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妖宠后他火葬场了 第17章 南城（六）

晨起后，隔壁的天宝楼人声鼎沸。

一年一度的丹会今天正式开始，盛会期间，天宝楼免费提供食宿，已是给了众人极大的方便。所需的灵草药材或是从山阳城运来，或是从当地周许两家的药园而出，最终按丹药的品级向药师们支付灵石。

如三姓这样的大族，掌事者们服用的灵丹从不会借外人之手炼制，多是交由本家的高品级药师，而在丹会中收取的丹药，或是在城中售卖，或是供外门数量庞大的弟子们服用。

众药师们领取了丹鼎火种，纷纷回到自己的隔间开炉炼制，青烟袅袅，一时间天宝楼中药香四溢。

周行之自前两日晚宴后便再没有露过面，反倒是许晏平带着几位门下之人来到天宝楼中主持客套了一番，许家修炼的功法虽然不擅打斗，却对丹道和阵法都有涉猎，且他脾性温和，比眼高于顶的周行之要好说话不少，因此有几位药师露出想要依附在其门下之意。

外厅处先是一阵喧闹，而后寂静下来，众人回首望去，见萧煜沿着楼梯拾级而上，长发半绾半披，一身紧致的黑衣，袖口处暗红色的火纹滚滚，身姿劲瘦修长。

许晏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隔着回廊与萧煜遥遥相望。

一盏茶后，天宝楼的暗室中，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矮榻旁。

萧煜刚刚端起茶盏，就见许晏平抬起手，一阵灵气波动后，房间被加了隔绝声音的阵法。

萧煜笑了笑，“这些年在周行之身侧，许兄也过得不甚自在。”

许晏平抚在茶盏上的手顿住了，不自觉地皱眉，这是一个令人不怎么愉悦的开场白。

此时的白靥正耸头搭脑地坐在临川阁后园中。

昨日她饮酒大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转后又被萧煜好一顿斥责，并且勒令她以后都不准再沾酒。

早起后她头昏脑涨，各种不适。丹秋云炣随着萧煜去了天宝楼，众弟子们也都散在城中各处，她又被独自关在院中，就像过去很多年在萧家一样，孤单，乏味，无所事事。

萧煜若在，恐怕又要耳提面命，要她好好打坐修炼，可此刻她想着过去两天发生的种种，实在提不起精神。

她坐在水池边，抬头望着即将凋谢的桃花，忽地使坏蓄力一掌拍在树身上，零零落落的桃瓣随着风飘下，撒了一阵花雨，落在水面上，裹在她的发丝间。

她伸手拂掉花瓣，习惯性地想探出狐耳抖一抖，忽然想起出门在外无法现出妖身，伸手撩起了裙摆，看了看脚腕上套着的那只金色锁环，索性甩掉鞋子，将脚泡在池水中踢水花玩。

忽地从墙外传来男子声音：“好一双美人脚。”

白靥惊讶地抬头四顾，那声音复又响起：“在这边呢，笨丫头。”

她望向高处，隔着桃树的枝桠，发现一墙之外的天宝楼二楼一扇窗子打开着，从里面伸出一颗脑袋。

仔细看了两眼后白靥忽然一阵恍惚，那是一个穿着鲜艳红衣的少年，长发在脑后高高束成马尾，令她惊讶的是，那张脸，与她梦中看到的少年时期的萧煜，何其相似。

并非是二人眉眼五官有多么相像，而是那股少年骄阳般的恣意神采，同样都有那么两分雌雄难辨，那时的萧煜，俊美的鲜活，灵动，有生气。

白靥陷入了现实与幻梦的错乱交织，不由看得呆了。

那少年看着白靥呆滞的模样，开口嗤笑道：“看见男人也能成这副模样？好没见识的丫头。”

白靥醒过神来，有些羞赧和恼意，顶嘴道：“你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子，算什么男人！”

说罢，低下头去，双脚在水中一阵扑腾。

少年被白靥奚落，丝毫没有打消兴致，反而又问道：“你脚上怎么还戴着只锁环，那是什么东西？”

白靥低着头不回答，可她常年被关在内宅，从没有过可以玩闹的伙伴，过了片刻后忍不住又看向那扇窗。

一身火红衣袍的少年仍趴在那里，见白靥看过来，主动开口道：“我叫小山，你呢？”

白靥随口胡诌道：“我叫如花。”

少年“切”了一声，“什么破名字，我才不信有人会叫这个。”

白靥心头想着的却还是梦中看到的萧煜，她忍不住又去打量少年的脸。少年见对方不停看她，忍不住得意道：“天下间的女子都是一样浅薄，见到长的俊的男人就走不动道，就像我族中那些狐......胡搅蛮缠的丫头们一样。”

白靥撇了撇嘴，又觉得对方的幼稚模样挺有意思，开口问道：“你也是来参加丹会的么？”

少年挑起眉毛夸口道：“当然！我可是代表我们族中来的，这里的药师品阶太差，到时候小爷接了悬赏，赚上一大笔灵石。”

他身后房内似是还有人，一老者的声音斥骂道：“涂山，又在外面撩拨小姑娘，这里不是族中地盘，小心你的脑袋。”

白靥“噗嗤”一声笑出来，白皙面颊上现出两枚梨涡，映着飘落的桃花，很是好看。

少年不知怎的对她的锁环很感兴趣，复又问道：“你脚上那是什么劳什子？”

天宝楼暗室中，萧煜和许晏平的交谈仍在继续。

许晏平一身天青色衣袍十分平整，腰间的玉带系得一丝不苟，此刻他端着茶盏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茶水溢出打湿了袖袍，他索性放下了茶盏，脸上带着犹疑，“周行之虽然不得人心，可毕竟把持灵脉盘踞了这许多年，众人虽然对他不满，却也惧他，尤其是他那嫡子，虽然好色成性无心功法，却在炼器一道上颇有天分，炼出的法器诡谲异常，是周行之的左膀右臂......”

他眼睛望着虚空，也不知是在说给萧煜还是自己听，“在他们眼皮底下图谋，若是被发觉——”

“相安无事，自然太平，若是搅局，我便替南地众修士拔除了这颗眼中钉便是，”萧煜打断了他的话，脸色冷凝，眼中流动着杀意。

“身为许前辈的嫡传弟子，许兄竟然这般畏首畏尾，”他嘲讽道。

许晏平垂首不语，萧煜继续说道：“这些年，萧许两家人脉凋零，周家的族人却不少，以周行之的行事之风，你以为许家的灵脉，还能握在你手中多久。”

许晏平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安，“魂灯虽然是难得的宝器，可是以我一人之力......”

“许兄”，萧煜出口打断，脸上现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大概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拖泥带水，“萧家虽不如从前，可我内门几条支脉的众弟子却并不是只会享乐的庸俗之辈，你有何可怕？”

他盯着对方脸上的病色，“这些年许兄同我叔父一样受暗伤之苦，事情过后，不管有无所得，萧家搜罗的稀有灵药密方，都不会少了你一分。”

许晏平抬起了头，带着最后一丝纠结吞咽了下口水，像是下定了决心，“周家若倒，这南地的两条灵脉仍要归我许氏所有，你萧家......不能染指。”

像是为了能让自己更有底气一般，他又补充道：“当年除去妖患，三族共同出力，皆有所伤，这是我许家应得的，至于周行之，是他自己多行不义，怪不得旁人。”

萧煜勾了勾唇角，眼中的神色不知是讥讽还是玩味，“许兄这才有了些家主的样子。”

院落中，白靥正托腮听着少年吹嘘，“我们族中的男女，互相看对了眼，便直接相约一起进山——”

他正说得欢快，忽然就住了嘴。

白靥问道：“接着说啊，一起进山干嘛？”

少年目光灼灼盯着远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白靥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院落门口，萧煜正站在那里，目光幽深，不知敛藏着何种情绪。

少年“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白靥光着脚爬上了桃树，趴卧在枝桠间，仰着头跟对面楼内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子聊得正是兴致勃勃。

萧煜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你养了一只白狐，从小对你极是亲近，虽然顽劣不堪，时常惹些乱子，没规没矩，你斥责它，管教它，可一勾勾手，它仍旧没羞没臊地搂住你的腰，钻入你的怀中，在你颈间乱蹭。

可突然一扭头，狐狸就爬上了墙头，探头探脑地去咬墙外伸进来的红色喇叭花。

狐妖，果然都极有天分。

白靥见萧煜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忙从树上跳了下来，裙摆勾缠着零落的桃红一路跑来，站定后忽然又有些惴惴不安，犹豫着去拉萧煜的手，“少主，你还在生气吗？”

两人手指刚刚相挨，萧煜忽地抬手拂过，滑腻的肌肤触感如同树影中瞬间跳动的阳光，一闪而逝。

他从白靥身侧直接掠过，疾步朝房内走去。

白靥在身后追赶，“啪”地一声，房门径直在她眼前合拢，差一点就撞到了她的鼻子。

她顿住了脚，望着紧闭的房门。

少主好像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