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盛久反应了一会儿,转头盯着一脸天真的林里,突然萌生出一个绝妙的想法——
这辈子直接和林里合伙不就行了,他存一笔钱投资,不够的话新技术他也会,而且是不需要试错的完全体,到时候直接变成林氏科技的第一批元老,坐等股份分红。
这才是一条注定会成功的路,他为什么不走?
他记得林里应该是大学创办的公司,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盛久跃跃欲试,暗中试探林氏科技现在是什么阶段。
盛久欲盖弥彰的道了声谢谢,然后把小面包撕开吃了,顺嘴夸一口小面包好吃之后,十分自然且不经意的问道:“你最近那个……计划,现在进行到哪步了?”
林里立马眼睛一亮。
盛久也跟着一乐,心道有戏。
林里表情激动,盛久也跟着激动,只见激动的林里两眼亮晶晶的,他两只手一把攥住床边栏杆,伸着脖子兴奋的说:“计划非常成功!音乐会的申请校方批了!批了!”
盛久:“啊?音乐会?”
音乐会是个什么东西?
林氏科技呢?
林里热情揽客:“听说你会跳舞,你要不要来?”
问了就是感兴趣啊,感兴趣那不就是想来!
“不不不。”盛久连连摆手,他对音乐会可没兴趣,“音乐会就算了,我那点舞在会所混一混还行,拿到聚光灯下真是献丑了。”
不是林氏科技,盛久没兴趣。
一点都没,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动只能靠热爱支撑,恰巧,盛久只对钱热爱,只对利益感兴趣。
林里表情失望,但眼睛还透露着跃跃欲试的光,果然他又把脑袋伸到盛久面前,不死心的继续问:“那唱歌呢?或者乐器?”
提到乐器,盛久忽然停顿一下,指尖微不可查的收缩一下,他缓缓说道:“会弹一点钢琴吧。”
但只会一首钢琴曲,一开始季知归很愿意听他弹,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季知归突然不愿意听了,他也就很久都没弹过了。
林里听了马上激动起来:“太好了!钢琴也行啊,就是古典钢琴太大了,电子琴行吗,电子琴我肯定能给你弄来。”
“不用了,”盛久摇头回绝说:“那都是很久以前学的了,现在都忘了。”
林里遗憾的缩回去,像一个备受打击的小鹌鹑,他蔫蔫的说:“那好吧。”
可看他那个样子,明显还没死心。
但这和盛久无关了,他又不会搞什么心软妥协的戏码,主动去要求参加。
现在重要的是,他饿了。
一个小面包进肚子里根本没感觉,但是他没钱点外卖,两千块钱是他现在所有的家当,他没有生活费,每个月还要尽可能给家里寄一些,钱一眨眼就没了,还是去食堂吃点优惠餐吧。
决定好之后,盛久立刻翻身下床。
下楼时,盛久手指碰到假表的盒子,顿时泛起生理性的恶心,浑身就像被肉虫子爬过一样不舒服,他甩了一下手,把表扔到盒子里一起扔到楼下桌子上。
林里听见声响,回头看了一眼表,欲言又止。
盛久注意到林里的眼神,问:“有什么问题吗?”
林里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最好。
有他也懒得管。
盛久拿起椅子上披着的衣服外套,正要离开时,余光却瞥到衣柜门上镜子,他脚步一顿,愣愣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谁。
他下意识说:“我这什么造型,打扮得像个要饭的,乱七八糟……”
林里回头:“……”
这是什么新型的凡尔赛吗?
且不说盛久这长相,就但看他这穿搭也没问题啊,林里诚恳说道:“哥,我说句实话,你这身去音乐会正好。”
盛久一愣,因为他发现他眼中的乱七八糟,完全是用季知归的审美评判的。
季知归就喜欢清清爽爽的衬衫加西裤,面料顺滑一丝不苟,衣服扣子都扣的严丝合缝,是衿贵又禁欲的贵公子的感觉。
但盛久是一只土包子。
他现在最多像是一只长了毛的土包子。
他从小就在地里长大,手上是一层干农活留下的薄茧,每次弄季知归的时候,这娇气的城里少爷都喊疼。
盛久心里升起烦躁,好端端的想季知归干什么?
他把外套一扔,低头胡乱抓了几把头发,头上的金粉下雪似的往下落,他扔下手里的派克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更夸张的飞毛边的破洞牛仔换上,然后抓了几条链子挂身上。
短短几分钟,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放盛久身上,硬是把盛久变得比刚才还爱豆。
但盛久却觉得自己更像收破烂的了。
林里哇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脸真是最好的时尚资源。”
但在盛久的审美里,他从季知归不喜欢的样子,变成了季知归非常不喜欢的样子。然而盛久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要点,人的穿搭可以变,气质却隐藏不了。一个自卑怯懦的土包子穿什么都小家子气,然而一个在商场浸润多年,早已懂得从容,也有能力稳重的人穿什么都会给人可靠的安全感。
盛久对着镜子叮里当啷的晃了晃,非常满意:“我这身不错吧。”
林里愣愣的点点头,“厉害。”他见盛久好像是要出门,连忙问:“你是不是去食堂?”
盛久嗯了一声,趁着现在还有点钱,赶紧吃几顿饱饭。
林里忙应道:“我也去我也去。”
他还是没死心,想着和盛久打好一下关系,万一能把人诓骗到音乐会了呢。
食堂
临近午饭时段,食堂里人满为患。
大夏天的,盛久被挤得头晕,好在他个高,还能呼吸到一点新鲜的空气,林总则惨了,他躲在盛久身后问:“你想吃什么?”
盛久疯狂回想食堂的菜系,问:“你帮我想一想,我需要一个同时满足便宜量大还管饱三个条件的菜。”
林里:“……”
“要不你刷我的卡吧。”
盛久眼前一亮,赞赏道:“真是绝妙的好主意!”
食堂有两层,一楼是自选菜,学生用校园卡支付有优惠,性价比相当高,二楼则是一家一家小店的模式,每家菜都是家贵量少,是学校里那群富二代偏爱的地方,但要盛久来评价的话,那就是大怨种才会去的地方。
刚巧林里也在建议:“不如我们去二楼吧,一楼人太多了。”
盛久:“不去,吃不饱。”
他盯着阿姨勺子里的红烧肉咽了口口水,拉着林里往前凑了凑问:“你卡里钱多吗?”
“当然。”林里回答着,一边观察身边人的反应,明显的所有注意到盛久的人都在悄悄盯着他看,林里吞咽了下口水,已经能想象到音乐会那天盛久该是多么受欢迎。
不行,必须打好关系!
林里把自己的卡掏出来:“放心,管够。”
盛久眼睛一亮。
林总大气。
可是一楼人实在是密密麻麻的像小蚂蚁一样,而且大部分还十分的没组织没记录,盛久和林里看了一圈,竟然没看到队伍在哪里。
林里苦恼:“这帮新生怎么不守规矩啊,算了,看小爷我带着你杀进去!”
盛久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拥挤的饭了,心里的烦躁压过了饥饿,盛久拉了一下林里,不想和他一起往里面挤。
“我们等会再来……”盛久的建议刚提到一半,就听见身边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呼。
盛久下意识偏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女孩被人群拥挤的失去了平衡,直直朝着盛久摔了过来。
林里正好也想要回头看看盛久为什么不走,结果就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汤碗朝着盛久撒过去,他惊呼道:“盛久,小-心-!”
盛久心脏也跟着一跳,那汤的热气几乎要熏到他身上,说时迟那时快,盛久反应迅速,一只手抓紧女孩的胳膊,另一只手险险抓住餐盘。
险之又险,盛久就差点就要被着汤烫熟了。
“对不对不起谢谢谢谢。”女孩慌得口不择言,一边道谢一边道谢。
“没事。”盛久淡淡的说着,微一用力把女孩拉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女孩继续不停的道谢,一抬头,看见盛久的手被碗烫的发红,她更加过意不去,连忙捡起地上的餐盘,“你快把碗放我手上吧,太烫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
女孩非常抱歉,万分抱歉。
盛久把碗放在餐盘上,她看女孩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怕她再撒了,于是接过餐盘道:“给我吧。”
这时,人群中突然挤过来一个满脸担忧的男生,女孩看见那男生,两眼一红,险些要哭出来。
女孩一把拉住她男朋友的袖子,快速的解释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并且重点表示她对盛久的感谢之情和歉意。
女孩的男朋友看盛久也是非常的感激,他连忙接过盛久手里的餐盘,立马道:“多谢了兄弟,还没吃饭呢吧,这顿我请了。”
盛久心想这日子还挺好,一个两个都争着请他吃饭。
这时,林里终于挤了过来,担忧的问了问盛久如何。
盛久甩了甩手说:“没事。”
他皮糙肉厚的,还真没事,这点热度可比家里之前锅里的水蒸气低。
盛久拒绝了女孩男朋友的好意,道:“不用了,小事一桩,再说了今天有人请我吃饭,就算了。”
“那不行那不行。”女孩男朋友不同意,当即表示连林里也可以带着,“走了兄弟,咱们去二楼好好吃一顿。”
“不不不。”盛久连连拒绝,推搡间,他正好抬头看了眼二楼,也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新心心念念却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那人就坐在二楼栏杆边上,宛若神明般淡然垂眸,看着这边的热闹,两人视线交错时,后者微一挑眉。
显然也很易出乎意料。
靠!!
盛久匆忙收回目光,心中宛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那一瞬间,盛久真得很想冲上去问一问季知归为什么不肯相信他,他们日日夜夜的相处还比不过一叠不知道从哪来的假照片吗?
盛久的目光渐渐冷静下来,露出了这个从小县城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软饭男的冷静,难道这场真爱的戏码,他上辈子演的不好吗?
盛久缓缓收回目光,现在想这些是没用的了,终归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时,林里见盛久大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品德,于是出面打圆场道:“都是小事,小事,我们已经订好吃什么了,不如这样吧,加个微信,就当交个朋友了,改天出来约酒。”
盛久拿出手机,笑笑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没受伤就好。”
这场小小的插曲圆满结束,但一想到季知归就在二楼,盛久也没了在季知归眼皮子底下吃饭的心情,等到那女生和男朋友离开之后,盛久和林里说:“我们去二楼吃吧。”
林里:“???”
“刚说你去你不去?”
“我想坑你一把,去吃二楼的牛肉饭,走吧,我们从那边的楼梯上去。”江大的食堂很大,二楼环形设计,盛久点的那家饭在季知归的斜对侧,而且餐桌在店内,基本避免了和季知归可能的接触。
他们离开之后,二楼靠栏杆的三个人陆续收回目光。
这三个人按座位从左到右依次是况野,季知归,周益,也是他们江大富二代小团体的核心成员。比起一楼的小躁动,这里似乎才是整间食堂真正的焦点。
况野嘀咕说道,语气也有些不确认:“这不是前几天那个Nine么?几天不见,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Nine,是盛久在飞鸟会所里的花名。
可况野却说不上具体那里不一样,就好像前几天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是Nine,今天这个成熟稳重力挽狂澜的人也是Nine。
明明是一样的打扮,况野却看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听见况野的话,坐在中央的少年若有所思的弹了弹烟,皱眉不悦道:“哪不一样?眼神还是那么的恶心。”
和看向他的所有人一样,充满了**。
况野一愣,他笑笑道:“起码收敛了很多不是,只是……”
况野故意卖了个关子,同时吸引了季知归和周益两个人探究的目光。
季知归果然问:“只是什么?”
况野笑得直拍大腿:“当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哈哈哈……”
意思是盛久再怎么打扮,本质还是下乡土包子。
周益也被逗得一笑。
季知归却余光看了眼那个人消息的拐角,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