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战山河 > 第572章 第五七二章 远定西川(20)

战山河 第572章 第五七二章 远定西川(20)

作者:烟海楼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4-06-18 22:16:31 来源:文学城

五七二、远定西川(20)

薛敬前脚一走,二爷便起身走出了毡帐。

荒狼道上雪刀锋利,牧上的雪似乎永远也下不完。

他沿着荒狼道一路往前,最终来到殿下斩狼的那处山谷,道上的雪狼尸体已经被牧上人清走了,但血痕清不干净,遍地殷红。

不经意间,飘落的雪片落在掌心,血色还未褪。

两扇山脊立时化作百仞高的柴堆,他一把攥碎那片雪,眸心似有火在烧。

有几名牧上人正沿着战场周围点焰火,二爷眸中怒火一收,立时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迎了上去。

那几人的其中一个正是前夜在荒狼道上,因为硬闯雪洞被薛敬提刀拦住的族长心腹,他因为全程观战,转头一眼便认出了来人,连忙殷勤地上前打招呼,“这么冷的天,您还病着,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那位王……‘百狼斩’呢?”

“他有些私事要办,我闷得慌,出来走走。”二爷听出他说到‘王’字时立即改了口,有意无意地扫了众人一眼,于是专挑中他,寒暄起来,“这不年不节的,你们为什么选在这个日子点焰火?”

那人连忙说,“嗨,您不知道,这是我们牧上的规矩,雪狼是我族勇士,但凡战死,都要在战场边朝天点火,昨日那位大人一人斩百狼,是英雄日,也是‘雪儿子’们的忌日。”

二爷沿着摆放的烟火点转了半圈,遗憾一叹,“不知这火,能否匀我点上几蔟?若不是贵族的雪儿子们爪下留情,我如今也没机会再站在这。”

那人瞧他眉目黯淡,似隐隐伤感,连忙递上自己的火把。二爷轻声谢过,便沿着火点,循着节奏,隔一个,点燃一个。

转眼六簇焰火腾空,在夜空中依次炸开。

“您真是人美心善!难怪……”

“嗯?”二爷递回火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难怪什么?”

那人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口无遮拦,“难怪那位‘百狼斩’对您那么好,昨夜我们都以为他要救的人是他的妻子,没想到从雪洞里抱出来的……嘿,不过这年头,金屋藏‘娇’也不一定是女人,对吧?您一看就是……”

二爷笑意不减,双手攒起袖筒,转过身,“就是什么?”

牧上人直言快语,大多不太会隐藏心思。是以才一宿,昨夜荒狼道上发生的事就熙熙攘攘地传开了,二爷瞧着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还有不正经的笑音,就知道关于自己,没传出几句好话。

“去去去,点你们的火,别起哄!”那人故意打断众人,赔起不是,“您别介意,他们都是小弟,不懂事。”

二爷不急不恼,引着他离开人多的地方,轻声问,“没关系,您私下告诉我,他们猜我是什么?”

两人此刻已经来到了没人的地方,那人打量着他,古怪地笑了笑,“啧,我们这边管您这种叫……‘狼暖子’,没想到南朝的皇族,也兴‘养暖’这一套,不过单凭您这相貌,也难怪那位殿下为了您,连命都不要了。”

这可就不止是冒犯了。

将他传作惑上魅主的宠臣可还行。这一趟西北还真是不虚此行,前有恒城杜奂,后有牧上雪族,再多走几片地,烈家二将军岂不是要声名狼藉?

二爷扯起唇角,微妙地笑了一下,索性顺着这人的话,“殿下对我,的确恩重如山,我蒙他所救,还想去那个雪洞里看看,不知阁下可否带路?”

这牧上人的心肠上没挂几个眼,觉得他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公子相,也不怕他携暗兵,笑嘻嘻地净往“套”里钻。这一路过去,他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嬉皮笑脸地调侃,不一会儿,就带着二爷钻进了岩石后面的一个雪洞里。

“在你们南朝,男人和男人……可以婚娶吗?”

“他爹是皇帝吧?就同意他养男人?不给他纳妃?”

“你们俩……怎么办那事啊?”

……

二爷在洞口站定,温善的笑容立时收起。忽然问,“你跟着你们族长,多少年了?”

“啊?”那人还正脏兮兮地琢磨着自己最后一个问题,没反应过来。

猛一回头,就见方才还人畜无害的一张笑脸皮像是瞬间从那人脸上撕开了,虽然还是那张脸、那抹笑,这会儿看着,却不禁让人从头顶寒到了脚心。

那人不经意间打了个抖,下意识回道,“有……有十多年了……”

二爷半靠在洞口边的石壁上,随口道,“这么说,这十多年来,贵族长毡帐里那点秘闻,你全知道?”

“我……我不……不知道……”

那牧上人虽然心眼不多,嗅觉倒跟狼一样敏锐,立时觉出不对,连忙就想绕过他,从洞口脚底抹油。

“想走?”二爷立刻朝漆黑的雪洞里打了个响指。

忽然,几个黑影从深洞里窜出来,那牧上人都来不及喊出声,人就被卸了兵器,闷头按在地上,嘴巴也被人用草皮堵上了。

“二爷。”银三从黑影里跑出来,“您没事吧?”

“什么时候到的?”二爷捻揉着眉骨,地上那位扭挣的动静,弄得他烦躁。

“黄昏就到了。”

银三朝几个兄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摁紧点,别弄出响动,又说,“雪崖上的索桥已经重新架好了,前日赤松马引着我们赶到太平教偷袭您的山缝,才发现您和王爷都攀上了断崖,陈大将军携大军,不便过牧上雪坝,特命我等轻装简行,先来接应。兄弟们已经在这雪道上蹲大半天了,始终不敢往里闯,直到方才看见您点的焰火,那是‘四方灯’——您命我们事先埋伏进这个雪洞,没看错吧?”

二爷莞尔道,“这一趟西北行战,银三哥当记一等镖功。回头讨个好彩儿,再想想赏你点什么。”

“好嘞!”银三眉毛眼睛立时开了花,转头朝地上那人淬了一口,“二爷,这家伙方才嘴巴里不干不净的,您一句话,我剐烂他的嘴!”

“呜呜……呜……”那牧上人被几个壮汉压着,只能左右摇头,不断地踢挣。

二爷端起一副善人皮相,故意瞪了银三一眼,“胡闹,这位可是雪族族长的贴身护甲,和达瓦朗沾着亲呢,你们把他的嘴剐烂,我上哪再找一个人听故事?松开他,你们去洞外守着,牧上人都长着一副狼眼鼻,机灵着呢。别让他族人发现端倪,留银三在这就行。”

“是!”几人立刻将那牧上人捆好,拖到雪洞深处的草垫上,随即离开。

银三得了令,将草皮从他嘴巴取出,威胁道,“少叫唤,否则剜了你的舌头。”

那牧上人见二爷朝自己走过来,不断地往后搓地,“你……你怎么知道……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达瓦朗的贴身护甲,还跟他沾着亲?”二爷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你这人问题还真多。这样,我从前往后,一问一问答——

“第一问,不能;”

“第二问,是,管不住,不纳妃;”

“至于第三问……知道了,就得死。想知道吗?”

那牧上人狠狠打了个抖,这才反应过来,他回答的竟是方才进洞时自己信口胡说的那三个问题,连忙使劲摇头,“呜呜”地叫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然后,就是你刚才那个问题——我怎么知道你和达瓦朗沾着亲?”二爷起身,坐回这人对面的石头上,“昨夜荒狼道血战,只有离达瓦朗最近的人,才能得见吾王燹刀上篆刻的军铭,也只有族长最信任的心腹,才能在战后得知‘百狼斩’的真实身份——你方才说漏了嘴;再有,你带着一帮小弟在那边祭焰火,见我这个外族人近身,竟丝毫不避讳,甚至忘了将马刀上的铭封藏起来——”

二爷朝他腰间马刀上的铭刻扬了扬下巴,“达瓦丛河——你是达瓦家的人。贵族门第森严——‘上星氏’一统雪疆,‘中星氏’百世封臣,‘下星士’虽能披甲,却永生为奴——‘达瓦’是‘上星氏’,是牧上雪族的领主姓。”

“另外……”二爷上下打量着达瓦丛河,极不客气地笑了笑,“达瓦朗好歹也算是位有勇有谋的雪域领袖,选谁做贴身护甲不好,偏偏选了阁下这么一个口无遮拦、胆小如鼠的莽撞人当心腹,怎么?他欠你们家的?否则我想不明白,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为什么要养活一个废物。”

这下,达瓦丛河哭得更惨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这人舌根歹毒,明里暗里冷嘲热讽,骂自己蠢。

他哭得没个头,二爷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实在等得不耐烦,揉了揉眉心,轻声问,“我欺负你了吗?”

……达瓦丛河只敢摇头。

“那你哭什么?”

“……”

银三蹲下身,拿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小子这泪眼的水可真多,再哭,就从你屁股上剜一块肉下来!”

达瓦丛河抽抽噎噎地嚎,“泪、泪眼不是长眼睛里吗?你剜我屁股干啥?”

银三吼他,“那你是要剜眼睛还是割屁股!”

“我……”达瓦丛河不敢哭,也不敢嚎,窝窝囊囊地问,“你想知道啥?”

二爷问他,“你跟达瓦朗沾的什么亲?”

“他是我二叔,我阿爹是他大哥。”

“有意思。”二爷笑起来,“贵族继承领主之位,嫡亲中竟无分长次?”

“不是……”达瓦丛河忙说,“我阿爹做过族长,虽然只做了三个月。”

二爷眉心一皱,“为什么只做了三个月?”

“那是二十年前,西川军全面驻进高原,开始逐步清剿雪族的外系分支。”达瓦丛河此刻抖得不那么厉害了,说话也没那么颠三倒四,“他们从东北边的南垭山口一路向西清剿,起初只是驱赶游牧人和狩猎者,渐渐地,开始挨家挨户地清分本族和外系——‘净解缔姻之缚,清逐漠雪馋狼’。他们是这么说的……我记得是。那一年我刚十岁……”

达瓦丛河喘了口气,又说,“西川军……征缴了高原的所有牧场,拆散了无数嫡亲之家,我祖父……也就是当时的老族长,不断向他们提出交涉,承诺可以让步、可以妥协……都被西川军拒绝了。我听人说,那期间发生过无数次血战,死了很多雪族勇士……这乱子一直延续到次年末,老族长没挺过寒冬,去了……我阿爹顺利继承族长之位,才三个月,南垭风谷突发暴|乱,据说是当时想要挣脱西川军控制的汉民发起的,他们大多是老幼妇孺,与我们牧上人多是世亲。”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二爷一眼,“就是那一战……我阿爹不幸被俘。”

二爷眼神一缩,“为什么被俘?”

“因为我二叔的发妻也被困在南垭风谷的西川兵狱里,战乱一起,我二叔不顾一切出征营救,结果遭了西川军的道。我阿爹随即带人营救……结果,我二叔是被救出来了,我阿爹却被西川军的铁骑困在了南垭风谷,我二叔带去了两千狼甲士,只回来了十八人。”

二爷想了想,垂眸道,“那你二叔的发妻呢?汉人?”

达瓦丛河点了一下头,“是汉女,当时还怀了身孕,没救回来……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西川军拿下我阿爹作质,倒逼牧上雪族西迁,雪族耗战三载,早已被战火掏空了……迫不得已低头,在同意西迁的降战书上画了押。于是我们……我们就迁到这雪坝后面了。我二叔顺位继任族长,十七年了……我阿爹音信全无。”

二爷用指尖绕着发带,细细思量。

难怪达瓦朗如此憎恶汉系,原来他也曾失妻于双生崖东岸,二十年死生不复。

西川军为了帮淳王开拓砂路,造建仰山铁集,暗自储兵屯粮,于是不惜一切代价拆解高原牧族与汉人的嫡亲之系,分化两族亲恩,甚至俘诛达瓦朗的兄长作质,只为逼牧上雪族举寨西迁,将整个西川高原让出来——这一切都说得通。

可是,那场俘虏前族长的血战发生在南垭风谷,这件事就说不通了。

要知道,南垭风谷是西川军的大本营,十几年来,为了今日这场孝敬岭南王的东征之战,陈维昌可谓花尽了心思。作为西川军战启时最重要的一道防线,粮库与兵械库都设建在南垭,始终有重兵把守——这件事,傅赢也曾提到过。

是以即便发生血战,也不应该发生在南垭啊……

除非……

二爷想到这,转头问银三,“陈寿平如今驻军在什么地方?”

“就在雪坝那头的渣雪沼外,这一路过来的牧上猎户都被立州军秘密控制了,雪坝上的信口一封,大军行径,雪族无人知晓。”

二爷点了一下头,“没伤人吧?”

“没有!”

“那就好。”二爷又道,“眼下西川军正忙着恭迎他们誓死效忠的王辇,筹备东征事宜,指定早就把南垭风谷的粮仓和兵械库撤干净了——但是兵狱里关着的都是老弱病残,还有人质和俘虏,短时间内肯定撤不走。你这就遣两个人回营找大将军,将这小子讲的故事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他,叫他立刻派人去南垭风谷的兵狱里寻两个人。一有消息,立刻以火信报我。”

“知道了!”银三立刻前去安排。

二爷又低下头,笑着对达瓦丛河说,“你不是说达瓦朗当年从南垭风谷惜败撤军后,还活下来十八个人吗?他们还在寨里吗?”

达瓦丛河点了点头,“这些年走了一半,还剩一些,在寨子里养着。”

“有你相熟的么?”

达瓦丛河往外看了一眼,壮着胆子问,“您……您带的兵驻扎在雪坝那头?”

“怎么?”二爷端作一副讪笑,“猜出我不会动你,准备待会儿一走出这雪洞,就嚷嚷我欺负人?”

达瓦丛河吞咽了一下,“当初说好的,以双生崖为界,汉、牧两族互不进犯,二十年了,西川军也没越界,可如今你都把大军带到我族家门口了……你还让他们绑我……你……你到底是谁?”

二爷笑意一拢,冷说,“方才不是还代他们猜度,讲我是魅上惑主的宠臣吗?怎么,这才不到一炷香,就反悔了?”

“你……你……”

“再提醒你一句,大军不是我带来的。”二爷抬起眼皮,语声就像刺透了昨夜飘落的红雪,“引军的火把,是你递给我的。”

“什么……”达瓦丛河浑身一僵,脸彻底白了。

他这才想起来,方才围着狼圈点祭焰时,这人说也要祭奠,于是自己顺手递了他火把,原来他当时不是为点祭火,是为了——“你!!”

“想起来了?”二爷淡淡一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找到当年从南垭风谷撤军后侥幸存活至今的,和你相熟的勇士,将当时达瓦朗入谷时的行军舆图画出来,私下交给我;”

“二么,你这就出洞喊人捉我,不出三天,立州军就会将雪坝上的信口打开。如此,你可就成了背亲判族的英雄了。投敌罪在哪里可都不算小罪名,我没记错的话,若是做了雪族的叛子,是要被丢进雪漠,受万狼撕咬的吧。”

“你……你也太欺负人了……”

达瓦丛河打小跟在他二叔身边,半步没踏出过雪族,寨里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更不敢给他气受,他哪里受过这委屈,急得痛哭不止,在地上哀嚎着打起滚。

况且,他打小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就是嘴贱。

可就这一条,今日委实害苦了他,流年不利,竟然选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不一会儿,银三走回来,二爷示意他将达瓦丛河绑手的绳子断开,站起身,“行了,放他回去,不然他的小兄弟们该着急了。”

达瓦丛河颤巍巍地爬起来,跟着二爷往外走。这一趟雪洞里一进一出,他像是把一辈子嘴贱的孽债都还完了,从此以后谨言慎行,哪敢再放一句厥词。

“把眼泪擦干净,别让人看出来。”

两人一走出雪洞,二爷立刻换回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步跟在达瓦丛河的身侧,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有几个牧上的兄弟朝这边看了一眼,跟达瓦丛河打招呼。

二爷一边走,一边轻声提醒,“今日之事,若是敢走漏半句,我保证你这辈子再见不到你父亲。”

达瓦丛河猛一回头,“你……你能让我见到我阿爹?”

“那要看你自己咯。”二爷若无其事地说,“看你愿不愿意全力助我。”

达瓦丛河像是被他幽长的尾音蛊惑了,脚步跟着慢下来,“我阿爹不一定还活着……万一他已经死了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未有结论的事,你就这么盼着他死吗?”

“没有……我没有……我想他,我每天每刻都在想他,如果他没有被俘,我娘也不会因思念成疾,在五年前病死。”

二爷轻轻一笑,“那就好好办事。”

达瓦丛河倒吸一口冷气,莫名就答应了,点了点头。

这时,已经点完祭火的那群牧上人正在嬉笑,似乎往二爷这边看了一眼,又发出不怀好意的笑音。

“你心眼不坏,我好心再提醒你两句。”二爷的话音沉下来,“有些碎风碎语最好烂在这雪道上,别传进殿下的耳朵里。否则,他可不一定只做‘百狼’斩。”

达瓦丛河哆嗦着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让他们全都闭嘴。从今起,烹羊温酒,礼敬大人。那……还有一句呢?”

二爷朝他冷飕飕一笑,“从今往后,别以貌取人。”

风雪中,薛敬策马半个时辰,终于在雪道尽头看到了一个矮毡房。

雪原四周围起了一圈圈的栅栏,里面养的全是体格健壮的雪狼,薛敬绕过狼圈,最后在雪道尽头的一块墓碑前,找到了那名铁匠。

铁匠自称“忠途”,不知道是不是化名,简短寒暄之后,铁匠将薛敬领进了他的毡帐里。因为在风雪里坐久了,他浑身都是雪,进了屋,掸净了雪,薛敬才看清他的脸。

忠途看上去约莫不到四十岁,面色阴沉,脸颊上全是经年累月雪风划刻的霜刻,他眼神不经意一凛,就像是打铁炉里迸溅出的火星。薛敬神思敏锐,立刻就能觉察出,这人浑身上下写满了痛失至亲后,任由岁月刀剐,留下的脓痕。

“你……有何贵干?”铁匠对着火,吹起烟斗,吞吐了一阵,像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薛敬缓步上前,将带来的事物一一摘下,摆在忠途面前,“燹刀上的铁牌是我的军铭,因这柄刀与我的身份泾渭分明,是以军铭没有刻在刀身上;玉带不方便取下,上面镶嵌的东珠十二石与北疆封王的冠冕无异;这些枕骨钉是太平教用来杀我们暗兵——我是从仰山过来的。”

忠途没有看他,眼神始终漠然,“您是南朝北疆的王?皇族?”

“正是。”

忠途在桌角上随手磕了磕烟斗,死气沉沉地笑了一下,“我只是个养狼的牧人,不认识什么北疆王、南疆王,不过您倒是胆大,这么尊贵,一来就自报家门。”

薛敬直截了当地说,“身份只是一层刮不掉的囊壳,除去这顶王冠,我只是一名军人。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坦坦荡荡,毕竟,是我有求于人。”

忠途这才抬起头,静静地盯了他片刻,怔怔一笑,“在下身无长物,贫瘠一身,不值得他人索求,你走吧。我不信你,更不信薛氏皇族。”

“我知道您不信。”薛敬近前一步,“我也不信。”

“……”忠途皱起浓眉,磕烟斗的手微微一滞。

“忠先生,我跟您一样,是为救人来的。”薛敬的话音没有起伏,却字字如震,“就在昨夜,我也闯了那条荒狼道,只是我的人没有他病重,侥幸一些。”

“那要恭喜殿下了。”忠途粗重地呼出一口气,眉心雪水化尽,滴在自己手背上,“可惜十年前,小梨风没有这么幸运,他死的时候,才刚满二十岁。”

“小……梨风,就是刚才那座墓里……”

“他是吾妻。”忠途沉声道。

薛敬皱起眉,“抱歉。冒昧问一句,他是鬼门铃刀吗?”

忠途好像并不意外,冷笑道,“您果真是奔着这件事来的。是因为那枚铃铛吗?”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挂在床头的一枚金色铃铛,“那确实是我一锤一锤,锻给他的……十六年前,在仰山铁集,他来找我锻刀,我第一次遇见他。”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