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
古兰穆低声唤了一声,无人应答,她心里一慌,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她转过畜牧棚,朝角落望去,那儿正巧被棚沿挡住了光,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只瞧见一个黑影,好似缩在地上,听到声音也不动。
“阿喜!”
古兰穆喊了一声,那影子却动也不动。
而此时还在另一头的谷子衿却喊了一声穆儿。
古兰穆只应了一声,却未回过身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黑影面前,一把抓向地上的那团黑影,心中无数次默念着千万不是阿喜。
可那毛茸茸的触感,不正是阿喜袍子上的毛绒领子?还有那暖烘烘的感觉,就像阿喜一样。
古兰穆急了,却不想那黑影突然‘咩’的一声蹦了起来,差点给她掀翻到了地上,她后撤一步稳住身形,看着黑影穿过她的裆下冲出去,白白的,小羊羔。
她骂了一声,却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
“穆儿姐姐,我在这里。”
阿喜奶声奶气的喊道。
她被谷子衿抱在怀里,两人站在畜牧棚的旁边,看着古兰穆咯咯的笑。
“……”
古兰穆无言的看着两人知道自己被耍了,但方才悬起来的心却放下了。
“怎么喊你不答应。”
她有些愤愤的骂了一声。
“谷子姐姐不让我出声。”阿喜有点委屈的应道。
“嘿,小叛徒,说好的一起吓你穆儿姐姐呢?”谷子衿笑骂一声。
趁着夜色,三人笑闹着,吵醒了在草丛之间的蛐蛐,蛐蛐蹦着跳着,逃离这个嘈杂的地方,却不小心落在了一双毛毡鞋面上,它鸣叫了几声,看着好大一颗水滴吧嗒一下落在它眼前的草尖上。
等到东边的光洒在这苍茫草原之上,那水滴便随着朝气一起蒸发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只有那蛐蛐曾经瞧见了,它从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滴落下来的。
“咦?楚泽呢?”
谷子衿走进大帐篷,她已经是起得最晚的那个,但围坐的早餐桌上她没看到楚泽,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自觉,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去早市了吗?”
早餐桌的众人却都只是摇头,谁也答不上来。
“我早起时她已经没在。”
赢熏应了一句。
耶律真也接着道:“马匹也未在,可能确实去早市了。”
“那是不是该回来了?”
谷子衿拿了一杯羊奶,那羊奶还冒着雾气,在这冬日的早上是最合适的早餐。
“咦?楚泽吗?”布娃端着一盆烫好的白肉进来,正巧听见了众人在议论,便说道:“我早起烫肉时她与我道别了。”
“道别?”
谷子衿还没反应过来,迷糊地反问了一句。
“对的,那会儿天还没亮,我看到她牵马便多问了一句,她道自己要回家了,便与我道别出门去了。”
布娃将白肉端到桌子上,再扭头想去说什么,却发现谷子衿已经冲出了帐篷,只剩餐桌上的众人面面相觑。
谷子衿从来没有这么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但赢熏却比她动作还要快些。
“谷子,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
赢熏一把拉住了浮墨的缰绳,挡在了马前。
“赢姐姐,有什么不能等找到楚泽再说?她要是遇上意生身那群人怎么办?或者马匪?她……”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现在要听我说!”
赢熏加重了语调,不给谷子衿拒绝的机会。
“昨晚你们都歇下之后楚泽与我说了,她要自己先回北芒去。”
“什么?!”
谷子衿惊呼一声。
“那你就让她自己去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你这不是送她去死吗!”
在谷子衿看来,这片土地的每一寸都充满了危险,楚泽离了她只能是送死。
“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赢熏轻声试图安抚她。
“说什么?说什么能救她?她好不容易从火坑逃出来,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你却让她去送死!?”
谷子衿因为着急,逐渐有些口不择言的喊起来。
赢熏再去劝的话她已经听不进去,只去抢赢熏手里的缰绳。
赢熏不愿给,她便不管不顾的去抢,几乎扑在了赢熏身上,气得赢熏甚至忘了她脸上还带着面具,抬手便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响亮的声音惊到了帐篷里其他人,他们也跟了出去,却看见谷子衿和赢熏相对而立,谁也没戴面具。
“啊!谷子!面具!”
耶律真扑过去捡落在地上面具,却被赢熏喝止了。
“要什么面具!你根本就不需要戴面具!这些毒气根本伤不到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耶律真不明白,谷子衿也不明白,抬眼看着赢熏。
“谷子衿,楚泽不是你的影子,她可以帮她逃出火坑,可以将她带到家门口,但你不能阻拦着她成为自己!”
“你根本不需要这个虚假的面具!谷子衿,你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
赢熏说着,愤怒地走向地上的木头面具,狠狠地踩了下去,将那干朽的面具踩成了两半。
“你的过去不会因为楚泽的得救而改变,楚泽的未来也不需要你来拯救,她既然决心要去走自己的路你就该放手让她去。”
大概是那一脚宣泄了赢熏大部分的怒气,她的语气终于又平缓下来。
她长叹了一句,道。
“至于你自己,你该好好问问自己,到底在找什么,或者好好回过头看看,你丢掉了什么,是抛弃掉还是捡回来,你不能一直悬在中间,这对每一个爱你的,关心你的人都是折磨,尤其是对楚泽。”
说完这一句,她招着手赶走了围观的所有人,独留下谷子衿一个人站在原地,低着头久久不说话。
浮墨没了束缚,便跺着步凑近谷子衿,低下头去蹭她,它像是知道自己的新主人发生了什么事,便这样笨拙的安慰着。
谷子衿抬起手,轻抚着浮墨的脖子,她靠上去,轻轻抱了抱这匹大马,身上的绒毛有些刺挠。
“浮墨,我没事。”
她拍了拍马脖子。
走向那个列成两半的面具,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了这个面具的样子,那上面有古兰穆画得一个歪七扭八的图画,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像是一个符号。
“真丑。”
她笑骂。
“姐姐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谷子衿没抬头看走近的人,而是笑着回。
“明明就画得很奇怪。”
古兰穆也半蹲下来,陪谷子衿发着呆不说话,她将面具捡到了手里,不知在端详什么。
直到她觉得膝盖压在地上有些疼了,谷子衿才又说话了。
“怎么大家总是说走就走,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也不会给你的。”古兰穆道。
谷子衿抬眼看着她,不明白这孩子来着蹲了这么久难道就为了呛自己?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陪你去,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也不会给你告别的机会的。”
“真的吗?”
谷子衿笑着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着库尔班山。
“那陪我去库尔班山吧。”
她这话显然没经过思考,只是悲伤和气愤之后的发泄,但古兰穆却爽快的应了。
“好啊,如果这是你的真心希望的。”
“你都不问去干什么吗?”
谷子衿笑问。
“有什么好问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要生我一起生,你若死……不对,我不会让你死。”
古兰穆蹦了蹦,将已经裂开的面具放到了马厩的屋檐上,笑着接道。
“姐姐还是不戴面具好看些。”
说到这,谷子衿才一愣,她虽然不知道赢熏为什么会打落自己的面具,但是她相信赢熏不会害自己,所以便将疑惑吞进了肚子,显然指望现在她完全理性的思考是不可能的。
“我们走吧。”
古兰穆牵着橙色的大马,早一步走到围栏外,回望着谷子衿。
谷子衿点点头,却望向了院子中心的帐篷,好似这有一场突然的告别,甚至她连和楚泽告别都没有机会说。
就像当初匆忙的告别上官云澜。
她总被事情推着走,一次又一次,,总是前一秒事情还在好好走着,下一秒就整个崩坏了,她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
悲剧不是事情突然变坏了,而是你明明在努力的走好了每一步,可事情还是不可控的崩坏。
她逃习惯了,所以这一次冲动之后还是本能地选择了逃。
她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用戴面具,她不想知道楚泽为什么要走,她也不想猜楚泽能不能活下去,她只知道她本来在找青州大门,只要找到了她就可以离开这个荒诞的地方,什么楚泽,什么上官云澜,都不过大梦一场,梦醒了就忘了。
她翻身上马,却看到赢熏掀开了帐篷的帘子,望着她。
“赢姐姐……”
她才开口,便发现自己嗓音有些低哑,不知被什么哽咽住了。
赢熏没有回,只是摇摇头,转回了帐篷内。
“走吗?”
古兰穆又问了一声,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谷子衿是否要离开大家。
“走。”
谷子衿抬手揉了揉眼睛,拉动缰绳转过身,跟着古兰穆往院子外走去。
我终于回来了,对不起大家久等了,我也不知道上一位小伙伴的评论有没有恢复成功,大概就是它一直回头锁章我也很难受,正在努力更改放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0章 楚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