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了自己班的歪瓜裂枣,耿殊已经麻木到忘记了美男是什么样的了。
讲台上的男生身形修长,没有穿那套廉价感的校服,简单的衬衫长裤就衬托出这个年纪独有的干净少年气。三庭五眼模样周正,唇薄齿白,笑起来嘴角的幅度不大,始终保持淡淡的疏离感。
最重要的一点,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波流转,清澈明朗。
林优下意识回头看她。
耿殊扬了扬下巴冲她笑:“这个好看。”
林优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不止耿殊一个人满意,董丽也满意地不行,说话轻声细语:“做个自我介绍吧。”
男生拿起讲台上的半截白色粉笔,在黑板落下三个娟丽的字:
“单呈青。”
居然不是歪歪扭扭丑到亲妈都认不出的字迹,耿殊感叹,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几个字写得好看的男生,最多算得上一句工整,圆润毫无笔锋。
耿殊托腮打量着他。
单呈青话不多,写完名字鞠了一躬,就结束了自我介绍。
董丽微微点头,随即环顾台下准备给他安排位置。
耿殊笑了,唯一的空位在她旁边。不过按照董丽护犊子的心理,她宁可把单呈青安在讲台边上也不愿安在自己旁边。
果然,看见空位旁边的耿殊,董丽蹙眉。
当初她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耿殊从前排固定在后排的,一个人坐,想着她怎么也能安分一些。但耿殊心态极强,没有同桌也能自娱自乐,依旧和她还嘴行事张扬。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董丽看向前排的位置。
“徐争秋。”她安排下,“你坐后排,让单呈青坐这儿。”
徐争秋刚用湿巾擦完自己的课桌,茫然地抬头,有些不情愿:“啊……”
他才清理好自己的课桌,转头要给他人做嫁衣,徐争秋当然不乐意。
“啊什么啊,你——”
“老师。”单呈青打断她,“最后一排有空位,我就坐那儿吧。”
说完他便抬脚走下去,窗外的亮色为他的侧脸打光,耿殊注意到,他右眼眼眶下承泣的位置有颗痣,像落下的一滴泪,干涸在此处。
漂亮啊。
耿殊还在欣赏,对方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旁边位置长期没人,已经被耿殊占为自己的书桌。桌洞,板凳上都有书,见状耿殊麻溜地收拾好,为新同学腾地儿。
“谢谢。”单呈青坐下,下课铃正好响。
董丽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后排,终是没能说什么,抱着教案离开。
这道铃声是下午放学吃饭的铃,六点四十晚读,七点正式上晚自习,他们有四十分钟的用餐时间。
教室里的人争先挤出门,迅速飞奔至食堂。耿殊能感觉整栋楼在摇晃,见怪不怪。
人一少空气也加速流通,耿殊感觉到教室里那股汗臭味慢慢散去。白天是重灾,晚上还好,一些住校生会牺牲用餐时间洗澡洗头,把自己搞得干净清爽再进教室,各种洗发水沐浴露混杂在一起,死死压制着臭味。
耿殊转着笔,猛吸一口空气。
教室里就剩零星几个人,单呈青也没动,闷头写着什么。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工人师傅,架好梯子准备修空调。在第一排的徐争秋搭了把手,帮忙放好拆卸的零件。
剩下没他的事儿,他拿起桌上的练习册走到后排。
耿殊默背着英语单词,徐争秋慢慢挪了两步,细声道:“耿殊,我有道数学题不会,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徐争秋长得秀气,说话也秀气。他在男生堆经常被排挤,倒是和女生们玩得来,也因此被骂了不少难听话。
耿殊视线落到他的白色校服身上,有人的校服黄不拉几,有人的校服白净如初。
难怪女生们爱和徐争秋玩,干干净净懂得收拾自己,聊天都不用捏着鼻子。
耿殊默了几秒,把目光放到练习册上,这是今晚的数学作业,她还没打开过。
“分母换元,用基本不等式。”趁着耿殊找草稿纸的空隙,旁边的人给出了思路。
徐争秋眨了眨眼。
耿殊笑得轻松,把他手里的练习册推给单呈青:“新同学有想法。”
单呈青反手抽出压在书下的草稿纸,逻辑清晰地讲解这道题,徐争秋连连点头,表情恍然大悟。
徐争秋:“我懂了,谢谢啊。”
单呈青微微颔首,双手递过练习册:“不客气。”
前面修空调的师傅走了,徐争秋回去坐好。耿殊还保持着撑头的动作,眼神含笑,看着旁边的人换笔芯。
“哎新同学,加个微信呗。”耿殊语气相当自然。
单呈青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按动笔盖。
“不用了。”不咸不淡的。
耿殊轻笑一声,问:“你加班群了吗?”
单呈青:“没有。”
“那你加我啊。”耿殊循循诱导,“你加我,我拉你进班群。”
单呈青明显愣了一下,笔尖停在草稿纸上划出道长痕。耿殊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以。”思考了半分钟,单呈青给出答案。
耿殊憋笑:“那我扫你。”
扫码,备注一气呵成。耿殊顺带欣赏了下对方的头像,是一只暹罗猫,瞳色澈蓝,照片里的它正在主人的抚摸下舒服地翻起肚皮。
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猫主人骨节分明的手,怪好看的。
耿殊多看了两眼,然后把手机扔回桌洞。
单呈青表情复杂。
耿殊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自己只是说会拉他进班群,可没说现在就拉。
“你知道的,学校规定学生不能带手机进校园,我们都是在规定上蹦跶的人,低调一点。”耿殊说,“等下了晚自习我就拉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单呈青估计被她的文字游戏折服,闷头写题一言不发。
和新同学成为同桌的第一天,耿殊被单方面冷战了。
晚自习下课的间隙耿殊想搭话,可无论她怎么找话题对方都爱搭不理,要么就是极其敷衍的嗯哦不。
还挺有脾气。
放学,耿殊和林优一起走。
校门口迎来一波人潮,周边的小吃店挤满了人。耿殊还真有点饿,惦记起来校门口的那家米线店。
“回家让阿姨煮不是一样的吗?”哪怕陪耿殊吃了很多次外面的米线,林优还是会发出内心的拷问。
“不一样。”耿殊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桌凳,“外面的味道更正。”
“各种调料添加剂,米线还可能是劣质材质。”林优说。
耿殊把人按在擦干净的凳子上,笑道:“最爱人间烟火色。”
她和林优从小一起长大,林优比较挑食,西红柿炒蛋不吃西红柿,金针菇炖牛肉不吃金针菇,主打一个一个菜里面必有不吃的东西。耿殊照吃不误,经常替她解决。
“你还饿吗?不吃米线看看别的,学校周边还有烙饼章鱼烧火鸡面。”
林优:“……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这些。”
耿殊:“没有吗?”
耿殊:“好吧,都是我在吃。”
林优偶尔尝一口,然后吐槽里面的酱醋油盐。
很难想象两人是一起长大的。
耿殊爽朗地笑笑。肉沫香菇米线很快上了桌,林优将涮洗过的筷子递给她,看着她大口吸溜。
夜晚热闹,门口晃悠着不少学生,香味飘满整条街,林优似乎闻到了孜然的味道。
“你跟谢原分了?”
手中的筷子悬在嘴边,耿殊睫毛颤了颤,镇定道:“分了。”
“为什么?”林优追问。
耿殊没说话,抽了张纸擦嘴,店内的空调声音很大,年头不小的样子。
她表情凝重,挣扎着。
直到老板收拾完她们旁边桌的碗筷,耿殊才缓缓开口:
“因为他想把头发染成鹦鹉绿。”
林优:“……”
“你……”话卡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
耿殊激动起来:“我只能在妈生脸的基础上包容他,超出这个范围真的忍不了。”
林优默了默:“……他动的是头发不是脸吧。”
耿殊伸出食指摇晃:“发型就是男人的第二张脸。”
如此朴实无华的理由,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奇葩,但在耿殊身上只能说是基操。
因为发小的身份,林优见证过她太多的爱情故事了,而那些空有皮囊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耿殊的各种理由分手。
林优问这个,也只是想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意想不到的招式,果然没猜对,耿殊还是耿殊。
“好吧。”林优服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现在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耿殊竖起大拇指。
“还有,那个什么青……”
“单呈青。”
“哦。”林优站起来,“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的脸。”耿殊说,“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长成单呈青这样的话,那让我考上丽都大学也没关系。”
林优无话可说。
两人结完账离开,私家车早就停在路边等了很久。
上了车,林优靠着车窗发呆。
耿殊凑过来,玻璃窗隐隐约约反射出两人的脸,一张忧郁,一张嬉皮笑脸。
“我喜欢单呈青你不开心了?”耿殊说,“那我也可以不喜欢他,反正长得好看的人多得是。”
林优撑着下巴,叹气:“没有,我只是怕你吃亏。”
耿殊就笑,靠在她肩上:“耿殊什么时候吃过亏?”
这句话不假,耿殊有自己的恋爱准则。遇见喜欢的她会主动出击,追人只追两个星期,追不到就当没缘分,追到了就谈,淡了就分,分了就下一个。
谈的人除了长得帅还无不良嗜好,但凡有人染上吸烟喝酒开黄腔,耿殊二话不说拉黑删除一条龙。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垃圾收容所?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林优说。
私家车是耿殊家的,先把林优送到,最后再回家。
别墅内只有客厅亮着灯,家里静悄悄的,保姆刘兰正在沙发上织围巾。
“小殊回来了?”刘兰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
耿殊在玄关换好鞋,往里走:“刘姨,我妈回来了吗?”
“还没呢。”刘兰走了一段打开厨房的灯,“老板今晚有个局,说是要晚点。你饿不饿?我先给你做饭,今天想吃点什么?”
“我吃过了,您先歇着吧,我回房间了。”耿殊卸下书包拎在手里,转身上了二楼。
耿荣作为自主创业的企业家,平时忙得见不着人都是常有的事儿。耿殊并不觉得孤独,因为就算再忙耿荣也会每周抽出一天来陪她,就算出了什么状况也会发消息说明。
果然,刚打开微信就看见了置顶的小红点。
【耿荣】:十点回。
【耿荣】:金桔芒果蛋糕吃不吃?
【耿荣】:快说你要吃,这样我就能提前溜了!
耿殊:“……”
不靠谱的妈,自由放养的她。
吃蛋糕和提前结束酒局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耿殊想不明白,但还是发了个吃的表情包。
对面秒回,估计聊天页面一直亮着。
耿殊无奈笑笑,退出之际发现了另一条消息,半个小时前的。
【单呈青】:?
差点把这茬忘了。耿殊点了两下,把人拉进高二五班的班群。
【单呈青】:谢谢。
【耿殊】:。
礼尚往来,耿殊也回了个标点符号。
她猜想单呈青应该还想扣问号,聊天上栏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停停动动,显得纠结不已。
最后两人的聊天还是停在了耿殊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