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122章 第 一百二十二章

正值午后，初春的烈日有些灼心，山花又到了最烂漫的时节，连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香气。

香沁雪边走边把玩着手里的树叶，不一会一个蝴蝶的雏形便成了，她的目光落在前面的人身上，想着要是他待会接受不了现实哭哭啼啼的话，该怎么安慰他。

唉……终究是个凡夫俗子，愚昧的可怜。

不曾想路过转角时，前面的人突然驻足，转身的第一句话却是，“他为何还留在这里？既然都忘了，早些滚才是。”

香沁雪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后如实道，“呃……他是要走的，不过那个青链的腿伤还没好，所以就耽搁了。”不是不放心才来探望对方的吗？怎么像个赶客的。

“原来很早之前他们的关系就这么好了。”柳幼湛喉咙有些发苦，却还是笑了出来，他半靠着墙，看着近在咫尺的院子，狠狠的砸了一下墙，娇弱的关节瞬间红了，似要出血。

香沁雪赶紧捂住抠口鼻，“你收敛点，我可闻不了你的血腥味，事已至此，劝你还是看开点吧，唉……世道如此艰难，也不知道哪个差窍的搞起什么情爱，非觉得一生得选择一个伴侣才算完美，搞得那些人和妖自己还没活明白就忙着发情，其实静下心来想想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尤其是那种乐于自我奉献与自我牺牲的情爱，除了带来自我感动就只剩自怨自艾，有什么好追捧的。”

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堆，柳幼湛却恍若未闻，他觉得仿佛坠落于冰窟之中，浑身冷得可怕，他反问自己到底想要来证明什么，明知道到头来很可能是自取其辱，为什么还是这般没用，难道真的还指望见面三分情吗？

“回去吧，我饿了……”他顿时泄了气，虽已在院外，却不敢进去。

“你不打算见他了？”香沁雪意外道。

琥珀色的瞳孔眯了眯，像一条深沉的狼，“见了又能如何，他又不会主动将生源给我，难不成还要我跪下求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是天意，那就顺从天意。”

香沁雪笑道，“干净利落又果断冷血，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她搭上柳幼湛的肩膀，“以后就跟王和我在一起吧，我们仨一起作伴，到时候吃遍天下、游遍天下，岂不快活。”

他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柳幼湛强迫自己敛起思绪往回走，“不用等青链伤好，直接赶他们下山。”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不太好吧，王其实还打算同他周旋周旋，看能不能帮你……”

“告诉他，用不着他多管闲事。”柳幼湛烦躁的打断她，看来谷风能留到现在，还有一份芳遇的“热情”与“善意”，可他并不想再去求一次。

尤其这个人曾经还是落月，曾是他脚下一条乖乖听话的狗，现在凭什么骑到他头上。

香沁雪跟上他的脚步，“我王如此善解人意，又对你呵护备至，你对他的态度就不能好点吗？”

柳幼湛不禁打了个寒战，“你这两个词用的可真是恶心。”

听出他的意思，香沁雪刚想辩驳，突然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她急忙拽过柳幼湛往后一藏，却来不及躲避，便直接一掌劈散了那股风力。

柳幼湛被扯的有些痛，抬眸间他看到了始作俑者，只一眼便慌张的低下了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也逃避什么，只是莫名的心虚。

谷风立于墙上，矜贵的眉眼相比以往并无变化，甚至比以往更为平和，他的目光落下柳幼湛身上，“你身上有我的神印。”

不是问句，他很肯定的说出这个事实。

陌生的眼光在打量着自己，柳幼湛能感觉到那里面的冷漠与疏离。

“神君勿怪，这位是我师叔，我们只是路过并无意打扰。”按住芳遇要求的以礼相待，香沁雪特地行了一礼，虽然变扭，也算是周全。

谷风没有接话。

沉默中，柳幼湛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望了过去，还是那张色相完美的脸，只是漆亮的眼底却含着割人的冷，往日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炽热也全部被浇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便是为神时候的谷风……

看来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幸好方才他没有去求证，不然终是一场自取其辱的闹剧。

“走了。”柳幼湛催促香沁雪，也在催促自己，他只想快些离开，不想暴露丑态，更不想看着自己清醒的泥足深陷，并且此刻胸口的疼痛也让他失去了耐心，现下他只想先找许蔚拿些镇痛的药。

柳幼湛三步并两步的忙着逃离，还没走出几步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香沁雪眼疾手快却也只抓住了他的衣角，来不及握紧就从掌心滑了出去，同时一道寒光划过。

“你还没有回答我。”谷风一跃而下，伸手想将人拉了过来，指尖对上的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的手被迫停在半空，“你是谁？”

手中的利刃给了柳幼湛极大的安全感，他强作镇定的直视面前这张容色无双的脸，“柳幼湛，炽坤山主莫岚山是我的师兄，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谷风目光下移，落在凡人的胸膛处，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不仅有他的神印，居然还有聚魄珠。

当初炼此物花费了他不少心力，从不轻易展示，况且生死有命，他断不会用此插手一个凡人的生死。

谷风瞳孔一缩，速度极快的钳制住凡人的手腕，顺势将持着匕首的手扭到身后。

香沁雪急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师叔！”要命啊，到时候王又要怪她看管不力。

“凡人之躯，受不了神的恩惠。”谷风在柳幼湛耳边低语，微热的体温贴着后背，唯独少了那一丝香味。

“你想取回聚魄珠。”柳幼湛微微侧目，白皙柔和的脸上并没有濒死的恐惧，嘴角反而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神君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看似好心的提醒道，“聚魄珠确实是你的，但神魔之战后，便遗落在瑶海，是师兄不顾艰险取回为我续命，世间万般机缘是众生的抉择，也是顺其自然的天命，你有什么资格强迫我交还此物，定我的生死。”

本想趁他分心，柳幼湛能脱离桎梏，却不料谷风力气实在太大，他挣了一下竟一点机会也没有，反而将旧伤撕裂的更厉害，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放开我……”

谷风低头瞥了一眼手下的人，闻到了周遭的血腥味。

“你知道我的身份。”并且还十分了解，他扳过凡人的脸细细看起来，一张还算清秀的脸，明明五官很柔和，映射出的眼神却锋利的像把刀。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不过一瞬的空隙，柳幼湛另一只手接过匕首，不顾被钳制的手腕断裂的风险，硬生生的回刺，逼得谷风不得不放手。

芳遇赶来的时候，二者还在僵持，香沁雪见到他讨好的跑了过去，委屈的哼哼了两声，回报她的却是一个白眼。

“我师弟有旧患在身，还望神君留情。”

闻声，柳幼湛立即退后几步，此时不宜大动干戈，芳遇目前的灵力还是养护师兄为上。

他站到芳遇身后，甚至乖巧的将匕首藏入袖中，如此乖觉跟方才真是判若两人。

“你净会给我找麻烦。”芳遇忍不住低骂了一句，随后陪着笑脸对谷风道，“师弟他自小被师父和我惯坏了，有些言行无状，但我保证他对神君绝无半点恶意，另外他的旧疾，不知神君可否出手……”

“啊！”柳幼湛惊呼一声，本能驱使他拽住芳遇的衣袖。

“干什么？”芳遇颇为不满的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不对劲后，将人揽了过来，一把扯下他的衣领，艳红的印记泛着幽光，果然是谷风催动了神印。

“就算我不取回聚魄珠，神印也足以要了你的命。”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凡人脆弱的脖颈一览无遗，白皙修长的脖子莫名跟鲜红的神印十分般配，因为疼痛，白皙的脸蒙上一层细汗，双颊也泛起红晕，原本苍白的嘴唇被咬的殷红，不难看出他在极力忍耐。

“你给我住手，我让你留在这，不是让你欺负他的。”芳遇戒备的将人往后藏了藏，避开谷风探寻的目光。

谷风充耳不闻，看着凡人痛苦的样子，他心中并无波澜，回想起凡人方才说的话，他指尖微微一转，“你想清楚了，可再来找我。”

话毕，便径直回到院里。

随着他的离开，渴望与灼痛慢慢消失，柳幼湛脱力的伏在芳遇肩膀。

“他这是什么意思？”芳遇瞥了一眼怀里的人，嫌恶顿时涌了上来，他猛的将人推给香沁雪，“把他带回去，正好练练你的定力。”

香沁雪暗叫不妙，从刚刚开始甘甜的血腥味就若有似无的钻过来，她不得已一直捂着口鼻，现在人一靠近味道越发浓烈了，再憋下去她感觉自己要死了，不憋又怕自己会疯，一咬牙他将人还给了芳遇，一溜烟的跑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不得已，芳遇将人抱了起来，“好好忍着，我带你去找许蔚，希望他有能缓解你痛苦的法子。”

柳幼湛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又轻声唤了一句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