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耿殊去校门口接耿荣。
家长们陆陆续续落座,耿荣把买的零食塞进耿殊桌肚,比了个手势示意东西在这儿。
窗外的耿殊点点头,表示收到。
“林阿姨没来啊?”看着林优的座位是林爸,耿殊问了句。
“她想来的,但今天要去谈业务,实在走不掉。”林优看过去,林爸朝她小幅度挥手。
林爸是林家的赘婿,主业是一名画家,不需要常年在外,唯一忙的就是养女儿和画展。
而林家主攻奢侈品产业,衣服包包,鞋子项链,都有独家品牌。
耿殊点头表示理解。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家长会正式开始,单呈青的位置上还是空的。
学生们都挤在走廊,随意聊着天。人太多,耿殊找了好久才找到单呈青,他抱着书看,丝毫不在意喧闹的人群。
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抱紧书踉跄着,耿殊扶了他一把。
“谢谢。”稳住身体,单呈青疏离道谢。
耿殊从兜里掏出颗薄荷糖,递给他。
单呈青没接,和她对视,两人僵持不下。
“为什么?”单呈青微微蹙眉,似乎在说困惑多年的不解,“为什么偏偏喜欢我?”
放在平时耿殊肯定张口就来,但现在这种情况不太适合谈情说爱,她撕开薄荷糖含在自己嘴里。
有小风轻抚,几缕发丝乱晃,擦过脸庞,痒痒的。耿殊品了会儿嘴里的糖,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单呈青笑了,耿殊意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单呈青笑,短暂又淡然。他并没有多开心,这抹笑反而更多是嘲讽,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到头来都是见色起意。
“单呈青,你笑起来真好看。”耿殊又说。
单呈青捏紧衣角,情绪敛进眼眸,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好看,又是好看。
她只喜欢好看的,一直都是。
要是没有这张脸,她根本就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他还有什么理由安慰自己?
“那你去把全世界好看的人都喜欢一遍吧。”单呈青丢下这句,转身扎进人群。
耿殊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简直毫无预兆。难道是因为她刚才的话,这年头夸人好看也有错?耿殊纳闷不已。
家长会结束,一些家长排着队询问班主任自家孩子的学习状况。
孙昊被孙爸拉到一边,他朝后排看了一眼,说:“最后一排靠窗那个位置的同学,她跟你关系怎么样?”
“什么?”孙昊不明所以,也朝后面看了一眼,耿荣正准备起身离开。
“我们不熟。”知道是耿殊的位置,孙昊如实回答。
“以前不熟也就算了,以后你得跟她熟起来?”
“为什么啊?”
孙爸恨铁不成钢,他之前从不参加家长会,一是自己忙,二是孙昊没什么进步,他去了也丢脸。要不是孙昊这次跌出年级前十,他才懒得跑学校一趟。
不过这一趟收获不少。
“她妈妈是耿荣,耿氏集团的老板。”孙爸说,“你跟那个同学打好关系,让她在她妈妈耳边说两句好的,咱们家生意也好做。”
孙昊握紧了拳,不可置信。耿殊还有这样的身份?她平时太散漫了,跟个二流子一样,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更关键的一点,他和耿殊早就结下了梁子,要他去跟她打好关系,痴人说梦。
孙爸没注意儿子的异样,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你那个同学男生女生?”
“女生。”
“那就更好了。”孙爸喜上眉梢,“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春心萌动,你也不差,平时多和她聊聊送点礼物什么的,哄着点。”
孙昊表情崩裂,他哄耿殊?就是让她和耿殊多说两句都像在吃苍蝇。
孙爸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大男人别那么矫情,她背后有耿氏,你把那个女同学搞到手,以后耿氏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到时候想怎么样怎么样。”
孙爸不是没想过搞定耿荣,奈何这女人精明又清醒。说什么女人也有自己的事业,笑话,哪个女人结婚后不是回归家庭,女人的事业在家里,男人的事业才在生意场。
“听懂没?”见孙昊没反应,孙爸不耐地蹙眉,加重语气。
孙昊压下心里的烦躁,闷闷地应下。
耿殊要是那种三言两句就能哄骗的女生他还至于跟她僵到现在?孙昊咬着唇,暗暗想。
……
耿殊和单呈青又冷战了。严格来说,是单呈青又单方面和她冷战了。
他喜欢生闷气,耿殊深有体会。
但这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不是生气,是愈加的疏离。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耿殊说一大堆他也不会回一个字的时候。
“你冷暴力我?”
“没有。”
这是单呈青唯一会说的词,没有。
“你生气了?”
“没有。”
“我说错话了?”
“没有。”
“那你讨厌我?”
这个问题单呈青没有回答,抿着唇不吭声。
他嘴巴不松口,耿殊也没辙,只能时不时戳他一下,确保自己没有在他面前变成透明人。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耿殊被董丽叫去了办公室,聊的是月考成绩的事儿。没什么可说的,耿殊成绩很稳定,走个过场而已。
但董丽提了另外一件事,换位置。
“是单呈青的意思吗?”耿殊问。
董丽上下扫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吐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
那就没关系了。
耿殊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走出办公室。
楼梯口,她恰好碰到领完英语周报的徐争秋。见他抱那么一大叠,还腾出手拎着个大垃圾桶,耿殊便帮他分担了一些。
“谢谢啊。”徐争秋笑得腼腆,耿殊嗯了声,垂眸看路。
她的低情绪不难察觉,一般人只会觉得她在发呆或者愣神。但徐争秋看出来了,担心地问:“耿殊,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心情不好?耿殊眼神闪烁,苦涩地抿唇,是有点吧。
“没事,我挺好的。”耿殊冲他笑,可徐争秋从表情中看出了勉强。
“耿殊,我妈妈说女生说没事的时候就是有事,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嘴巴很严的。”徐争秋看着她,眼睛都在发光。
徐争秋这人有点呆,同时又很热心。说话细细柔柔的,像温柔的呓语。
耿殊摇头,说:“没事,我帮你把英语周报发了吧。”
两人到了教室,耿殊抱着周报一张张分发。徐争秋将垃圾桶归位,捏着手里的周报,欲言又止。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董丽的,她花半节课的时间重新排了座,耿殊位置没变,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挪了。
“徐争秋,你跟单呈青换换。”董丽敲了敲徐争秋的桌子,安排道。
要是之前徐争秋肯定不会同意,他习惯了第一排的视角,听得更清也看得更清,但一想到耿殊下午的耷拉样,徐争秋二话没说抓起书包换位。
听到这个消息,单呈青手一抖,笔尖戳破了纸,他下意识去看耿殊。耿殊没看他,侧脸看窗外。
手不自觉加重了力,他心里莫名一阵恐慌,连指间关节都泛着白,绷着一张冷脸让人不寒而栗。
徐争秋小声催了一句:“同学,你收拾好了吗?”
单呈青突然站起来,教室里大家都在动身换位置,他的动静被淹没,没人注意。
耿殊听见耳边收拾东西的声音,心拔凉拔凉的。
最后的位置定下了。
她的同桌变成了徐争秋,前桌是林优,斜前桌则是班长景椿。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董丽很满意座位安排,几个她看好的苗子都调到了前面。
这节课耿殊基本没听进去,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她压着烦躁,太阳穴突突跳。
……
晚上回家,耿荣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
“回来了。”含糊不清喊了句,耿荣撕下面膜,拿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
耿殊闷闷地嗯了声,上楼回房间。
耿荣坐起来,盯着她的背影。这么明显的低落情绪,她这个当妈的不可能置之不理。
耿殊从小到大就没什么烦心事,今天还真的稀奇了。趿着拖鞋,耿荣敲响二楼房门。
一声“进”透过厚重的木门,得到许可,耿荣动作轻柔地拧开把手。
“怎么了?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的?”耿荣也躺上床,随手抄起抱枕垫在胸前。
“有点烦,不开心。”面对耿荣,耿殊少了几分拘谨,言简意赅道。
董丽说单呈青提出换位置,位置也换了,单呈青什么都没说。就像他上午莫名的一句话,后面又什么都不说。他是哑巴吗?耿殊憋着火,重重地揉搓玩偶的脸。
窗帘的挂穗轻轻晃动,耿荣翻了个面,把玩偶当枕头,她没有问耿殊为什么不开心,只说:“我明天飞巴黎,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耿殊盯着头顶的白纱,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了一番。
“老师那边我会去说,请个三四天都没问题。”
“哪有家长上赶着给孩子请假的,还是不正当理由。”耿殊的声音还是低闷,但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
“哎呀——”耿荣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妈我年轻的时候路子野,出去玩都是直接翘课的,差点被你外婆打断腿。”
“那时我就想,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她想出去玩我一定帮她请假。学少上两天不碍事,我只希望你快乐。”
这段话驱散了耿殊心里的雾霾,她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