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雨天，天色很快黯了下来，申时雾起，周围缭绕这一层单薄的水汽。

推开门踏进住的小院，青石板被雨水清洗的发亮，柳幼湛撑着伞踏了上去，刚迈了两步眼前一闪，一道凌厉的光影刺了过来，他被逼的往后退开，却还是慢了一步，茶色的外袍被划破，来不及低眉看一眼，杀招接二连三的攻了过来，他快速敛伞阻挡，同时拔出匕首与之抗衡。

可惜以他目前的状况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对方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很快挑断了他手上的竹伞，一只手紧紧扼住他拿着匕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按在树干上。

“解决的方法不在我身上，就算杀了我也达不到你的目的。”

“闭嘴！”红□□穿他耳边的发丝钉在他身后树干，青链的脸近在眼前，杀意和冷意毫不掩饰的从瞳孔中喷薄而出，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撕碎，“你手段了得啊，从前我虽然防着你，却因为你只是个凡人，觉得你翻不出什么大浪，没想到你会成为最大的阻力。”

她收了红枪，一把掐住柳幼湛的脖子慢且坚定的收紧。

柳幼湛皱眉，气息逐渐不稳，“如今沉墟如口封印与谷风心脉相连……你只要、杀了他，一切都……”

“不用你来提醒我该做什么，要不是他拦着我，那日我就该杀了你。”青链手下用力，白皙的脖子被掐的青紫，“你现在却为了活命，挑唆我去杀了他。”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喉间尝到甜腥的柳幼湛目光冷了下来，野兽般的精光一闪而过，谷风就是为了她才以聚魄珠为饵，引诱师兄去瑶海，说来师兄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她功不可没。

“臭凡人，这个时候还敢这么瞪我！”青链加重力道，没有停顿与留情，势必是要折断手中的脖颈。

柳幼湛能听到脖子中骨骼发出的摩擦声，软绵的细雨滴在他因呼吸困难被憋的通红的脸上，他徒劳的去扒脖子上的那只手，可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要是他死在十年前会不会是他最好的结局。

但此时要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他翻动指尖幻出灵线，下一刻却脖子一松，手腕也脱离了桎梏，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大口大口的喘气。

透过熟悉的背影，他看到青链撞倒在对面的竹林丛中，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正破口大骂，“你凭什么拦我，你不是不插足任何争斗吗？就不要多管闲事！”

谷风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他身上有我的神印，他的事就不是闲事。”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我们的亲属、故友，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们本来是可以复生的，都是因为他！”青链猛的爬了起来，上前几步面目狰狞的指着柳幼湛道，“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断绝了生路，难道我不该杀了他吗？”

“答应你的不是我。”尽管已经说了很多遍，谷风却还是这般答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放屁！”青链愤恨的挥了一拳，却被谷风稳稳拦住，没等她收回手，腹部一钝，转眸的一瞬，她看到了柳幼湛冷而黯的双眸。

等她反应过来，带着寒光的匕首早已迅速拔出，疼痛未袭来，第二刀已经刺了过来，青链大惊抬腿便踢了过去，却被谷风按下，同时他也扼住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腕。

青链捂着流血的伤口大吼，“你放开我，今日我一定要宰了他！”

柳幼湛勾了一下嘴角，指尖一动，幻出的傀儡丝瞬间蹿了出去。

“嗷！”青链惨叫一声，拽着谷风的衣袖，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倒是拦住他啊！”

在她求救的同时，谷风早已拔剑斩断了灵线，只是还是慢了一步，断了的残线穿透了她的大腿。

柳幼湛一把甩开钳制的手腕，半垂着眸子淡漠道，“我是该叫你谷风，还是落月，或者装作不认识，尊你一声神君。”

顺着他垂下的目光，谷风瞥见了他手腕的红印，连续被掐了两次的白皙肌肤染上淡淡的朱砂色，“……随你。”

柳幼湛冷笑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谷风眼神清明，比起之前的深情与眷念多了一分理智，在这烟雨朦胧中，实在无法将这样一张奢华尊贵的脸与当初那张满脸疮疤的脸重合。

“你这张皮是从谁的脸上扒下来的？”

“这就是我原本的相貌。”谷风答道，他的不禁目光落在对方被掐青紫的脖颈上，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只有红色的神印痕迹，如今多了几块青紫色的瘢痕覆盖在神印上，好似原本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染指了一般，谷风收紧指尖，握紧了手中的配剑。

“别跟他废话了，我的血都要流干了！”满头冷汗的青链扯了谷风一把，“……快点带我回去。”

谷风神色一黯，张嘴刚想说什么，耳边就传来一阵轻笑，随后听到了柳幼湛特有的清冷的声音道，“你当炽坤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青链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好啊！柳幼湛！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死，谷风别拦着我！”

后者跟没听到一样，一手拽住一个，硬生生将拳打脚踢和挥着匕首的二者拉开。

柳幼湛气急，反手将谷风的手别到他身后，“你就这般维护她，她有那么重要吗！”

谷风没有挣扎，挡在他身前，另一只手依旧拦着正发疯的青链。

“我当然重要，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之前他对你的好，你不会都当真了吧！”青链嗤笑，吐出的话比刀锋还要锐利，“可笑一个被丢了三次的弃子，也好意思跟我比，不如先想想十年前他为何留你独自面对妖族，聚魄珠为何又在十年后，神印的反噬要不是你不要脸的哀求，你以为他会回头吗？最后还他不是将你弃在了泽恩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柳幼湛一直盯着谷风的侧脸，可直到青链全部捅破他也没有制止，更没有辩解，冗长的沉默似乎默认了一切。

是啊……至少他有过复兴神族的念头，甚至为此付出了努力与代价，可炽坤呢……跟自己一样什么也不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

压抑住心中的不甘与愤怒，柳幼湛放开手，将谷风推到青链面前，音色镇定，“都给我滚。”

谷风站直了身子，却低着头道，“骗你的事，我很抱歉。”

“无妨。”柳幼湛收起匕首，就当落月早死在了十年前，他现在只是谷风……如果他不是落月，就算他并不是真心，那他确实帮了自己不少。

况且真心也需真心换，而自己对谷风似乎并未有过真心，这样一想，也不算亏……

可他偏偏就是……

“当真？”谷风一愣，皱眉反问道。

“当真。”柳幼湛答的干脆，又用下巴点了点青链，“看好你的狗，别让她再到我的面前乱吠。”

“你说什么！你给我过来！”眼看着凡人转身要走，青链对着他的背影吼道，“该死的凡人，你……”

“够了。”谷风低呵一声，拽着步履不稳的她往外走，拎着她越过墙头出了泽恩宗，“看来是我设的结界太简单了，你来的倒快。”

“我知道你怪我趁你不在的时候伤他，可他毁了我唯一的希望，难道我不该这么做吗？”青链用力推开他，随后防止他近身又补了一脚，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牵动伤口时她痛的龇牙咧嘴，在心里将柳幼湛又骂了一遍。

谷风有些不稳险些摔倒，沾了水雾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细密的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失了一半生源之力，疗愈的能力也大不如前了。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谷风开口道，是他让柳幼湛成为他手中的刀，在不清醒的时候时划自己一刀，这把刀也确实做到了，要不是他发现了十年前……这把刀或许会一直属于他。

青链冷哼，“这么怕我再找机会杀了他吗？”

谷风看向她，眼含警告，“你并非没有软肋，逼急了他，对你没有好处，你确定下次就能一定杀了他，如果不能你猜他会怎么报复你，猜他会不会对凤律出手，就算他死了，莫岚山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一个芳遇也够难缠的了，如果再加上整个妖族呢。”

“妖族要是知道他的真是身份，怎么可能会……”

“没有妖族，也会有泽恩宗，或许在你眼里他们不过是弱小的凡人，但我劝你不要低估凡人执着。”

青链低眉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愤怒且不甘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我刺他一剑，他捅我一刀，就算是扯平了，哪有这么简单，他断的可是整个神族的生脉。”

谷风提醒道，“放他从结界出来的是凤律。”

“我不管！他柳幼湛就是我的仇人，你要是拦着我，我就连你一起杀。”青链幻出红枪，目光猩红的看着他，柳幼湛说的没错，杀了他，神族就还有机会……

可不等对峙出手，青链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温热的血从指缝中漫了出来，她虚弱的用枪杆撑住身体。

“跟我来。”谷风往林中深处看了一眼，抬脚往那边走去。

过了多年，草木疯长，而他似乎还是能一眼让认出来，比如东边那棵大树，柳幼湛最爱在树下憩息……

曾经的山洞也还在，只是兽皮搭成的坐垫落了不少灰，气味也有些浑浊。

“这里是什么地方？”青链微微敛住呼吸。

谷风没有答，示意她坐下，又扔给她一瓶药，随后按住她的肩膀渡了一些灵力。

随着灵力波动，谷风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意识也有些迷糊起来，他紧抿着唇忍耐……

“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