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气急败坏,“你骗了我,难道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吗!”
“是你们自己没用,别什么事都怪到我头上。”柳幼湛用力推了他一把,小狐狸差点滑到地上,幸好攀住了圆桌的边缘,柳幼湛顺势撤开手,同时拽出衣袖。
“是!你说的没错,是我没用!”阿渊眼眶湿润,声音颤抖,“但凡我有用,狐族也不会沦落至此。”
柳幼湛淡淡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情绪,不紧不慢的开口,“知道就好,我不是水色,没那个闲情逸致安慰你,更不是那些崇拜你的狐族,会在意你的感受,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凭什么你……”
“阿渊!”柳幼湛打断他要说的话,要不是接下来还得用人,他真没这番耐心,“凡事莫要说绝,你我现在的目的一致,闹翻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先忍忍,虚与委蛇一番,事后再找我算账。”
阿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教我跟你玩阴的,用凡人过河拆桥那一套对你?”
柳幼湛觉得他生气的样子有些好笑,“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柳幼湛!你根本没将我当成你的同伴。”
“世间太缘分本就稀薄寡淡,相聚一场又后会无期,没必要太当真。”共同的利益与目的远比同伴二字更可靠,柳幼湛先前安慰他不过是想拉近彼此、获取信任,想不到却给了他质问的资本,果然一旦牵扯了一丝情意,便毫无分寸感。
冷酷的话在阿渊心头盘旋,凡人冷酷的样子彻底让他死心。
柳幼湛终究是无法成为他想要的样子,除非彻底拔除那些锋利的羽翼和爪子,让他再也没有嚣张的资本……可拔除了这些,废人一般的柳幼湛还有什么……
幻化成狐型的阿渊在椅垫上一夜未眠,清晨阳光开朗,房间里慢慢热起来。
外面廊上动作越来越乱,他刚化作人形想出去看看,坐在床边的柳幼湛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略刺眼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凡人白皙的侧脸上,要不是眨眼,活像个没有生机的人偶,等他慢条斯理的梳洗好带上面具,外面的脚步声早已平息。
阿渊随着他一起下楼,肖朝朝正神情凝重的站在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柳幼湛上前询问道。
肖朝朝面色凝重,“沁淋阁昨夜遇袭,死伤惨重……”
“是那些傀儡做的?”
肖朝朝点头。
柳幼湛意外的皱了一下眉,随即有些奇怪道,“他们都过去了?你怎么没去?”
“我不喜欢那种场景,太压抑了……”他抓了抓头发,“可不去又不行,所以拖一拖再过去。”沁淋阁就在邻镇,都来了这里,不去说不定又要被说不识礼数,不管如何肯定要去拜祭一场。
“听闻沁淋阁的三位尊长和掌门都是上一任掌门的亲传弟子,修为深厚,有他们在怎能会败在这些傀儡手下?”
“确实,这些傀儡修为都很一般,要不是衍生能力极强,根本构不成威胁,比起这一点,还有一点也很奇怪,那么多门派,他们为何挑中沁淋阁下手?”
柳幼湛低眉,沁淋阁在诸多门派中不上不下,挑这样一个门派下手是任意一个为之,还是……
“沁淋阁有他们想要的定西。”少年的声音打破思绪,话一出口,阿渊自己也楞了一下,避开柳幼湛的目光,他赶忙解释道,“我是猜的。”
可他方才的语气分明十分笃定,柳幼湛摩挲着腕骨,对肖朝朝道,“我随你一起去拜祭,或许能查到什么。”
肖朝朝有些意外,散修的道友向来不喜欢淌红白事,主打的就是一个静心修行,他似乎对这些傀儡的事格外在意,可转念一想,现下谁不在意,事情越捅越乱,这么长时间了完全没有转好的迹象。
三人来到沁淋阁门前时,白色的麻布高挂于牌匾之上,素色的灯笼在烈日下死气沉沉,门口的台阶上血迹未退,傀儡毁后的灰烬吸附在上面,不难看出是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看这些灰烬,傀儡的数量应该很多。”肖朝朝紧了紧手中的剑,沁淋阁的这些人多半是因死守而被包围耗死的,他暗骂了一句,抬脚跨进了门内。
柳幼湛刚要紧随其后,就被抓住了胳膊。
“等等。”阿渊低声道,“这里有股陌生的气息,非人也非妖……不知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有可能那东西还在。”他的目光炯炯,抓着胳膊的手力气很大,劝阻之意十分关切,看样子并没有夸大其词。
柳幼湛的脚慢慢撤了回来,畜生确实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况且现在里面人多,有些事确实也急不得。
他望了望四周,索性往前走了几步,穿过一条不算短的巷子,相比方才那条街的清冷,这条街要热闹一些,他买了几个豆沙油饼,扔给阿渊一个,剩下的便大口咬了下去,最近他的食欲特别好,一餐的量比得上以往的两餐。
阿渊看着他的侧脸,深入寒潭的眸底仿佛翻涌着无数情绪,繁杂凌乱间他眨了一下眼,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别处,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警惕的皱起眉,紧接着拽了拽柳幼湛的衣角。
后者没有回头,只是嫌烦的又扔了一个油饼过来。
阿渊习惯性的稳稳接住,咬着牙道,“我不是要吃东西!”
“那你想干嘛。”柳幼湛咽下嘴里的食物,转头含糊不清的问道,他蹙眉顺着阿渊的的目光看去,那人白衣阔袖,英目剑眉,挺拔的身姿一看就是个良家子弟。
柳幼湛腾出手,冲来人挥了挥,甚至怕他没认出来,摘下脸上的面具冲他一笑,看到那人眼中的无奈与惊诧,他又不紧不慢的带上。
“你怎么在这!”他走过来就捉住了柳幼湛的手腕,顺带瞥了一眼阿渊,“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柳幼湛抽回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九尾,“阿柳、阿渊是我俩的名字,司南君可别让我穿帮了。”
“我问你怎么在这?莫山主知道你下山吗?”林司南又重复问了一遍。
“司南君不必担心,我是来帮忙的,并非添乱。”柳幼湛目光后移,侧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林司南身后的不远处,“灵真,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
他唇边含笑,即使上半张脸被遮住,嘴角的弧度却是一派天真无邪,相比谢灵真苍白的、带着薄恨的脸从容得有些过分,好似他之前所做的事都不存在,现在这般只是见到熟人的寒暄与玩笑。
“你也是因沁淋阁之事而来的?”林司南挡住他的视线,狐疑的看着他。
“司南君,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柳幼湛叹了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拍了拍林司南的肩膀,“看你眼下的乌青,想必觉都没睡好,早早就赶过来了吧,既然去拜祭过了,不如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
林司南脸上闪过戒备之色,他微微侧头,余光瞥到了身后的谢灵真,“不了,我们还有其他事。”
“放心,这次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做。”柳幼湛压低了声音,原本清澈的音色染上暗哑,“沁淋阁绝非只是遭到傀儡袭击那么简单,九尾告诉我那里面有一缕不知何物的气息,非人亦非妖,你猜那会是什么?”
林司南怔了一下,挑了挑眉,眼角眉梢染上一丝怀疑,“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诓我,毕竟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再有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对狐族也没有半分信任,还是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别忙活半天最后给别人当枪使。”
闻言,阿渊冷硬道,“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他与泽恩宗关系匪浅,他的事泽恩宗自然是要管的。”林司南倨傲的看向他,不紧不慢道,“狐族的事我已有耳闻,你找他下山的原因也不难猜测。”他顿了顿,复看向柳幼湛道,“劝你还是好自为之,还是回炽坤好好养伤吧。”
“托狐王的福,我的伤已经好了。”柳幼湛咬了一口手中的油饼,甜丝丝的味道依旧未能让他餍足,甚至渗出一丝烦躁,他咂了咂嘴,“既然司南君不肯聊,那其它事也别多嘴了,听的人心烦。”
“你伤好了?”
“难得我说次真话,你怎么还不相信。。”
林司南被气笑了,“亏你还好意思挂嘴上,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算了,当我没说。”柳幼湛冲阿渊使了一个眼色,打算离开,与谢灵真擦肩而过事,他又突然停下,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些懵懂,“相比较我跟九尾,你们两个一起出现更奇怪吧,林茂派任务时竟然没将你两拆开。”
听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林司南真真气到极点,好脾气被磨光,他现在只想将柳幼湛拉进暗巷打一顿泄气,可还没等他有动作,谢灵真开口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必提醒你曾经做过什么,我既有资格随师兄出行,那必定是师父认同我的实力。”
柳幼湛微侧过身看向他,谢灵真做好了要被他嗤笑的准备,毕竟一个灵脉尽毁的人,又何来的实力,果然听见他道,“你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倒比先前畏手畏脚的样子顺眼多了。”
话虽如此,可面具下的眼眸并无多大波澜,明明还带着嘲讽的一句话,他却说的真切,竟真有一些夸赞的意味。
谢灵真猜测他话中涵义时,对方已与他擦肩离开,等回过神他转头看到的只有对方和九尾离去的背影,不止他,他的师兄也毫不避讳的盯着那具身影,明明刚刚还说气愤的神色,如今却换上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