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15章 第十五章

晴和派来人的时候，尸体还未凉透，数十名弟子拿着火把将街道照得通明。

为首的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不似其他女子爱着纱衣，她穿的倒像是一件男装。

“把尸体带走。”她交待完手下的弟子，目光扫视了一圈，“诸位刚刚可曾见到什么？”

闻言，打更的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是狐妖杀的人，我看见了，足足有一间厢房大……”

女子摸了摸下巴，刚刚在来的路上不止一人见到巨狐，看来确实是狐妖，她思索一会，又看向另外一边。

那边淡泊的侧影似乎似曾相识，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禁抬脚上前，却被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挡住了目光。

黑衣公子冷漠的站在她面前，一张贵气的脸，只是眼眸过于锐利，让人不敢直视，那一身的冷厉雾气更是慑人。

“两位公子住在这里？”

“是。”谷风收了剑，“不过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是听见了叫喊，才开门查看。”

更深露重，凉气袭身，柳幼湛忍不住咳了几声。

瘦弱的背影对着众人，发色墨黑，露在外面的脖颈似珍珠般有着柔和的光泽。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进去了。”谷风冷声说完，便带人进了门，随后阖上的大门隔断了探寻的目光。

柳幼湛步伐缓慢，神态疲惫又憔悴，他试图压下后颈的烧灼之痛。

竟然连一丝灵力都难以抽取，是姑射与水色的生源之力太弱，还是这身子早就杯水车薪？他隔着一层衣服摸了摸旧伤的伤疤，有些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裂开了。

“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吧。”谷风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让人不觉心意惑乱。

他微微抬头，突然困意涌了上来，迷懵的看见谷风形貌昳丽的侧脸。

睡意来的不寻常也过分凶猛，也不知是不是旧伤作祟，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要昏过去，于是紧紧抓住了谷风的衣袖，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下一刻便瘫软在谷风怀中，斜斜的枕在他的臂弯睡着了，长发如云铺散，白皙的肌肤熠熠生辉，比上好的鲛珠还要好看。

独特的香气在院中慢慢弥散，既温暖又含蓄，侵略性极强的浸染了庭院四周。

阿渊从柱子后面探出头，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你、你不是人！”

谷风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随后将怀中的人抱起，大方的往房中走去。

“等等，你要对他做什么？”阿渊跟了上去，受到对方气息的压迫，他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依旧露出獠牙不肯示弱。

如今的局面，柳幼湛是狐族最后的希望，即使再害怕，他也不能退缩。

“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以你的修为拦不住我。”

阿渊咬着牙无力反驳，他说的是事实，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什么也坐不了，“你是妖？还是你跟那个半神是一伙的？”

“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他如今旧伤复发，只有我能帮他、救他。”月色中谷风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双眸仿佛两汪寒潭，冰冷而深不见底。

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柳幼湛的思绪飘得很远，不受控制的想起过往的点滴，过去的回忆与意识缠绕在一起，被迫勾勒出深藏的眷恋。

人间四月，阴雨天气连绵，今日雨刚歇，天还未晴。

何容的心情比这灰色的天空还要阴暗，每年这个时候林茂这个老头都会修书一封，本来想像往年一样直接忽视，可今年他还修书一封给了师兄，劝说师兄让他下山，开始师兄还帮他推脱，后来见推脱不了，索性将他下山要用的东西提前备好，以防不时之需。

因莫岚山喜爱馒头，从入师门起不管何容高兴与否，他的好师兄都会塞给他馒头，这一次塞了整整一包。

另外还有一辆马车，两个车夫 。

“师弟，你看这里好热闹呀。”

车外的少年异常兴奋，剑眉下是一对凤眼，看起来十分多情，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藏都藏不住。

闻言何容将帘子挑开，露出一张平凡的脸，仔细看看也算得上清秀，肤色白皙，神情有些慵懒，见状少年赶紧识时务的将竹帘卷到车顶。

马车行至熙来攘往的大街，两边店铺林立，过份的繁华与喧嚣。

何容看这些人，淡淡道，“开心吗?”

“也还好……主要是能跟师叔出来。”少年讨好的笑了笑。

“是吗？”

少年不敢怠慢，连忙作答以表诚心，“那是自然，弟子开心并不是因为山下繁华，而是能够伴在师叔左右 ，聆听师叔教诲，这才是弟子真正的开心之事。”

“明磊，你很聪明，你师父这几年做的最合我心意的事就是收你为徒。”何容从腰间取出匕首，有拿了一个果子切了下去，他的食指纤长，即使做这种粗俗的动作也十分好看，“但爱嘴皮子不是一件好事，还是你打量着我好性，觉得我好糊弄。”

“弟子不敢。”明磊笑容一僵，暗叫不好，他用胳膊肘挤了挤旁边一直未开口的另一名弟子。

这名弟子脸上带着一张银纹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下半张脸。

“师叔莫怪，师兄并非对谁都如此，我想他应是真心仰慕师叔，说得也都是肺腑之言。”他一本正经的解释，样子十分诚恳。

明磊感激道，“落月师弟懂我。”随后战战兢兢的瞟了眼车里的人。

何容没有说话，只拿了两个果子扔了过去。

见状明磊咧嘴笑道，“谢师叔。”

落月握着手中的果子，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师叔，我们不去泽恩宗真的好吗。”到时候会不会找上门。

“有你师父在，出不了什么大事。”何容又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意料之中的干噎，谁让师兄竟真听了林茂那老东西的话让他回泽恩宗，师兄不仁他不义。

想到莫岚山无奈的样子，何容忍不住笑起来 表情柔和了许多，眉眼间的笑意似春风融雪一般温柔。

“放心吧，以师叔的地位和本事，不会有事的。”明磊小声的提醒，“言多必失，别讨师叔不高兴了，天塌下来还有师兄呢，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就是不想师叔被这些人诟病。”落月捧着果子细细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与泽恩宗背道相驰靠海的一个小镇，暮色中沙滩泛着朦胧的白光，时不时传来呼啸的海浪声，站在岸边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最近海里闹腾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

“可不是嘛，我家汉子已经五天没出海了。”

“自从那件事后，谁还敢出海，总要避一避。”

“……唉……不说了，提起来就心烦。”

三两个村妇来收白日里晒的鱼干，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

孩童拿了小桶小铲前来赶海。

“看我找到了什么。”小男孩得意的晃动手中的猎物。

“哇，是大螃蟹。”一旁的几个小孩羡慕的不得了。

退潮后的沙滩总能发现好多东西。

“喂，你睡在这里干嘛。”头顶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

灰衣青年拿开遮住双眼的手臂，面色十分不善，“好吵。”

领头最大的很是不服，于是叉腰上前，宣示自己的地盘，“你是从哪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何容看着面前几个晒得黝黑的娃，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是谁，放任这些崽同泥猪癞狗一般的脏。

“你在嘲笑我们。”

“是又如何？”他坐起来，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私毫不顾小儿的虎视眈眈，脱了湿了的鞋袜就往回走。

他还记得那晚晚饭的滋味，酝酿着温馨的炊烟，还有巴巴的等着他回来的人。

似乎现在只要一转头他就能就到当初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