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为妙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但没人发现。
“什么?”
谢闻之蹭的一下站起来,怎么会这样,他拧起了眉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上下打量了一眼冯青之后谢闻之到底也是没说出什么,可就这一个眼神却已经足以让冯青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不可能,我师兄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我也不会。”
怎么说这个年纪还是个小孩,眼睛跟水龙头似的说开就开说关就关,冯青立刻就红了眼,低下了头抹了把泪水。
他知道这件事只有他和师兄嫌疑最大,毕竟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场。
师兄虽然没有修为但感觉格外敏锐,会是怎样强大的人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妖丹偷走呢?
屋里的烛火摇曳着,晃得冯青心神不宁,只等师兄找完线索来和他汇合。
“总之事情确实已经发生了,你若是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不如你自己去查探一番,或许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谢闻之看了一眼床上尚未苏醒的沈为妙,她如今这个样子,随便一个人都能要了她的性命,让他怎么走得开。
可是妖丹丢失是大事,作为任务完成的证明他们必须把妖丹带回去,否则执法的修士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受刑受罚也只算小事了。
“你师兄在哪里?”
“还在神庙探查,希望能找出凶手。”
冯青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已经飘到沈为妙身上了,他想看看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刚看了两眼就被一具身体挡住,往上瞧是不善的目光。
他干脆撇撇嘴,“你是师姐什么人?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谢闻之睨了他一眼,“我是她师弟。”
小孩嘿嘿笑了两声,“那我也是。”
空气一片寂静,谢闻之哑然,他曾经不止是,但现在只是师弟了。
他不愿意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我也不放心你看着你师姐,等你师兄回来当面对质。”
话音刚落段慈就进了屋子,满身风尘。
这速度让谢闻之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措手不及。
“如何?”他单刀直入,站起抱臂询问道。
段慈眼里已有了些疲惫,将袖子上的褶皱抻平以后缓缓道来:“虽然还不知道是谁偷走了妖丹,但此人显然很熟悉道宗的法阵。”
“我和冯青一直在当场,而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此人的行踪,就让他拿走了蒲献的妖丹。”
谢闻之听完后只问了一句,“那我该怎么相信你们,信你们和这件事确实没有关联。”
沉默,就连段慈也陷入了沉默,他当然无法自证,甚至还嫌疑重大。
但他本来也没有指望谢闻之会全然信任他们,在找到凶手之前。
床上的沈为妙不知是不是被吵到,幽幽转醒后语气孱弱,“段慈……是清白的。”
谢闻之坐过去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抓了她的手看看是不是还因为失血过多而失温。
大手被细软的手指抓握,却因为没有力气跟挠痒痒似的。
她眼神专注而又坚定,“信他,不会是他做的。”
见谢闻之不为所动,她语气里甚至有了些祈求,“段慈……”
话还没说完,谢闻之就面无表情的放开了她的手站起来。
醒来后说了三句话,两句里都有段慈。
她凭什么这么信任段慈?凭什么这么无条件的偏袒他?假如就是段慈做的呢?
本来他也觉得段慈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但万事皆有可能,或许真的是段慈做的呢?或许当年那些人也没有冤枉段慈呢?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替段慈辩解一二句,或是替他鸣冤抱不平……
除了沈为妙,她好似天生就站在段慈这一边。
最令人痛恨的,没有什么缘由的,就偏袒段慈所有的行为。
如果是他因段慈失了妖丹命悬一线,沈为妙是不是也会说,段慈是无辜的……当他是半妖时,生来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可妖本身又有什么错呢,谢闻之这么想着,眼神黯然。
他回头朝沈为妙说道:“你信他,我却不信他。如果证实这事确实和他有关,我会直接告诉道宗的长老,到时段慈被如何都是应该。”
沈为妙脸色顿时更差了,她嘴唇蠕动着,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段慈和床上的沈为妙眼神相接,只是用眼神安慰她不要着急。
看在谢闻之眼里却是两个人眉来眼去,他忍不住讥讽出声,“这才一起历练几天,你们倒是情谊深厚。”
“谢道友怀疑我也不无道理,但是我在现场探查了一番,发现了一些那贼人留下来的些许真气,或许可以用于追踪。”
“谁知道留下来的是谁的真气。”
谢闻之抱臂靠在床的一侧,语气不善的说着风凉话。
“蒲献可有遗言?”沈为妙撑着胳膊要起身,被谢闻之一个眼神制止了,段慈伸出去的手抬起又落下。
但好在幅度小,他只是在袖子里放下自己刚准备抬起的手臂,“有的,他说求我们保留好庙里的壁画和造像。”
沈为妙眨眼的频率越来越低,眼皮越来越重,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她实在是困乏的受不了了。
“好。”她总觉得蒲献在谢闻之到来之后就认降有些异常,但她现在尚且来不及思考蒲献的异常之处就昏睡了过去。
段慈上前来准备查探,却被一只握着剑的手拦住,“谢道友是什么意思?”
“你尚且没有脱离嫌疑,要是害了沈为妙让她死在山下,我回去可说不清。”
冯青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上来,“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师兄怎么可能会害师姐的,他们是……”
但他也马上被段慈拦住。
“是什么?”谢闻之的瞳孔收缩,他可还没忘记那妖鬼刻意让他看到的幻境。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段慈的手腕,此刻藏在袖子下,什么也看不见。
但此刻没人回答他,段慈递了一瓶丹药过来。
“每半个时辰吃一粒,服十二个时辰就没事了。”
谢闻之不接。
“不喂的话她可能撑不过三天。”玉质的药瓶被轻轻放在床头的矮柜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一直到房间的门也被轻轻阖上,谢闻之的眼神才第一次挪到丹药上。
他倒出丹药细细审视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几下,干脆自己吃了一粒。
总之少吃一粒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半个时辰感觉没什么异常,才喂给了沈为妙,顺着水让她服下。
果然服了几次下去沈为妙的脸色有所好转,他才舒了一口气。
谢闻之用眼神描摹着这张自己看了很多次的脸,没有什么特别,细长的眼睛,眼尾缀着一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不算特别高挺的鼻子,目光落到唇形时一触即收。
用勺子给沈为妙又喂了一些水,他才靠着床边准备歇上一会。
关于蒲献,他想对于妖类来说,他作为半个同类能够给出的威压远比他作为一个剑修给出的要大。
眼前又浮现出段慈和沈为妙贴近的模样,她从未对他露出过如此生动的模样,画面扰的谢闻之心烦意乱。
沈为妙在此时又呓语出声,他凑过去听,“段慈,段慈……”
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场景一只重复着段慈的名字。
当谢闻之铁青着脸准备就此走人的时候,他错过了沈为妙叫的那一声师父。
刚走到了门口又退了回来,算了,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去死。
冯青和师兄一起回到房间,关上门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姐不吃那丹药真的会死吗?”
段慈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道,“不会。”
冯青呲着牙,重新审视起了自己以前十分崇拜的师兄,无所不能的师兄。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师兄,为妙师姐是不是你的红尘劫?”
段慈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否认。
这世上只有他和师父知道,段师兄之前主修的其实是无情道,丹道只是辅修。
然而他在丹道上的造诣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天赋异禀的丹修,因此并没有人问过他是否真的是个丹修。
可是无情道都是要过情劫的,冯青担忧的看向师兄,如果师兄过不了情劫,是不是也会像之前那些前辈一样为了情之一字身死道消。
师兄被掏了金丹以后,并没有停下无情道修的修炼,冯青只是以为他不甘心做一个丹修。谁都知道的,一个人没了金丹还要修炼……无异于望梅止渴。
但冯青从没觉得段慈可怜,不仅是冯青,好似从没人觉得段慈可怜。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这么觉得过。
一个天生的无情道修,就是应该这样的。
段慈盯着自己的手,仿佛那里曾经真的触碰到什么。
第一次见沈为妙,其实不是在她受刑时,而是在他第一次去剑宗。
那时沈为妙入宗一年多了还没筑基,剑道隐约对她有了些非议,段慈之前对这些印象不是很深刻。
直到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和隔壁道宗的首徒段慈比起来,确实是一个天一个地。”
“真是给我们剑道丢人。“
他明明记得刚刚这两个女剑修还和沈为妙有说有笑,拿走了她两个小法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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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拜鬼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