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
拍摄的场地是在郁氏的公司,主要负责的工作人员,已经将场景布置好了,服装、道具组也准备就绪。
值得注意的,是陆知予的团队也参与了工作。
她的灯光师、摄影师,正在跟其他工作人员交流,目前看来,一切显得格外专业严谨,每个流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郁雾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陆知予正做着造型,身边围拢着一群人,只有化妆师动作利落沉稳,位置没有怎么动过。
因为她的骨相、五官得天独厚,肌肤状态健康,几乎不用怎么上妆就很完美了。
所以,化妆师只是在修饰,偶尔在漂亮的眉尾轻扫两笔。
“陆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郁雾主动过来打招呼。
陆知予礼貌性地回应。
女人原本的长发微卷,现在是长而直,乌黑柔顺地垂落在身侧,身上故意做旧的黑色束腰衣裙边缘有不规则的孔洞。
那是烈火烧灼的焦痕,意为“涅槃重生”。
她的野生眉峰清冷中带着一丝锋利,现在修饰细了些,让整体的气质偏向阴森荒诞,却又美得妖冶诡谲。
即便是这副扮相,在其它影视剧中也很少见。
所以,郁雾不由得多瞧了一会儿。
陆知予以为她已经走了,不想还在看自己,眼底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不虞。
“你还有什么事吗?”她冷淡地询问道。
“没有,我是觉得你的造型……很特别。”
闻言,陆知予眉头微蹙。
“这是主题需要,作为演员需要在拍摄中,尽量在一些细节上配合造型师,进行呼应。”
“我想你应该清楚。”
“……”郁雾有些愣住,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认为有问题。”
她的表述可能有点歧义,让对方以为是在挑剔造型,连旁边的化妆师都看了过来。
实际上,她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
对此,陆知予不予知否。
郁雾忽然发现,自己的出现让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扯出一个笑容道:
“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忙吧。”
话音落下,众人便继续忙活。
郁雾从化妆间出来,心中思忖,回想跟陆知予的对话,莫名觉得对方是在针对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和微妙。
不过,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可是上次谈成合约,两人还相处得不错,中间又不曾见面,哪里还会再得罪陆知予?
郁雾没有想明白,或许是对方自己的原因,脾气差,心情不好的时候,见到谁都看不顺眼。
她在其它地方转了一圈,美名其曰“视察协助”。
在经过拍摄组的时候,她见到了导演小李,上去简单问候了几句,对方就开始这支宣传片的想法大谈特谈。
从主题思想到受众心理,专业术语一堆,分析得头头是道。
郁雾是个门外汉,时而应付两句。
忽然,她看到显示器里,有一段异常的颜色跳动。
“这里还有一个镜头的位置?”她问。
小李也跟着看去,大概也明白她的疑惑,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郁小姐眼神真好,它在画面里作用不大,但是在构图关系的平衡中不可或缺。”
郁雾神情恍然。
她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对方看上去不修边幅,却有着一种与别人不同的气质。
小李过了会儿,才发现她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我爸请来的人?”郁雾大方地询问道。
小李扶了扶眼镜框,神情浮现一丝审慎。
他点了点头,说道:
“郁董跟我的理念相合,他是我的贵人,只有他愿意出资支持我的构想。”
郁雾此前从父亲那里知道他,据说是在中戏毕业,颇有才气,可惜这些年还没有得到一个真正的机遇。
如今一见,听他的神态语气来看,是把郁望津当成了伯乐。
在跟郁雾沟通过程中,小李也在暗中观察,因为她没有任何轻视,言行举止还格外谦逊而产生好感。
接着,小李便敞开心扉,与她的话题聊得更深了。
“我心里的第一人选其实是穆筝。”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
郁雾眼底有些惊讶,不由得向后看了一眼,这时候陆知予还待在化妆间里。
她以为小李这边还有内情,好奇心压不住,恰好现在他们身边没人。
郁雾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道:
“这其实不难办到,可是……为什么是她,气质上不符合你的要求?”
小李却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情绪忽然低落,声音带着一丝沧桑感,说道:
“不,我是不敢想。”
陆知予的眼光品味独到,对工作也有严格要求,正常来说,不可能跟一个毫无名气的导演合作。
因此,一开始小李是从实际出发,折中选择穆筝。
后来当得知跟陆知予合作,这对小李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为了在自己的履历中添上出色的一笔,他为此次工作付出了许多努力。
听完小李的低迷坎坷的事业之路,郁雾从开始的随便聊聊,逐渐也感受到其中不易。
“我看过你的作品,很有自己的想法。”她不由得安慰道。
闻言,小李眼里焕发光彩。
他的神情为之一振,末了有些许犹豫,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陆小姐看过吗?”
郁雾语气顿了顿,差点被小李的眼神亮瞎眼,叫人心中不忍。
她往左右看了看,想了一会儿,说:
“我跟她有点交情,只是她这段时间忙,改天有空会看的。”
“十分感谢!”小李神情激动,作出四十五度鞠躬。
“……”
郁雾让他不要客气,然后就打算走人。
这时候,工作人员往他们的方向走来,她回头一看,就见陆知予在众人簇拥中出现。
“开机!”小李说。
随着一声令下,附近的人都各司其职。
郁雾作为没有实际“职位”的人,自然处于观察状态,没有去干涉任何人的工作。
另一边,陆知予走到了摄像头前方。
她没有投来目光,而是专注地面对镜头,将身心投入剧本打造的情景中。
因为宣传片时长有限,以精巧为主,陆知予必需掌握几个重要画面,凸现自己与主题精神上具有的共同特点。
全场陷入一片寂静。
郁雾的视线从显示屏移开,不禁抬起头,朝前方的陆知予看去。
在镜头中间前的女人,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
她直观地感受到,对方极强的镜头表现力。
“天生的大明星。”小李感叹道。
郁雾神情微愣,过了会儿,也觉得这句话挑不出半点毛病。
陆知予的底子就是不一样。
她如此想着,继续欣赏有对方的画面。
后面,小李回头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镜头的灯光表现不佳,需要补拍。
片场休息。
小助理拿了一瓶水过来,打开后递给陆知予,然后为她整理背后的头发。
陆知予握住瓶身,啜饮了一口。
她的眉眼像是冷淡的水墨画,视线掠过人群,偶尔在小李身旁的郁雾停顿,随即就移开了。
不久前,陆知予查到了一些消息。
郁雾身上有真贝纽扣的衣服,是品牌的限量款,只有两件,另一件被她那位“发小”买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小李招呼着其他工作人员,让他们都先去吃午饭。
郁雾收起了手中的稿件,从陆知予面前经过,这时候连她的小助理都走了。
附近只有她们二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你不去吃饭吗?”郁雾随口说道。
对方掀起眼皮,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种眼神,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潜在的威胁隐患。
郁雾原地停住脚步,兀自等了会儿,就听到对方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去。”
闻言,郁雾也没有坚持。
让陆知予跟一大帮人吃饭,吵吵闹闹的,是不符合对方的品味,不愿意也正常。
她正如此想着,没有心思闲扯,便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郁雾不由得愣住,回头道:“什么?”
偌大的空间里,纯白色的布景底下,只有陆知予一个人身上色彩浓郁,她坐在野生藤木制成的艺术椅上,画面对比的冲击力强烈。
当郁雾走进来的时候,仿佛也跟着进入了镜头。
而陆知予是这一切的主宰,游刃有余。
郁雾将脑袋里奇怪的想象甩掉,再看向对方的时候,视野里的画面就正常多了。
陆知予神情没有变化,沉吟一会儿,问道:
“你上次给我看过的名片,现在还留着吗?”
名片……
郁雾回过神来,思索了一会儿,想到对方指的是白羊会所的名片。
只是,她当时放在那件衣服里,后面也没有拿出来,大概是被家里阿姨当成垃圾扔了。
“没有。”她说。
陆知予眼眸微敛,默然不语。
郁雾看着她的神情,忽然间想到什么,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只钱包。
她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打开钱包,然后就从夹层里看到了一张黑色名片。
“可能是当时喝多了,朋友多塞了几张,这东西也不值钱……你要是有需要就给你吧。”
她上前一步,将名片递到对方面前。
陆知予垂下眼眸,没有接过来,视线扫过名片上的姓名。
“江子衿?”
“没错。”郁雾语气微顿,说道:“在别的地方找不到她,只有这里。”
江子衿打的广告很有特色,只针对高阶层群体,除非收到她的名片作为“凭证”,不然来者见不到本人。
郁雾心里想着,就权当帮她拉拢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