看不如就随尊主吧，我们也不好太强迫他。”

“出来的时候就说好了，找不到你，我们也别想回去。”周绸缪不耐道，“师父你就别让我们为难了，随我们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外也不安全。”

柳幼湛叹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师伯的事绝非寻常，不找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他咳了几声继续道，“我身体其实也还好，不用过于担心，你回去就跟林伯说一切都是我的主张，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我随你一起去寻人。”谷风看了他一眼，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如此也算践诺。”

柳幼湛笑而不语，听见周绸缪道，“我也去。”

“此事还是向师父请示再做决定。”谢灵真皱眉。

周绸缪道，“要不你和司南君回去复命，顺便带个信给我爹。”他看着端坐的谷风又道，甚是不屑，“再说这人虽然是我师伯的故交，但于我师父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说到底我们跟他也都不熟，谁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一旁的柳幼湛轻声喝到，“绸缪，不可无礼。”他看了一旁并未恼怒的谷风，似乎就跟没听见一样。

“我怎么无礼了，谁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怀疑。”周绸缪被他一说，心中越发气愤，“你平时不待见我，说我的时候就来劲了，我也不说了，你们自己说吧。”

“我说一句，你回那么多句。”柳幼湛明显动了气，却还是好言道，“以他与你师伯的交情，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怎可这般无礼。”

“绸缪也不是那个意思。”林司南对谷风道，“还请你莫要介意。”

谷风不经心道，“无妨。”

林司南又对柳幼湛道，“你若不肯回去，我们只能都跟着你，陪着你一起找人。”

“啊？”柳幼湛勉强笑了笑，“那便劳烦各位要为我费心了。”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你答应了？”林司南疑惑。

“为何不答应，我还要好好谢谢你们。”柳幼湛掩着唇轻声咳了几声，“咳咳咳……今日我有些累了，详细的事明日再说。”

见他出门，林司南紧随其后，“你就住隔壁的房间。”

柳幼湛坦然道，“司南君不必一步一跟，以我现在的修为很多事应付不来，你们在自然能事半功倍，说不定能早日找到师兄，于我而言只有好处并无坏处。”出了门他推开了旁边的房门随即又关上。

林司南原以为他会排斥同行，所以来时就做好打算，若他执意不从，他就将人绑了带回泽恩宗，这样也算能交差。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

晚间，谢灵真坐在床边，面露担忧之色，“师兄，我们真不用回去复命吗？”

“出门前父亲交待我，如果他执意不肯回去，就让我们一路保护他。”

“还是尊主考虑的周全。”周绸缪道，“也不知道莫师伯到底在哪？”

林司南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夜色，原来人真的会变……起先绸缪说他平日最是温和宽容还以为只是对自己师父的吹嘘，今日一见倒真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今日我们轮番守着他，以防万一他只是假意答应，到时候又不辞而别。”

谢灵真和周绸缪双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