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17章 第十七章

他记得那些事的整个细节，那些日子那些人说的那些话，一个神情他都忘不了……最终他还是被骗了，曾经说出的话皆没有兑现，直至后来他割破了血脉封印。

等柳幼湛醒来，天已经大亮，过于明媚的阳光很是刺眼，后颈奇怪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只是胸前的旧伤依旧有些痛。

谷风正坐在床边，见他醒来，“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柳幼湛坐起来揉了揉额头，语气甚是不悦，他嫌恶的别开眼，心中的挣扎与恶意急需一个宣泄口。

那些清晰的梦境折磨着他，被封存的记忆一点点被迫回忆，美好的、痛苦的皆化为利刃，一刀刀插进他的身体。

“林司南就在大厅，你要不要见他。”谷风起身，背对着他到了一杯茶，是刚泡好的枝头春，一时间屋内茶香四溢。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柳幼湛下床打算换衣服，脱了一般半，见他仍在一旁，“你先出去告诉他，我随后就到。”

“好。”

套进衣袖的时候他看见了手腕处一块指头大小的红色印记，像被什么叮咬过，轻轻按了按并无疼痛，也就没有太在意。

桌上已经摆好了洗漱用水，水温刚刚好，柳幼湛有些疑惑，谷风似乎在……刻意讨好？

临出房门他端起刚刚倒的茶饮了一口，只觉得出奇的香。

林司南坐在大厅中，随他而来的还有周绸缪。

见到柳幼湛的时候，周绸缪立马殷勤的迎了上来，“师父，司南哥都和我说了，这些时日你还好吗？有没有出什么事？”他甚是不屑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谷风。

一瞬间柳幼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只是站在原地，冷傲的双眸没有焦距，深暗的眼底闪过戾气。

周绸缪错愕，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手心不受控制的冒着冷汗，等他抿着唇强迫自己抬头细看的时候，面前的人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柳幼湛坐下淡淡道，“我很好，倒是你越发的聒噪了。”

“……师父，我只是担心你。”周绸缪忍不住小声抱怨。

“看你的样子似乎没睡好。”见他脸色苍白，林司南不免担忧。

“差不多吧。”柳幼湛勉强笑了笑，“怎么不见灵真？”

“他没来，晴和派那边也要有人留意消息。”

“你来是为了昨晚狐妖伤人的事？”

林司南微微皱眉，“昨晚？你睡迷糊了吧，这已经是前晚的事了。”

他竟然睡了一天一夜，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昨天的梦境又浮现在脑中，身上旧伤疼痛逐渐明显，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柳幼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站在他身侧的谷风。

谷风一本正经的站着，完全忽略了他的求救，柳幼湛紧抿着唇，不愿透露一丝软弱。

“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各派打算去青丘寻神器。”林思南继续道，“到时候你可以随我们一起，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

“那只狐狸了落网了？”柳幼湛忍着痛，有点疑惑为何睡着的时候没痛？

林司南摇头，“这次的事与狐族脱不了干系，总要弄明白他们意欲何为。”

柳幼湛试探道，“你怀疑狐族会与妖族勾结？”

“确实有这种可能，若是如此，怕对我们多有不利。”

“狐族……应该不会参与纷争，当年的滟水之战他们也都置身事外。”

“总要防祸于未然。”林思南神情凝重，十一年前滟水之战的惨烈还历历在目，同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一次。

柳幼湛撑着头，故作疑惑道，“可青丘隐匿，此去该如何寻起？再说以狐族的实力，若是硬闯未必讨得到好处。”

“这怎么算硬闯？这些日子不止有一人看见狐妖，甚至在晴和派内也有弟子亲眼看到了一只灰色狐狸，虽然让给他逃了，但确实是狐妖。”周绸缪道，“狐妖盗宝杀人，难道不该上门问个清楚？。”

柳幼湛若有所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随舞姬混进晴和派的那一日。”林思南抬眸正好看到他手腕处的痕迹，不免有些诧异，红紫的颜色衬着白皙的肌肤有些色气……只一眼他便皱眉别开眼。

而一旁的谷风一脸平淡，见到这一幕露出一个微不可闻的笑容。

林司南又道，“至于青丘的入口已经有眉目了。”

“哦，谁有这个本事？”柳幼湛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锦安阁的老阁主你还记得吧。”

老东西竟然还没死，算起来都快两百岁了，“当然，他的龙真术我早有耳闻，没想到连青丘入口也能找到。”

“龙真术也不能确定具体方位，只知道在丹室山附近，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

“我？”

林思南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这是狐妖的毛发，你的敛香追踪术应该可以找到他和青丘的确切位置。”

柳幼湛无奈叹气，“不瞒你说，以我现在的身体一丝灵力也抽不出，怕是无法列阵了。”他微微拉低衣襟，细白肩下的旧伤露了出来，原本应该愈合的疤痕微微泛红，伤口大有开裂之势，“不是我推脱，实在是力不能及。”

“怎么会这样，师父你为何不早说。”周绸缪急道。

早说有何用，柳幼湛避开他的疑问，眸底有些烦躁，实在不想继续与他们废话。

林思南道，“不是已经有了姑射的生源之力吗？”

“杯水车薪罢了，我如今的身体根本留不住灵力。”柳幼湛正了正衣襟，“况且青丘有九尾神狐的封印，隔绝了一切气息，敛香追踪术也不能找到确切的位置。”

“看来只能另寻他法了。”林思南从袖中又拿出一个竹筒递过来，“这个你收着，若是遇上危险就打开放了，看见信号我会立即赶过来。”

“多谢。”

“要不这次我留下照顾师父吧。”周绸缪突然开口。

“不必了。”柳幼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神色极其冷淡，语气却很温和，“我这里并无太多事，你留下也没有多大用处，不如随司南君一起，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周绸缪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柳幼湛却看向了林司南，“你们何时出发去丹室山？”

“后天随晴和派一起出发，你早点做好准备。”

柳幼湛微微颔首，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看来秦掌门的婚期要被延误了，也不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是否会难过，听说这位新娘极美，你们见过吗？”

“何止漂亮，简直就惊为天人。”周绸缪忍不住赞叹道，他挠挠头讨好的笑着，想化解刚刚的尴尬。“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

柳幼湛笑了笑，“你要是喜欢，等回泽恩宗，我让你父亲赶紧给你定一门。”

“司南哥还没娶亲，我不急。”

林司南挑眉，“你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谁不喜欢美人呢？”

“我以为你不是看中容貌的人。”

柳幼湛笑道，“不，我很喜欢，绸缪知道的，是不是？”

闻言周绸缪脊骨透寒，他想起曾经那个带着面具的丑陋的少年，算起来自己还要叫他一声师兄，“师父的心思我怎敢乱猜。”

“你在炽坤山待了两年，竟连我的喜好都不清楚 ，未免太不称职了。”他依然在笑，只是眸子沉的吓人。

都是这个多嘴的货色，不然他也不会一点生机都没有，人啊，都要为往日的所作所为负责，既然他不痛快，那这些让他不痛快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都要陪着他一起受苦，一起痛……

林司南想到上次的核桃饼，对周绸缪道，“你粗心的性子是该改改了，自家师父的喜好都摸不清楚实在说不过去。”

“……弟子知道了。”周绸缪冲柳幼湛恭敬的行了一礼，竦肩缩颈的样子实在有些伤眼。

好不容易等到二人离开，火辣辣的感觉窜上胸口，血液仿佛也被疼得涌了出来，此刻疼得有些麻木了。

柳幼湛扶着桌子起身，一个不稳跌回了椅子上，他知道伤口又裂开了。

“怎么了？”谷风的声音自耳畔想起，

“没什么，旧伤复发而已。”他故作轻松，没想到刚说完，便有灵力源源不断的传入，“刚刚怎么一句话不说。”

“我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谷风一只手渡灵力，另一只整理柳幼湛略显凌乱的衣襟，“以狐族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堪一击，要尽快想个对策。”

柳幼湛微微仰起头对他道，“她就是想逼我们出手。”

“不能让他们去青丘。”一直躲在窗下偷听的阿渊站起来，从窗口跳了进来。

“你都听见了。”

阿渊点点头头。

“他们已经找到了大致位置，找到入口迟早而已。”充沛的灵力刚慢慢安抚了伤痛，柳幼湛的视线却模糊起来。

“我都是按你说的去做的，你现在不能不管不顾。”阿渊急道，“他们认定了狐族盗宝杀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别忘了始安确实是狐族，杀人也是他所为。”

眼前的黑暗让柳幼湛有些烦躁，“可有与水色通音讯的法子？”

“你想做什么？”阿渊戒备的看着他。

他明显有些不耐烦，“别告诉我没有，我可不信她会真的放心让你独自跟着我们。”

阿渊深深的望了一眼眼前的人，从怀间掏出一块玉佩，“这是幽鸣佩，可通音讯，另一块在水色那里。”

“那还等什么。”柳幼湛催促。

阿渊咬着牙催动，玉佩升上半空，慢慢折射出一些景象，如同海市蜃楼，水色的虚像出现在房内。

见到人时她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常色，“找我何事？”这句话是对柳幼湛说的。

“阿渊没跟你说？”

“说了又如何。”水色嗤笑。

柳幼湛漫不经心道，“如今人族认准了是狐族盗宝杀人，正商议着怎么入青丘。”

“这么说你们泽恩宗也在其中？”

他没有否认，“锦安阁的龙真术你应该听说过，找到青丘是迟早的事，况且那个半神她也是知晓青丘入口的，她若有心刻意引导，狐族势必遭难。”

水色气道，“好啊，你让他们来啊，我到要看看，这些凡人有什么本事。”

“狐族如今的实力如何你心里没点数吗。”柳幼湛讽刺道，“难不成真要那些未化形的小狐狸抓咬挠人。”

“你……”

“你进大殿，主座毛毯地板之下有个阵法，你滴点血进去注入灵力就能催动。”

水色疑惑，“什么阵法，我怎么不知道？”

“是十多年前我在狐族的时候布下的。”

“什么时候？你怎么能在我狐族眼皮底下……是给琼颜解咒印的时候布下的，怪不得……你让我们都出去，解个咒印跟丢了半条命一样，你竟然留了后手。”

“我怎知你们会不会背信弃义，万一我救了她后你们翻脸，我还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到底布了什么阵法，竟然要用血启动？”

柳幼湛不想与她解释，直接道，“说了你也不懂，狐族本就不善列阵，不然九尾封印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我所破。”

“不许你侮辱我族主神。”

“注血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别洒出来，这是个双阵，注血于阵眼只会将青丘气息完全敛住，就算知晓青丘所在也根本探不到路，相当于在九尾的结界上多加了一层禁制，这层禁制能彻底与世隔绝，外面的人进不去，当然里面的也别想出来，但只要有一滴多余的血洒在阵眼外，便是杀戮大阵，当年滟水之畔的绞杀阵，你应该有所耳闻。”

水色大惊，“你竟然在我狐族大殿布下如此阵法。”

柳幼湛不以为意，“我当时也是为了自保，想着你们若是不守信用，我便玉石俱焚封死青丘或者让狐族为我陪葬，不过幸好，狐族重诺。”

“此阵你可能解？”

“放心，我自有解法。”

水色脸色有些发白，一挥衣袖断了虚影，玉佩从半空中坠下。

阿渊将玉佩收回手中，半垂着头不敢看他，临走时水色特地嘱咐他要提防这个人，不可尽信，更不可辱之，恭敬才能安全。

小狐狸小心翼翼道，“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倒不如你劝劝水色将另一半生源都给我。”感觉到胸口的疼痛渐渐消失，柳幼湛舒了一口气。

“你还是换个要求吧。”刚说完，小狐狸就跑了出去，生怕多留一刻就要被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