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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匣子既开,方若烟不等他回答,又道:“昨夜我家大人回来后,对贺公子一见如故。说来也巧,大人家中正有位待字闺中的妹妹。”
她顿了顿,细细观察他的神色。
“不知贺公子意下如何?”
贺孤玄指节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烧热未退的视野里人影幢幢。闻言深吸一口气,冷下脸道:“此行只为寻亲,婚嫁之事,暂不考虑。麻烦方大夫转告,让李大人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话已至此,方若烟只得作罢。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知他烧得厉害,又折回叮嘱他尽快服药退烧。
回到县衙,把这话跟李书颜一说,她脸上的光彩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下去。
“方姑姑,他真的这么说?”
“若他也有心,既然知晓你的身份,就该明白我的弦外之意。”方若烟叹气,“他拒绝得不留情面,你也该死心了。”
“哦,我知晓了。”第一次起了心思,没想到这么快无疾而终。李书颜耸拉着脑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蜡黄的皮肤。
为了扮作男子,她每隔半月就要浸泡改变肤色的药汁,鞋底垫高,腰缠棉布,连嗓音也刻意用药物压得粗哑。
这般精心伪装,也不知道哪里露了馅,竟被他识破。
“派人盯着他,要是寻常百姓,就随他去。”小县城山高皇帝远,就算被知晓了也没什么要紧。
腊月二十五,午后,乌云低垂。
刺骨的寒风挡不住年关将近的喜庆,街市上人潮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公子,那人是不是陆先生?”十二难掩激动。
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四周摊前人头攒动,只有他这里门可罗雀。
一张褪色的方桌,左侧悬着神机妙算,右侧挂着料事如神。中间趴着个裹厚棉袄的老头,鼾声如雷。
贺孤玄勉强喝了药,稳住身形,驻足观望。隔壁首饰摊顷刻间围满顾客,且越聚越多。
人群挡着摊位挑挑拣拣却没一人付钱,卖首饰的大娘没好气地吆喝:“不买的让让!”
“买!”这一嗓子,竟有好几个客人当即掏了银子。
大娘正奇怪这些人今日怎么这般痛快,突然瞥到一旁的贺孤玄,她怔了一瞬,顿时了然:“哟,公子是外乡人吧?”
十二点头,大娘嗓门更亮了:“我们这地方小,路不通达,唯有一样拿得出手。此地是花灯起源之一,往常只有年后的元宵节,才会陆续有游人到来。”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照过面。你们是生面孔,还如此打眼……”
这大嗓门惊醒了陆中和。他睡眼惺忪抹了把嘴角,确定没有可疑的水渍,甩了甩酸麻的手臂,拢着棉袄准备换边继续睡。
余光中突然瞥见前方身长玉立的男子,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流,他如鹤立鸡群,显眼非常。
大生意来了!陆中和顿时睡意全无。
“客人要算卦?”他试探道。
贺孤玄缓步上前:“请陆先生算算,此行是好是坏,能否如愿?”
这里的人只会称呼他“陆老头”,此言一出,陆中和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竟是冲着他来的!
他没开口,缓缓起身跟他对视,奈何身高差距有些大,他瞪大了双眼,仍觉得气势不足。
强装镇静道:“公子怕是要无功而返。”
“先生算过了?”
“算过了。”
“先生怎么算的?”
“看相。”麻烦上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抬头扫了两眼,这么冷的天,偏他衣着单薄,要么身强体健不畏严寒,要么带病前来……观他面色有异,心中有了计较。
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随口胡诌。
“公子面色潮红,印堂发暗,主心神不宁。眼尾泛红,双目无神……公子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外强中干,此行自然为凶。
见他皱着眉头不出声,只当被自己唬住,陆中和把家伙什一收:“这一卦就当我免费赠你,算卦明日请早。”说完,跟后头有鬼撵他似的,抄起家伙就开溜。
贺孤玄也不阻拦,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既然找到了地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陆老头号称十卦九不准,公子可别上当。”确定陆中和已经走远,大娘凑上来搭腔。
这人杵在这,这么一会功夫,她的首饰摊子生意好了一倍不止,她没话找话,能多拖一会是一会。
贺孤玄侧目。十二会意,立马上前打听。
大娘热情高涨:“这老头多年前流落到此地,说是寻妻儿未果。前年投河,幸得李大人相救,如今也是走了狗屎运了,竟在县衙当差。”
“县衙?”十二一时顿住,偷偷抬眼。
“谁说不是,李大人宽厚,他只忙半日,平日闲暇,就靠替人抄写文书,代写家信之类的赚些酒钱。”
贺孤玄眉心紧拧,突然开始头疼,他今早才得罪了人家!
十二紧随其后:“公子,我们的人已经汇合,不如直接把陆先生带走?”
“此乃下策,不得已为之。”他来求人办事,若是用强,他何必亲至。
回到客栈,贺孤玄头重脚轻,喝完药,晚饭也没吃,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腊月二十六,雨。街上行人寥寥。
贺孤玄已经退烧,只有喉咙干哑,痒的难受。
此后的两日阴雨连绵,陆中和的摊位始终空着。
腊月二十八,贺孤玄去了趟县衙,守门的差役没好气地把人打发回来:“大人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吗?得提前递拜帖!”
递上的拜帖如石沉大海,十二心里嘀咕,定是那日拒婚惹恼了李大人,才会晾着他们不闻不问。
不过……那人虽胆大妄为,但也慧眼识珠,竟敢肖想他们公子!
除夕前日,久违的阳光洒落大地。
值守的孟方人如其名,一张大方脸,满脸络腮胡子,捂着嘴巴直打哈欠。
昨晚跟郭良一起喝酒喝到大半夜,今早果然得知他告假。心中不免暗自得意,这小子酒量不如人还非要跟他逞强。
好在大人平日里待他们宽和,不计较这些,今日只让他一人职守。
正想找个能靠的地方打个盹,前方径直走来两人。
孟方半阖着眼,哈欠连天:“县衙重地,闲人止步?”
十二上前说明来意:“我们昨日递过拜帖。”
近几日这帮乡绅趁着新岁的由头,三天两头来拜访宴请,大人有言在先,通通不见。
他无精打采,只想快点把人打发:“年后再来,最近大人不见客。”
“你都没去通传怎么知道大人不见客?”
“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他往回走,不耐烦地挥手。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连跑三趟,十二忍不住讥讽。
“谁是小鬼?”孟方怒目圆睁,正要发作,忽然听到熟悉的嗓音。
“什么小鬼?”李书颜官服下摆沾了泥渍,领着一群差役归来。抬眼见到前方之人,呼吸微滞。
那晚雨中未曾看清,此刻阳光下,但见他一身白衣,挺拔如松,周身自带光晕。
李书颜无意识的走近:“贺公子的风寒可大好了?”
她知道他这几日的行踪,也知道他要找的人是陆中和。
心底那点心思瞬间死灰复燃,她沉住了气,化主动为被动。
“承蒙挂念,方大夫药到病除,已经无碍。”贺孤玄嗓音还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沙哑,低沉清冽。
“那就好!”李书颜经过他身侧,这才发现自己才到他耳畔。她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何况鞋底还加了东西。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拂了拂沾了泥印的下摆。
“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再跟贺公子叙旧。”李书颜目不斜视,从他身侧走过。
“留步。”
“嗯?”李书颜转身。
“李大人可否记得,在下此行是为了寻亲,”他上前逼近,“这人已经寻得,就是暂居县衙的陆先生。”
李书颜已经有所耳闻,她问过陆中和,他含糊其词,拍案怒斥他们是骗子。并说自己妻离子散,早就没有亲人了!
此刻对上他的目光,李书颜鬼使神差地吩咐:“孟方,你带贺公子去找人。”
十二大喜过望,本以为这个李大人会为难他们,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进了门。
明日是除夕,县衙从今日开始休假。李书颜沐浴过后,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腿上,往后一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榻上出神。
忽然听到南星慌乱的脚步声:“公子留步,等奴婢先去通传……”
这都到门口了,李书颜叹气,出了房门,贺孤玄已经上了台阶。她的丫头南星反倒像客人,唯唯诺诺地缩在后头。
看见她似乎终于找回了底气,飞快地跑到她身侧,急急道:“公子,他们说有急事,我没拦住他们!”
“李大人,”他嘴上说的谦虚,姿态却咄咄逼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李书颜怔在原地。两人离得极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