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28章 第 二十八章

刚回到大殿谷风便迎了上来，还没等他开口，柳幼湛抬起手，伤口处微微泛白，“身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手上还没有。”毕竟单手包扎不是很方便。

“坐下吧。”谷风从怀中取出药，示意他坐到旁边。

柳幼湛一撩衣摆席地而坐，他身形修长、态度优雅，挺直了背看起来十分端庄持重。

狐族喜着浅色，给他的衣服也是浅浅的灰紫，不同于以往黑灰色，如此淡雅的颜色衬得他肤色胜雪、儒雅和煦，有种温柔到骨子里的假象。

果然是人靠衣装啊，一旁的青链忍不住感叹，平平无奇的五官相比以往更加柔和，竟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之感。

他手上的伤并不算重，只是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些骇人，谷风弯着腰凑在他身旁，一只手轻轻的抬起他的手，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上药。

神色淡然的柳幼湛看向殿外的绿色，如赏春景一般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这样的二人看起来明显就是主子与奴才的样子。

青链托着腮，怪不得凡人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柳幼湛打断沉默，转眸看向她。

“算你识趣，不枉我救你一命。”青链玩味一笑，“ 不过谢就免了，我也不是为你而来。”

谷风将伤口包扎好，侧身挡在柳幼湛的视线，“不必谢她。”要不是他当时灵力未恢复，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是是是，应该谢谢你才对。”青链阴阳怪调，“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要忘了。”

柳幼湛问，“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谷风收起药，“好了。”

刚想开口继续追问，雪白的小鹿自门外走来，水汪汪的眼睛有些湿润，鹿脸看起来很是欣慰，甚至难掩激动，“主人他……还会苏醒吗？”

这是来寻求安慰了……柳幼湛看着门外的扶桑，翠绿欲滴的树叶在暮色下微微摆动，春神的恩泽浸润了每一寸土地，呼吸之间都是清新的味道。

纵使姑射有过绝望伤心，甚至她早就放弃了，但却不曾错过，如今可以坚定不移守候在旁，寸步不离的相伴相生。

“失去后又得到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嗯？”小鹿被他问的一脸懵。

柳幼湛看向她继续道，“你不是在炫耀。”

炫耀她的珍爱的死而复生，炫耀她的生活从此便可岁月静好。

“啊？”她说错什么了？姑射脑子飞快转动，只是一时感慨罢了，这个凡人怎么用如此眼神看着她？

他在嫉妒……嫉妒她失而复得……原来他也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且绝对无法再见的人。

“失而复得当然好了，能侍候在众人仰望的神明身边也是非常值得骄傲的。”真是活该！一定要让这个夺她生源之力的凡人好好伤心一场，“忘了告诉你，为庆祝主人归来，狐族今日有庆典，就在扶桑树下，到时候你可以来喝一杯酒。”

姑射目光扫了一圈甚是得意，这份喜悦的心让她觉得很是快活。

“可惜他醒不了了。”青链缓缓起身，毫无笑意的脸埋在阴影中，看向姑射的眼神极其冰冷，“残存的精魄早就脆弱不堪，要是再遇上一次这次的事，一定会神灭行消。”

“我会好好保护主人的。”

“这跟我没关系，你与其对着我说，还是说与你主人听吧。”

“你笑话我？”笑话她如今只是一头灵兽。

“这里没谁对你的悲喜感兴趣，用自己的欢喜戳别人的心窝子未免过于下作，好歹你也是侍奉春神的左右，这么做丢的是他的脸。”

小鹿顿时无语，身子气的微微颤抖，撂了一下蹄子又出了大殿。

掌心的疼痛拉回了一些思绪，柳幼湛松开拳，刚刚握得太紧，伤口又开始渗血。

“何必同她计较，不是已经知道了莫山主的行踪。”谷风托着他的手重新上药，“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你说的对。”柳幼湛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的窒息感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逐渐低垂的暮色很是压抑，被背叛的恨意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

说穿了不过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姑射并未多说什么，柳幼湛对自己的过分敏感有些生气，何事他变得如此脆弱了？失去的东西都会成为过去，过去的都不会再回来，他不是早就学会了接受吗……

夜色降临，大殿与院中狐火通明，几只未化成人形的小狐狸忙前忙后的拿果子搬美酒。

扶桑树下铺着白色的薄纱，狐族围在一旁嬉闹着在说些什么，鲜花丛中星星点点的萤火浪漫且温馨，这样久违的美好与安稳让青丘彻底恢复了生机。

躺在案桌上的青链闻到了酒香，立即做起来往殿外走，她挤到狐狸中间拿起美酒便饮了起来，惹得几只小狐狸敢怒不敢言。

柳幼湛忍不住勾起唇角，渐渐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知道又是眼疾犯了。

“吃点东西吧。”一个身影晃过，水色拿了几个果子放到他面前的桌上，随后又从袖中拿出一条叠整齐的丝帕，“你要的东西。”

“多谢。”柳幼湛伸手勉强接住。

“从今往后你与狐族两不相欠，各不相干。”

“那是自然。”

水色出了大殿，谷风便道，“你要去哪？”

“妖界，还跟着吗？”

“我答应过莫山主护你周全，决不食言。”

又是这句话，原来听的多了，就不真切了。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柳幼湛却困得不行，狐狸跟凡人不一样，随便找个洞就能睡，因此这里并没有迎合凡人的床铺。

“先吃点东西。”从未离开的谷风将一个果子递到他手中，“还是你想要灵力？”

柳幼湛摇摇头，“被你看出来了。”

“你眼睛是怎么回事？莫山主从未跟我提过你有眼疾。”

“幼年时被一个疯子用针扎的，好在救济还算及时，否则早就瞎了，要不是灵力折损，我也不会病发。”他的声音很轻，好似这件事与他并不想干。

“泽恩宗的人怎么会放任一个疯子伤害你？”

“无需生气，这个人早就死了。”

柳幼湛拿起果子啃了一口，甘甜的果汁游走于唇舌，果真是神明的恩惠，明明还没有到收获的季节，这里的吃食却不曾间断。

吃完果子他又喝了点酒，餍足之后困意再也无法克制，借着醉意他索性躺在身下的垫子上，将头枕在谷风的腿上，“好累……天亮了再叫我。”

这一觉睡得极其酣甜，鼻息间一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夜里也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明明是坚硬的石板，倒比软绵的床铺还舒服。

睁开眼的时候，视线又恢复了清明，柳幼湛揉了揉眉间，发现自己竟然窝在谷风怀里，姿势宛如大人抱着孩童一般。

柳幼湛立马推开他，“我去洗漱一下。”

出了大殿，外面阳光正好，扶桑树下躺在几只醉醺醺的狐狸，青链正枕着其中一只打着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