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战山河 > 第641章 第六|四零章 三千尘甲(33)

战山河 第641章 第六|四零章 三千尘甲(33)

作者:烟海楼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5-12-02 15:38:51 来源:文学城

六|四〇、三千尘甲(33)

自西垂岭东出的山林中,李世温飞马疾驰,一刻也不敢停。

深林雪滩似仰天倒扣的辰海,马蹄每每飞踏,银斑闪耀,朝东的这片林子越行越黑,仿若没有尽处。

突然,雪滩消失,李世温勒马暂缓。

滴答……滴答……

不断从头顶的树梢滑下化冰的水珠,偶尔几滴落在手背上,李世温不经意低头一瞧,化水的冰凌竟变作红珠,抬头就见树冠垂落无数人尸,挂满了整片密林,似染绛后冻硬的黑绸,在半空中无声摇晃。偶而倒挂的几人,血珠顺着他们的发梢往下淌,滴落在地上,将尚未化尽的雪滩烫作星星红蕊,像开了一林的海棠。

“又是禁军!”

这已经是李世温一路过来,路遇的第三片挂满禁军的尸林了。

将军说,禁军潜进川渝后散匿在乱山各处,分布绑架了七八个孩子,原以为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吸引祝家军前往相救,继而落入埋伏,却没想到,实则那些看似无辜的孩子才真正是高凡豢养出的“蜕”,禁军不过是用来吸引攻击的幌子。随着穆府覆灭,稚蜕被成功解救,这些被派来川渝的穆府禁军再无用处,于是便被他们自己绑来的稚蜕反杀,永远挂在了这片山林中。

周围幽森森的,弥漫着杀气。

其实这一路过来,李世温都觉得不太平,长年潜伏探访的经验告诉他——乱林见血,不能久滞。况且临别前鹿山也反复叮嘱,一路回军统共十里不到的山路,让他马不停,别回头。

李世温自然听话,所以他不敢耽搁,想驱马尽快穿过这片尸挂林。奈何鞭子几次甩落,马儿都甩蹄不前,无论如何只在原地打转,还不断地发出惊悸的嘶喘。就在这时,腥恶的雪气中骤然浮动花香,还没等李世温折马倒退,一双血红色的眼珠突然无声无息地掉下来,恰巧定在了李世温眼前,近在咫尺,与他四目相对!

李世温反应迅敏,蓦地向后翻下马背,顺势拔剑!

同时,十几个血红眼睛的黑甲人从密林中冲出来,快速将他围拢,这些应该都是成年蜕,他们二话不说,红着眼就朝李世温杀来。

李世温横剑隔挡,武步若游蛇灌草。

挥戟最猛的那只“蜕”浑身横肌,力蛮劲莽,他将方戟使作凿斧,每一招都拼尽蛮力。这人意在夺命,一味猛攻李世温心喉,自己的下盘却逐渐失守,被李世温找准时机一脚狠踹在下腹,凌空飞了出去!左右两蜕紧随攻至,方戟擦着李世温身侧砸进雪泥,立刻夯出两个深洼!趁其不备,李世温一脚踩紧戟杆,同时剑锋回扣,向下直直插|进了左侧蜕的喉颈。他“哇”的发出惨叫,踉跄后退,却连汩汩冒血的伤口都不去捂,拼着最后一口气再次扑来,被李世温一剑断喉!

那蜕断气时,双眸中浮起两片薄薄的血蝶,它们仓促地煽动羽翅,像是极其痛苦,想从被迫困梏的血膜中挣脱,奈何它们早已与宿主的血眸共生,久久挣脱不得,终于在灌血的眼珠逐渐转黑后,蝶身彻底撕裂,消散于黑瞳。

李世温看的心惊肉跳,一时失神,被另一蜕从后猛扑,他虽灵巧闪过了方戟重击,却没躲过击来的重拳!右肩被狠砸了一下,李世温的身体被迫往后斜去,方才倒挂的稚蜕见他正被围攻,立刻转身朝他的战马杀去!

眼看战马即将受难,李世温顺手拽下垂落的一截藤蔓,凌空甩了过去,在那稚蜕的刀就要扎进马颈时,精准缠住他的足腕,向后猛一用力,稚蜕被迫远离马身,吊在半空身不着力,可他不管不顾,挣扎着还要再去杀马,李世温不再留情,狠一扯索藤,干脆将他从树冠上拽了下来。稚蜕一头磕在雪丛下的岩石上,瞬间头破血流,可他不疼不叫,惨叫着,即使爬也要爬着再去杀……

什么情况……

李世温历战多年,见过各种敌手,有疯的、有不要命的,除非背水一战,他还没见过脖颈断裂,头破血流,还血红着眼朝一个人,或是一匹马玩命的。

他逐渐发现,这些蜕都是不一样的路数,使着不同的兵刃——冲在最前面的“冲锋蜕”使的是长尺方戟,主猛攻突袭;“稚蜕”动作迅敏,使短匕,专诛战马;镇后的那些“黑甲蜕”使褐色长刀,能将敌方后路堵死,趁其不备以长刀远杀。他们的组成看似乱序无章,却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分工井然,战力不俗,是先前被禁军绑架作质的那些稚蜕全然不能比的。

不难杀,但零碎。

宛若遇见失了触角徒然乱撞的盲蜂,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乱战至白热,八人斩他一人。

不久,战马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李世温寡不敌众,只好主闪缓攻,优先保命。他心知若不尽快脱身,也会命丧于此,可这些蜕膏药似的粘着他,似能嗅着人味,不管漆黑中他如何躲闪、隐藏,都能被他们轻易发现。虽说祝家军就在附近,他却不敢贸然释放火信,万一再将更多的蜕召来,把将军他们一并困在这里,那可真就死不足惜了。

连战多时,李世温几近脱力,手臂颤抖,逐渐控制不住剑势。

——“褪甲。”

危急关头,树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李世温一惊,循声回头,只见一个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还没等他看清那人的脸,一名杀疯了的蜕使刀猛朝他肩头劈落,李世温向后一闪,躲过致命一击,然而那一刀还是划破了他的肩甲。

同时,那个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褪甲,快!”

这回的语气更显急切,隐隐似有命令的意味。

李世温虽不明白为何让他褪甲,却也没再犹豫,索性拽住右肩甲脱线的位置,狠狠一扯,直接将前胸甲撕成了两半,快速褪了下来。

就在这时,长刀劈下,却在快要碰到他时蓦地一顿!

这些蜕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攻击的目标,眸中浮闪的殷色血蝶猝然转暗,手里的刀也随着眸中血蝶的消失纷纷放了下来,瞪眼瞎似的,竟都折身,快速隐在了林野中。

“……”

这一战来得快退得也快,打的莫名其妙,无头公案一般,让李世温生出满腹疑惑。他不明白为何上一刻还在跟自己玩命的一群人,却因为自己褪去了一身战甲,下一刻就突然停手了……

李世温怔在原地,里外里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他这人也从不为难自己,想不明白就暂时不想了,打算之后找将军解惑。

随即,他按住恶战中不慎撞伤的右肩,趔趄着来到树后,想先找到方才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可惜,那人已经离开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不多时,远处传来抵近的马声,原是谢冲探路时发现这边有打斗,带着几个士兵率先来查看情况,发现竟是李世温,他当即驻马,快步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

此刻,整个林子血淋淋的,地上躺的、天上挂的,还有倒在血泊中的战马,和李世温破了半身的战甲。

“谢总使,我没事,没有皮外伤。”李世温喘匀了气,这才简略与他说明了方才恶战的经过。

“危机时,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听了那人的劝,褪了甲,那些蜕果然立刻就不杀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得将这事尽快告知将军,他人呢?”

“他刚病了一场,走得慢些,命我先一步探路的。”

李世温一听将军病了,立马联想到是不是自己昨日交付营中的那些“稚蜕”所致,在听完谢冲的讲述后,他懊恼自悔,恨不得这就亲赴将军面前谢罪。

“大可不必。”谢冲劝他道,“此番无论换作是谁,都防不胜防。”

“可至少、至少可以提醒将军……也不至于……”

“提醒不了。”谢冲打断了他,神色冷肃,“这一回,换谁都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如他狠。”谢冲严正道,“高凡阴绝,心狠手辣,即便是季卿算无遗策,也不可能事先就将‘稚子作蜕,引火烧身’这种泯灭人伦的手段视作假设,善许之人往往不会将对手想得过于如此阴毒,这一次,也算是给我们所有人敲了警钟。因此你不可再责怪自己,一会儿到了将军面前,也不要反复谢罪,否则他一边劳心劳神的谋算,一边还要劝你。”

“我知道了。”李世温听劝,重重地点头,“我明白谢总使的意思了,有时候,反复自悔……也是一种负担。”

谢冲按了按他的左肩,示意他先到一边休息,自己则来到刚刚死去的那匹战马前,蹲下来细查——这匹马最终还是死于一刀断喉,下刀者精准无误,少扎深半寸都死不透,显然是受训过的练家子。然而谢冲陷入疑惑,分明那稚蜕的意识已完全被花蛊夺控,缘何他一味只盯着战马去杀……

难道那种蛊还能区分人和兽畜不成?

正当他疑惑,二爷终于带兵赶到了。

一见到李世温,他立刻询问了鹿山那边的境况。

“一发现那些孩子有问题,他立刻便让我返回,我自己也急着想将这事告诉您,所以……”李世温不敢过分自悔,只短促说了这么一句,就闭嘴了。

“那他呢?你不管他了吗?”二爷低声问。

李世温硬梗着脖子,皱眉道,“首先,应是将军的安危,再是我俩,李世温只能这么选。分别前他也再三与我保证,和那位前辈只管暗查蜕军,不会冒进,鹿兄……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二爷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

果然如他所料,鹿山他们根本没有被困西垂岭。

高凡又一次以假信作引,趁自己被迷晕的那一个时辰,将祝龙和他的先锋军骗走了。虽然知道鹿山聪明,做事有分寸,可毕竟敌人阴险,手段高明,此刻的川渝乱山步步险泽,他们这些人又被分散在群山各处,相互间无法及时照应,很容易被敌人坑陷,不知不觉陷入死地,无法脱身。

然而此刻的他实在管不了那么远的事,只能尽快先将眼前的谜团解决,再去汇合救人。

李世温走近一些,见将军脸色苍白,人恹恹的还是没什么力气,刚想询问他身体的状况,却率先被二爷打断——

“你方才是说,那人恶战中隐在树后,对你说了两遍‘褪甲’?”

“是,”李世温忙指向方才藏人的那棵树,“他起先提醒了一遍,但我当时十分怀疑,没敢信,他便又说了一遍,我照做了。也幸亏听了他的,那些原本正与我拼命的蜕还真就撤退了。”

“能分辨出那人的嗓音吗?”

李世温摇了摇头,“我能确定,从没听过那个人的声音,不认识他。”

“唔……”二爷默默走到李世温所指的那棵树后,围着绕了半圈,并没发现什么异象,随即他又来到谢冲身边,也来瞧瞧那匹被杀的战马。

“竟是这匹马。”二爷颇有些诧异。

谢冲仰头,“怎么,你认得?”

二爷点了点头,“这匹马便是昨夜剿灭幽谷里那些禁军后,我命世温牵来的,两匹,他和小鹿一人一匹。包括世温身上的战甲,也是从禁军的临时营中扒来的,本意是为了确保他二人的安全,方便他们在途中潜伏伪装。”

……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二爷又对身后的李世温道,“去将你那身破了的铠甲拿来。”

李世温应声,连忙去取。

二爷蹲下身,仔细观察倒在血泊中的战马——马头戴护首,身裹束腹,全身黑鳞铠,在火把的映照下熠熠闪辉,致命那一刀是斜向插入护首和果腹铠之间的夹缝的,直中战马喉心,一刀致命。

“这稚蜕,竟一刀杀了身披全铠的战马,有点本事。”二爷细微地眯起眼角。

谢冲“嗯”了一声,“按理说,这黑鳞铠是禁军中的精锐战骑所用的护甲,一般散战不会装全铠,除非遭遇恶战。这稚蜕清楚地知道从哪个位置下刀,贴着马颈上唯一一条铠缝扎进去,明显是受过训的。”

二爷仔细观察了一阵,又问,“三哥,禁军的铠甲上有什么特殊的纹样吗?”

“织金饕餮纹,怎么了?”

二爷摩挲着战马脖甲上那朵明显的饕餮纹,狐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禁军是分数潜伏进山的,本应隐匿行踪,穿戴就绝不应是京中佩甲,战马就算装全铠,铠上的云纹也不该如此惹眼,这样全都暴露在外头……故意要给人看似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谢冲眉心一紧,正巧这时李世温将破甲送了过来,谢冲接过细看,发现确如二爷所言,禁军的这身铠甲和马铠一样,原本应当隐于襟带内侧的织金饕餮纹,也这么亮亮堂堂地改绣于襟口,还故意用烫金密线络红叠织,哪怕是在夜间,稍有一点光亮就极为显眼。

饶是谢总使见过各类各样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此刻也十分费解。

“问题就出在这些战甲上。”二爷站起身,笃定道。

李世温同样感到困惑,“难道说……那些蜕识甲不识人?”

二爷沉默片刻,看向谢冲,“三哥,有没有兴趣陪弟弟放饵,去钓一条大鱼?”

西垂岭向西的山角下,鹿山与那女人正摸潜进一片水林。

水林多生高竹,水面漂浮着大片滑腻的青藻,齐腰深的水冰寒刺骨,每踏出一步都有可能被水底的腐藤缠绊,继而陷入沼泽,最棘手的是有可能惊扰到缠绕在腐藤上冬眠的水蛇,徒遭杀身之祸。好在鹿山身上挂着二爷给他的香囊,百草阁所制,一般蛇虫不敢冒犯,女人便只能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紧挨着前行。

与李世温在那片滩涂分开后,鹿山和这女人便继续往西垂岭深入探行,想要多搜集一些有关于“蜕”的线索。然而,正当他们一踏入西垂岭的范围,就望见两座山头外的峡谷突然冒起火光,那火焰的颜色不同于往常,是赤橘色的,好似滚滚岩浪自熔炉倾泻而出,蒸腾起的火气。

鹿山不知道那边是否正在激战,也不确定是否牵连祝家军,他只能将担忧死死按下,紧盯着东南方的火信,沿途留下四方灯,尽自己所能给前来探路的信兵划明自己的足迹。可即便行进的每一步都如此谨小慎微,他还是觉得自己就如一只落入禁网的飞虫,踏出的每一步都有人暗中窥伺。他们这些人就好似陷入了一张巨大无形的捕虫遮,在迷雾重重的乱山里画地为牢,兜兜转转。

在水林中行进了一阵,鹿山忽然转身,将避毒的香囊从腰上摘下,递给那女人,“你拿着,我不招那些玩意。”

女人一愣,嘴角细微抽动了一下,似是受宠若惊,“你不招,那我也不招,你就当是个装扮,挂着也好看。”

她没哄过孩子,不精于此道,还是这一路东行,跟着山野村妇现学现卖。

可鹿山明显不吃她这一套,面无表情地将香囊塞进她手里,不容她拒绝,“你不要就扔了,泡了水就没用了,你看着办。”

“……”女人只得将香囊小心揣进怀里,猜测是因水中行进必须紧挨着彼此,才让他感到不适,于是不敢过分靠近,只小心翼翼地坠着他。

鹿山心里倒没有这些弯弯绕绕,他一心只想尽快查明那些“蜕”的来路。

好不容易淌过水林,再翻过丈许高的山坡,他们终于找到了山巢女和禁军先前交恶的那座山崖。

目之所及,血尸散布,偶有一些顺着山泉被冲去下游,正好搁浅在他们逗留过的那片滩涂。两人迅速将整片林子细查了一遍,发现死在这里的山巢女也有一些是被枕骨钉射杀,同样没肉五寸,同样不设防备。

当亲眼看到她们的确是被自己营救的幼子夺取了性命时,女人还是无助地打起了哆嗦,可她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可委屈的,她们这群人平生害死过的幼子数不胜数,最终死于孩童之手,实属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不对劲!”鹿山突然间嚷道。

女人赶忙来到他身边,见他已将一名禁军的尸体翻了过来,这人的胸口插进了一柄短匕,全刃没入,只有刀柄留在外面,死攥着刀柄的还有另外一只断手——应是这禁军被蜕攻袭时,情急之下一刀砍断了那蜕的右手,却还没等拔出匕首,人就断气了。

“是那些蜕使的兵刃。”隔着一块碎布,鹿山谨慎地握住刀柄,将它拔了出来。

只见短匕通体霜色,云母白阴刻寿面云纹,刃弯、柄短、侧刃生鳞,刺入后拔出,能刮烂伤口疮面,难以愈合。

“这种匕首……我从没见过。”女人浅眉轻蹙。

“我见过。”

鹿山摩挲着刀柄处那朵“三柱石晶”的图腾,隐隐觉得它比灼火的炭还要烫,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几乎是倒吸着冷气在说话,“在我娘那。”

女人意识到他说的“娘”是谁,忙问,“她……她不是燕云十八骑的吗?”

“这就是燕云十八骑的刀——”鹿山的瞳孔若危瓷片片碎裂,颤声道,“‘戎海砧声’——徐氏战铁。”

雪雷滚滚,震落孤星。

霜尘化作沸云,在漂浮星霾的夜幕上瑟瑟翻涌。

云川天府若一座鼎炙战心的穹庐,火烧明野,似有仙侯隐匿云海,侧目平观。

西垂岭东,夤夜渐晨。

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于黎明前最幽邃的黑暗中,隐隐一缕萤火飞进丛深,恍然照亮了一个襁褓中的奶婴。婴儿像是被眼前飞舞的萤光迷了眼,发出脆亮的笑音,在幽寂的深林中灌音三里远,吵醒了红土中拱动的懒蚁,同时,也召来了隐匿在周围簌簌窜动的花“虫”。

不久,一瘦高人影慢慢抵近奶婴,他蒙着头脸,连眼睛都遮尽了,手持一柄方戟,毫不犹豫一戟劈下,却骤然被从旁探出的金云软剑紧紧缠住。

谢冲倏地往边上一抽软剑,戟头砸落时不慎偏离分毫,擦着那婴儿的腋窝扎进泥里。“黑袍蜕”拔出方戟,再次朝婴儿扎去,被谢冲夺走襁褓,抱进了怀里,“黑袍蜕”朝谢冲挥戟砍杀,每一招都不留余地。

随即,两匹快马风掣驰来,就见李世温带着几个士兵赶来帮战,谢冲被“黑袍蜕”以方戟猛攻,一时难以周全怀内软婴,转身便将婴儿抛给了正要靠近的李世温,大吼一声——“走!”

“黑袍蜕”见“蜕婴”被另一人劫走,转头便想去追李世温,然而有谢冲正面阻拦,怎会轻易放他离开!

“你是谁!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凌厉逼剑的同时,谢冲厉声质问。

“黑袍蜕”如何能听他的,他当即从袖中调出一枚火折,擦燃后坠着李世温策马消失的林路丢过去——“轰”的一下,烈焰冲天!

分明周围没有易燃的草捻,下过雪的林深也还湿漉漉的,可那“黑袍蜕”丢出去的火折就像起了尸僵,与先前那两名稚蜕自燃时灌顶的磷火一样,碰见湿润的枯叶也能灼烧。起初只燃那一小片,不久火势扩散,彻底遮挡住李世温纵马离开的林径,剧烈燃烧的火光同时带来火热浪风,同时随风而至,还有那股花香!

李世温大叫不妙,立即朝身后几名骑兵道,“分散跑,蜕要来了!”

“是!”那几人勒转马头,领命朝四面八方疾驰而去,试图分散“蜕军”的攻袭,给李世温怀中婴儿多留一丝生机。

谢冲这边也被花香吸引,几名“蜕”同时围了上来。

利刃划开火雾,揠风拔草,齐齐找向谢冲。

谢冲劲甩软剑,卷住两把方戟,往边上狠狠一甩,虽短暂避开险情,却给最初杀婴的“黑袍蜕”让出了右侧空隙,被“黑袍蜕”捡准时机,灌步冲开金云软剑的缠阻,循着李世温消失的小径追了过去!

谢冲当即朝李世温大吼,“李世温,当心身后!”

“咻咻咻——”

数枚火矢凿破火幕,对准李世温的后背!

战马却在疾驰时突然被绊马索绊住,马儿前蹄一拐,重心不稳,猛向前扑跪,冲力太大,直接将李世温甩下了马背。好在他身着护甲,反应敏捷,整个人向前翻滚了几圈,倒是没伤着怀中婴儿,然而“蜕军”逼至,再次将他团团围住。

这次的“蜕”明显是朝着那婴儿来的,火红色的肚兜仿若灼起的火团,在烈焰中尤为显眼,五“蜕”抄起方戟,朝李世温同时杀来!

——“把婴儿丢下,快!”

突然,身后又传来那个声音!

李世温猛然回头,就见火光中又出现了那抹红色身影——

一身血袍艳若蕊殿,似从死火焚褪的鬼烬中生出的一株金灯。

与人世晦暗格格不入,刺目灼眼。

正当李世温失神的一瞬,从谢冲剑底刚刚脱身的“黑袍蜕”终于赶至,挥舞方戟便朝他怀中的奶婴无情砍去,然而李世温不躲不闪,魔怔了似的钉在原地。

火中人直觉不对,腰间那柄柳藤刀当即探舌,与正要落下的方戟狠狠对撞!

——锵!

金石激起的火丝在三人间织起一张橙金色云罗,短瞬照亮了红衣人遮脸的黑巾!

顿时,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黑袍蜕”立刻收回战戟。

透过风遮,凝望着他。

周围一昔静寂,李世温当着红衣男子的面,方才掀开怀中的“襁褓”,赫然只见一个挂着红肚兜的暖枕,并非什么软婴。

然而,却没见那红衣人起什么反应。

稍迟,他左耳一动,似是意识到情形不对,蓦地转身就要撤,忽然——

——“阁下还要跑到哪去?”

声音竟是从那手执方戟的黑袍底发出的。

就见他掀开风帽,扯下了遮脸的黑巾。

“二将军。”

二爷朝身侧那几个扮作“蜕”的黑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隐遁。

不一会儿,周围的火扑灭了,原是他提前在这片林中布下了火盾奇门,只需掐准风向,控制好泥地里提前洒好的火油量,就能制造出方才那样的火势。

故意以蜕婴作引,将这红衣人成功骗了出来,原来在场所有人物都是戏装。

谢冲从方才与二爷假扮的“黑袍蜕”交战的地方走了过来,脸色铁青,“做戏而已,有必要这么拼命吗?刀剑无眼。”

二爷并没理会他的训斥,将那柄不怎么趁手的方戟丢给一旁的李世温,转看向那名红衣男子,客气道,“这位先生,多谢您两次对世温仗义出手,敢问,我们见过吗?”

太熟悉了……

这人周身的气息与他疏离的态度不相契合,气质温润,却与人微寒,好似从孽火中无辜诞生的一朵冰昙,花开花逝都是他自己的业障,与旁人无碍。

寄身泥淤,与人为善。

风吹起那红衣人鬓边的碎发,冰冷冷的,无声无息,死气沉沉。

二爷刚想要上前,被谢冲伸臂拦下,警惕地冲他摇了摇头。

“您……”

突然——

“小二,你的声音,比少时还要漂亮。”

“……”

二爷蓦地一怔,同谢冲一起,茫茫然僵在了这一场雪中。

少时同辈之中,还能这样唤他一声“小二”的,应只有那一个人……

寻遍千山,径行万水,他们细数春秋,清算人寿。

奈何这样的重逢,却似无稽之谈。

“九哥……”

二爷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天骑九。

“巧尺丈锋”——焉氏兵械谱,焉同。

感谢最近帮我推文的小伙伴,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1章 第六|四零章 三千尘甲(33)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