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明月照沟渠 第2章 初到九重

九重之上，和仙境的外观并无什么区别，非要说出来什么，那便是这里更加寂寥。荒芜寂寥得好像要将人吞没。

宴从月听说其实最开始神界并未有仙境与九重之分，只是后来，神族崛起，自诩身负神族血脉的他们与普通人仙不同，便划出九重天，以供他们所居。

宴从月甫一落地，便有一位仙使翩然而来，她眼一动便意识到这人是冲她而来，微微点头，也抬起脚步。

仙使盈盈一笑：“可是从仙境来的从月仙子？”

宴从月微一俯身回：“正是。”

抬眼之时被迫望进面前的大殿，巍峨的门直入上空的白雾，不见尽头。

仙使听了很是高兴：“那我们以后便是同僚了。我也是天机殿的。”

听到这话，宴从月也露出个微笑，仿若春融冰雪，仙使一愣，这一愣时间便过得很久，意识到不妥之后才将过于露骨的目光收回来。

她走上前：“哎，我还未曾介绍过自己呢，我叫令珈，专门负责迎新的。”

宴从月微微颔首：“令珈仙子好。”

眉眼微弯，孤傲清冷的神色随着表情的生动渐渐褪去，一举一动都带着行云流水的潇洒与利落。

令珈见这副美丽至极的面孔不禁心生亲近之意，拉着她聊起来：“话说咱们天机殿好久都没来新人了。”

宴从月屏神听她说话，她曾经打听过天机殿的事。天机殿，顾名思义明掌管各界天机之秘，是司命星府的直属上层机构。

天机殿主率性自然，最是讨厌俗事，天机殿要从上到下要找一位真正掌实权的，那只能是司命星君。

而司命星君又忙于自己手头上的事务，无暇顾及天机殿，它愈加淡离众人视线，是以天机殿只是听起来神秘，在九重之上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在这里并接触不到实权的地方。

从仙境来的仙人哪个不是图着更上一层楼。

宴从月想要到天机殿，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大气运者的命盘。

那自然也能看到他的。

她别过头问：“令珈仙子我们现在是去何处？”

他们去的方向不是天机殿，而是别处。

宴从月看着来时路后又转而看向令珈。

令珈笑了声：“去给你安排差事。”又问，“我听说你之前在清琢那厮手下当差？”

宴从月：“嗯，我之前是姻缘司里的一名月老。”

令珈好像一早就做好了她的打算，干脆说出来：“你不如在司命星君那里做事好了，你应当认识他吧？”

宴从月：“认识。”

她语气淡淡，倒让人不好提出接下来的事。

令珈有些把握不住她的心思，只得转移话题。

“你可知这神界有一桩大事要发生？”令珈一脸兴味地同她说。

宴从月轻轻点头：“略有耳闻。”

她在仙境曾有耳闻，听说是九重之上的两位大人物要合籍，在大典的前三天会降下福泽众仙的甘霖。

有不少人会选择在那几天提升境界。

令珈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笑出声：“你也知道？哟，这事传得可真广。”

宴从月露出浅浅的微笑：“毕竟是大人物，很久之前就有人在下界传唱。”

她早在灵界就有听说过神界的神尊与神女的话本传说。

这六界中可只有一人被称为神尊，便是那神族出身的伏夷，只是现在无人敢叫这个名字，他们都会尊称他一声昭清神尊。

神女与神尊出自同族，话本上常写，神尊与挚爱神女全族覆灭，历经磨难，扶持多年，最终修成正果。

令珈挑了挑眉：“传唱？”

“这还真是传得广。”语气渐渐变得阴阳怪气，“那还真是真爱。”

她的话中隐隐有嘲讽的意味。宴从月没在意，旁人的事她一概都不太理会。

只顺着她心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太理解她的阴阳怪气，她说是传唱，其实应用得很是恰当。

无论走到哪儿，总会听到说书人在说那些故事。

令珈看宴从月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也不想自讨没趣，她道：“司命星君最近在为神尊的大典挑个好日子，手下事务多得很，刚好缺人，你不如就去那儿。”

“还可以刷个资历。”

语气淡淡，但听着总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宴从月眉眼微垂：“谢过仙子。只是，可否告知小仙具体是做什么？”

“小仙唯恐不能胜任。”

她只想混入天机殿，若是到了司命星君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天机殿。

司命星君虽说也是天机殿的，却常年不在殿中，而是在外处理事务。而且他也早已言明他看不透她所说的那人的命盘，跟着他根本无法探查他的消息。

令珈嘿了一声：“月老不就是看红线的，你的任务应该就是让这次大典顺利进行。”

她看宴从月又想说些什么，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到地了。回见啊，同僚。”

“令珈仙子——”

宴从月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

她看向前面的建筑，再看已经溜得不见踪影的令珈，徒增些猫腻出来。

还是抬脚往前走，初升仙境时她第一个见到的便是司命星君，与他也算是旧识。

刚一进去，入目的是一位愁眉苦脸的仙人。本来有几分风流的样貌似乎因为近日的磋磨变得苦大仇深起来。

敖玄似有所感，朝宴从月挥了挥手：“从月你来了？”

宴从月嗯了一声，快步走过来。

敖玄轻咳两声，解释：“从月，是我让令珈带你过来。”

他并不想那么大费周章，但是除了这好像也没其他的办法。

要是时间能回溯到二十年前，那他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到升仙台那里，然后认识她。

当时有下属和他说升仙台有一个堕灵成仙了。

堕灵啊，灵界不乏有修炼成仙的，但堕灵可是从古至今都未曾出现过。

他不禁对这个从人到堕灵又到仙人的仙感到好奇，就想看看这位仙人到底是何命盘。

奇怪的是，他看不出来，他居然看不出来。此人的命盘永远都被一团灰雾缠绕。

他可是被天机殿主都称赞过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压着心头的不解，他亲自去见了这位仙人，并将其招入麾下。

没想到的是，猛将没招到，找来一个大麻烦。

当然他一开始不知道这是个麻烦。

要不是清琢与他来说，他估计就给她指了明路，想想都觉得后怕，要不是知道了消息，后面倒霉的应该是他。

那丫头可不是个好惹的。

幸好当日只说了一半，不过也是他能算出来的全部。

宴从月抬眼看他：“何事？”

她并不觉得对方这么大费周章把她弄来是为了她好，毕竟对方当时把她招进姻缘司后不仅把她当做月老来使，还把当作一个打手。

敖玄笑了笑：“令珈都和你说了吧？这神界最近可是忙得很，我是一点都脱不开身。”他指了指自己形容憔悴的脸，“你瞧。”

“他们把一些琐碎的事都给推给我了。哎。”

宴从月看他还要长篇大论一番，快言快语道：“您直说。”

敖玄讪讪：“所以镇天门的守卫任务就交给你了。”

“毕竟你的实力······有目共睹嘛。”

宴从月直接点头：“行，但是我最后还是要去天机殿。”

司命星君不能得罪她还是知道的。

敖玄这下愣了起来：“你为什么还要去？”

天机殿又不是什么好去，（虽说他也算是天机殿的人。）

宴从月大方回：“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在找一个人。天机殿可能会有他的消息。”

她很光明磊落，提到那个人时沉静的眼里才会冒出一些光彩。

天机殿，世间千万玄机皆可掌握其中的地方。

敖玄讪讪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他看着这张坚定明媚的脸，忽然有些心虚。

他可是去打听了她在灵界待了多少年才升仙。

足足一千多年，一千多年对于仙或许只是眨眼一瞬，对于一个在灵界的凡人女子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日如面皮被刀剑相刺。

宴从月带着司命星君的手令来到镇天门，与他们说明情况后便附身在镇天门的门上，宛若一条矫健之龙，快得让天兵们都愣了一瞬。

有厉害的看到了她的身形变化，都要夸一句好俊的身手。

宴从月闭目，感受着往来人员的气息变化。

她算是除镇天门天兵守卫外的另外一层守卫。

今日的合籍大典是告予过六界的盛事。

自然会惹来众多宵小过来捣乱，他们的职责便是在此，让大典有序地进行下去。

附身在上面的宴从月恍然一动，刚才，好想有股强大的力量经过。

她刚想睁开眼，转念一想，并没感受到天兵们的异动，来人的气息也过分纯净，应当是神界的人，干脆又闭上眼，继续养精蓄锐。

过了一会儿，气息消失，天兵们的声音响起。

“那就是神尊大人？”

“是啊。”

“他怎么来了镇天门？现在不应该在朝圣殿？”

朝圣殿，神尊这次举办大典之所。

“谁知道？”

“那估计是又去了凡间了吧。”

“凡间有什么好看的？”

“神尊心怀众生，岂是我们这等微末小仙能懂的，体察民情怎么了。”

“可今日不是合籍大典吗？神尊怎么会出现在镇天门，按理说，他应该在准备合籍事宜。”

“这又谁能知道。”

有一小兵道：“你们怕是不知，神尊其实——”他看众人目光聚集，拉长音调，满脸暗藏玄机道，“在凡间有——。”

“都住嘴。在背后议论神尊琐事是觉得自己活了太长吗？”

这话一出，一开始兴冲冲聊着的人都噤了声，刚才说话那人也敢再说出来。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宴从月也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被他们引得也跟着一起听去了。

大概是神尊与神女的话本听得太多。

耳边一消停，宴从月也收回心神专注地盯着仙境与九重之间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