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男，但暴露在阳光里 第3章 来工作啦

熟悉的拥挤的电梯里，于霁一如往常呼吸得小心翼翼，他依稀记得前几天见过某个人。

今天得亏没迟到，于霁一边心虚地挺胸抬头，模仿他眼中小林的姿态，脚却不知不觉间到了原来的工位，那里堆着些纸盒，丝毫没有人在这办公的痕迹，和上周五离开时判若两样。

于霁用余光观察了一圈四周，便僵硬地迈开步子，走到小林的工位，坐下。

他没翻过小林的东西，包括手里这个公文包。伴随着拉链顺滑的声音，于霁看见里面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在他眼前。

黑的是电脑，于霁把他取出来，放在架子上。“周末不会有工作吧？”他有点担心，又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提前想到这一点。

白的是一本书，护封包在书页中间，让整本书呈现一个奇异的拱形，于霁看了一眼，是《安娜?卡列尼娜》，“小林是有读书的好习惯没错。”

随后他把书放到一旁，打开电脑，对于壁纸他早已见怪不怪，看来小林真的很喜欢这张自拍照，可是这密码却让他犯了难。

将小林的生日用不用的方式输了三次后还是不成功，于霁不得已打开手机，查找备忘录和微信收藏这些尽可能的地方，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至于为什么找这些地方，当然是他本人会把一些重要信息记在这里。

但也只有他这么心大了，小林根本不会把密码记在这些地方。

于霁烦躁地用手揉搓头发，顺手推了一下眼镜，发现鼻梁上空空如也。

附近工位上的人都陆续到了，他们或打开电脑，或伸个懒腰，或享用早餐，或……忧心忡忡。

“如果一直打不开，工作就进行不下去，别人又会怎么想？”于霁想着就头大。

最后，他在把电脑塞回包里藏起来和说自己突然忘了密码之中纠结。

考虑到已经有人看见他了，说忘带电脑显然不显示，于是，他向后探头，问：“那个……你知道我电脑密码吗？我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忘了哈哈哈哈——”

于霁故作随意，问的这个人是经常和小林说话的小王，他是个开朗的大喇叭，小林的一些事就是通过他的嘴进入到原本的于霁耳朵里的。

果然，小王一对浓密的粗眉一扬，惊讶道：“啊？”尾音巨长无比，恨不得吸引整个大厅的人。

于霁压低头也不好意思叫他小声点，连忙解释说：“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脑子懵得很哈哈哈哈，没事，谢谢啦。”他拂过额头那并不存在的虚汗，回到座位上，自己想办法，期间小王还来关心她想没想起来密码，并告诉他有一个同事借用过电脑可能记得，于霁当即就去虚心求问，结果失望而归。

好在最后他突然想起来有闲置的电脑，于是登上去，确认没有没做完的工作，这才舒了一口气。

而后他开始翻看一些小林之前的工作成果，并在心里默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对于小林的工作，他知道一些，这也多亏了那些活泼可爱的同事们的大喇叭，小林是个受欢迎的，所以不乏总有人会大声说：“小林这个表怎么填啊？”

“林林，张总要的文件你发了吗？”

又譬如：“小林你怎么在发呆啊，想女朋友了？”

“小林，你书看到哪里了？”

于霁看得出神，以至于陈妙晴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过来。

“小林，嘿！”她用手做了个烟花爆炸的动作，才唤回于霁的注意力。

于霁有点紧张，他左手本来支着下巴，右手握着鼠标，女孩将一个文件盒放到桌上，说：“张经理让我给你的。”

于霁点点头，答道：“哦……哦，好嘞。”

陈妙晴觉得，小林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反应看起来不是很自然，可能是没睡好吧，毕竟他眼底下挂着俩黑眼圈，头发也没来得及收拾，这要是以前，肯定是不可能的。

临走时，她瞥到桌角的一抹白，本来要走的步子收回来，问：“小林，你这本书还没看完呢？”

于霁目光看向书，“嗯，嗯是啊。”

“那你可要加油啦，我周末可看了好多，你别忘了我们说好的比赛谁先看完之后干什么？”

于霁懵了，听到后面还有点慌，他沉思片刻，追问：“我记得，那个……之后干什么？”

陈妙晴皱眉：“你说干什么？”

于霁有些尴尬：“我真有点忘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陈妙晴笑了，她看起来心情很好，摇了摇头，说：“我可不给你说，你到时候等着吧，我到时候怎么说都准备好了。”

于霁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早上陆陆续续有人喊小林，每一声都足以击溃于霁脆弱的神经，于霁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此外他还要应付其他人。

“之前是小透明的时候都没有这些，果然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适合的事，小林适合社交，我就不适合。”

工作间隙，他有些口渴，想顺手拿起保温杯却落了空，定睛一看——左侧是小林的陶瓷杯，于霁顿了顿，悬在半空的手还是尴尬地收回去了。

“虽然身体还是这具身体，但用同一个杯子怎么还是感觉像间接接吻？”于霁有些捉摸不透自己这奇怪的想法，最后他想明白了自己和小林终究是两个人，分开是应该的。

早上邻近的几个同事窃窃私语，说新来了一个老板，有几个人甚至已经见过了。

陈妙晴从办公室出来后眉飞色舞，虽然极力压抑，但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她兴奋地说：“这个新老板很帅哟！”

“真的假的？”另一个女同事转动椅子，凑近好奇道。

“你就说，能有我帅吗？”一个男同事不服道。

“你就算了吧，要问也得小林问啊！”有人打趣。

于霁听到，在犹豫要不要转过头附和着笑两声，但考虑到最佳时机已过，还是算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中午下班时间，人陆陆续续走了，有人拍拍于霁的肩膀，“还不吃饭啊？”

他笑笑，点个头，很轻地回了声：“嗯，我马上，你们先去。”

不那么自然的微笑、有气无力的回答，这真的是于霁目前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他拒绝了所有人中午一起吃饭的邀请，虽然知道这对小林来说会很反常，但于霁自私的想，或许去了会暴露他本来糟糕的性格吧。

伸个懒腰，没想到衬衫滑上去，有微风拂过腰腹，惊得他赶忙放下双臂，改为仰躺在扶手椅的舒适姿势。今天天气不错，光景很好，坐在太阳照耀的地方，暖得有些烤人。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以往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中午，他依旧是最后一个人。

等人走光了，于霁默默拉开抽屉，取了张小便利贴，开始算账。

“周六打车12.24元、打车9.8元，周日公交去1元、回2元、肉丸胡辣汤加白饼8元、面皮加花生稀饭加茶叶蛋8元，周一公交1元，午饭……”

写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饥肠辘辘，今早没来得及吃早餐，是时候吃东西了。这自己以前偶尔不吃早餐没什么，但自己不能这么糟蹋小林的身体啊。

“总共42.04元，加上中午的虾滑小馄饨用券后9.89元，一共51.93。”

要不是没见过小林中午吃泡面，他一定去吃泡面，其实相比之下，他更想进化掉吃饭这个步骤。

在便利贴左上角，于霁写下“预支2000元生活费”一行小字，这周刚好是月初，也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撑到月底，毕竟平时肯定少不了和同事聚餐什么的。考虑到变成小林后他明显理应是生活质量提升的一方，于霁不想占便宜，也不想欠别人什么，所以凡事还是先节省的好，想着想着，他突然萌发了一个找个额外兼职的念头，反正入职合同里好像没说不能这样干。

做完这些，于霁起身去吃午饭，电梯很快来了，开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心下窃喜，但按了楼层后又进来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于霁的错觉，他总觉得背后这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他不敢大幅度回头确认，只能微微低头，余光瞥见一双锃亮的皮鞋，还好有面前的两个显示屏播放着略显聒噪的广告，让空气没有凝固，到了后他逃命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说干就干，在求职软件上搜罗起兼职的事，可他遗憾地发现，摇奶茶轮不到他，便利店要两班倒，服务员时间不行不说，身上容易有味，每天下班都这么累了，他不想天天都洗澡换衣服。怎么找个稍微无味、他可以干、最好默默无闻的工作这么难呢？

想着想着，于霁都想重操旧业了，要不重新做回游戏代肝代打？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要直播露脸露声音，侵犯小林肖像权不说，万一小林之后介意怎么办？不行不行。

于霁看着碗里怎么捞都捞不出来的馄饨皮，泄了口气，放下筷子后他想了想，干脆把汤也一饮而尽，肚子还是没饱，但也没办法。

下午依旧是枯燥无味的工作，无精打采到他几次想拿起杯子喝口水清醒一下，但每每看到这陌生的被子都放弃了。

“为了不间接接吻，还是花钱去买一个新杯子吧，唉……”

唯一能激起人心中波澜的大概就是同事们口中那个新老板，和于霁突然想起的一件事。

他本来在面无表情的打字，突然想到什么，像是出窍的灵魂瞬间归位，猛地一抬头，他想立刻就知道答案，环顾一圈四周，鼓起勇气，下定决心。

他转过身扒在后面工位的挡板上，问那个男同事：“那个……小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边那个位置坐的人？”

小王疑惑：“啊？那个？”

于霁：“那个，就最那边那个。”

小王皱起眉头，努力搜寻相关记忆，“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我还真没有那边那个人的影响，他好像上周还是上个月前离职了吧，不清楚，我没怎么和他接触过，只记得挺有距离感一个人。”

于霁抿唇，说了谢谢，“我就突然想起来问问，谢谢啦，你继续。”

可是这下于霁却不能继续全神贯注的工作了，要说挺有距离感，那倒是和他对得上，但要说离职，根本不可能好吧，奶奶刚走，自己痛苦不已，意志消沉，一直以来支撑他的精神支柱倒了，根本没有心思去找新工作，只想在这里能捱一日是一日，怎么会离职？再说他也根本没离职啊！

难道这还不是普通的身体互换，是把之前的一些事都改变了吗？于霁越想越崩溃。

正在这时，一个高挑身影悠哉悠哉地穿过众人，他一手插兜，一手将手指套进钥匙环里转圈，把玩着车钥匙，顶着一头乌黑微微卷曲的头发，长度遮住眉毛和耳朵，走起路来很不正经，看着一副下一秒就要吹口哨或者吹个泡泡糖的模样。当然，也不排除是何方大能深藏不露的可能。

有一两个人克制地用眼神传递着什么。

于霁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做手头的工作，印象里这人侧脸有点似曾相识，不过紧接着在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候，就把这茬事抛之脑后了。

“刚刚就是新来的江……总吧，我早上去送资料刚好碰见张经理还有几个人在说话，”人走之后，小陈低声说，“听样子江总好像是总部那边过来历练的。”

“你觉得人怎么样？”有人担忧问。

“没事，我听那意思好像就是来玩的，不管什么工作的事，放宽心。”小陈安抚说。

“那应该是有关系的富二代吧，真羡慕啊，我也想这么爽的活着。”

“唉。”

大家唉声叹气的，个个低垂着脑袋，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有人一拍大腿，提起精神说继续干活，突然有人点到小林。

“小林，你怎么不说话，不像你了，平常这个时候你都是鼓励大家的，怎么今天也像我们一样萎靡不振了？”

于霁提一口气道：“嗯，是很羡慕。”

所有人都盯着他。

他不露声色的用余光瞟了一眼众人，怀疑道：“没、了。”

还以为会慷慨激昂地陈述一番呢。众人唉声叹气地作鸟兽散。

快要下班的时候，时间总是分外漫长，于霁的手机突然振动一声，他收到一条消息，是中午海量咨询兼职时顺手发的一条。

他点进去，有些意外的是一家书店，有些意外，信息说如果方便的话当面聊聊。

于霁用手机搜了一下导航，惊喜地发现这个书店距离小林家只有三公里，而且和晚上下班回去顺路，他很快答应了下来，约好明天晚上见面详谈。

于霁心中的那股喜悦像甘流般漫及全身，同时另一种名为紧张和忐忑的情绪也暗自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