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的寨子在北地的中心位置,因为巴哈热大叔和马队一众人的原因,这里俨然成了北地通商的枢纽,整个寨子颇负繁华。
北地的寨子没有殷国那样搭建起特定的街道,马队行到这里就找一块空地,然后自己扎营,想要兜售商品的就在寨子的门口搭起台子,摆出自己的商品,换到自己的想要的或者售空之后大家就会自己离去,后来人再在此处落脚。
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人们也就需要了交流和活动,在寨子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团高高堆起的篝火,四周铺设了一些兽皮和毯子,平日里如果有节日,不管是原住民还是外来的人们都会聚在这里,载歌载舞。
巴哈热大叔的马队本来是这里的原住民,所以也就没有再寻空地扎营,巴哈热大叔兀自寻回家去,而谷子衿等人为了方便住进了耶律真家的营帐。
耶律真家中驯养的畜牧不是很多,但院子不小,畜牧的棚房旁堆满了木盒子,那是耶律真平日里带回来的,让家中母亲兜售以补贴家用。
耶律真家中大小林立了三个帐篷,中间是一个谷子衿没见过的造型,但很大很宽敞的帐篷,它中间是个凸起的半圆形,两边还各有两个圆柱型,中间大概类似于寻常人家的客厅,而两边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储物的地方。
而另外两个传统的圆形帐篷都是卧房,用石块和泥土堆砌了两张简单的炕床,上面扑了一层兽皮,谷子衿他们来了耶律真的母亲布娃就让出了其中一个帐篷。
虽然四个人睡起来还是有些拥挤,但是谷子衿却难得睡得这么舒服,赢熏为了保证她‘好好养伤’,将古兰穆和楚泽赶到了一遍,所以谷子衿晚上睡得尤其安心,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她就伸着懒腰爬了起来。
谷子衿本以为自己起得早,抬眼去看却发现古兰穆和楚泽都已经不在床上,帐篷外传来交谈声和‘咩咩’的羊叫声,她好奇,便也不再赖床,草草梳洗了一番就钻出了帐篷。
此时帐篷外,耶律真正拉着康郎帮他打理羊舍。
“康大哥,耶律大哥,早上好。”
谷子衿笑着招呼。
康郎抬眼看到她,眼都亮了,忙问道。
“你赢姐姐可醒了?”
谷子衿看这五大三粗的汉子那一副相思难解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康大哥,只不过一夜未见,怎么如隔三秋?”
听到谷子衿打趣自己,康郎用鼻子哼哼了两声,佯装不满的看向耶律真。
“我就说我应该带着夫人自己搭营,阿真睡相太差了。”
耶律真一听,也闹起来。
“我怎么睡相太差,你半夜非要抱着我喊赢夫人的名字!我不踹你怎么办!”
“我可没有!你休要胡说!”
康郎大概是害羞了,举起刚刚扫了羊粪的手就要来捂耶律真的嘴,吓得耶律真翻出羊圈,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着赢夫人救命,逗得谷子衿哈哈大笑,差点没扯疼了腹部的伤口。
眼看整个院子马上就要羊粪乱飞了,谷子衿赶忙抬手阻止两人。
“好了好了,康大哥,赢夫人要是起来看见你准要挨骂了。”
面对康郎,搬出赢熏就赢了一半。
果不其然,准备打飞羊粪袭击耶律真的康郎收了手,虽然不服,但还是嘟嘟囔囔的认了瘪。
谷子衿又转向得意洋洋的耶律真,笑骂道。
“耶律大哥,你也别闹了,越扫越乱,等布娃阿妈回来,你也得倒霉。”
耶律真扁扁嘴,不服道。
“今日冬节,阿妈才没那么早回来,何况还带着楚泽和穆儿。”
说到这,他好似想起什么,突然一拍脑门,说道。
“对了,穆儿让我告诉你,你睡醒了就去中心寻她,她们才出去没多久,你沿着马道去看看。”
谷子衿点了点头,笑着又叮嘱了一句让两人别闹了,这才迈步出门去。
布娃阿妈是耶律真的母亲,这个偌大的院子其实只有布娃和耶律真的妹妹——耶律喜两个人长住,耶律真没提到父亲,谷子衿也就没问了。
所谓马道就是马踏出的路径,也算是天然的道路,谷子衿出了门沿着马道走了不到一里地就看到了寨子的中心那刚好堆放的篝火,也不知道这篝火什么时候会点燃。
冬节是北地为了提醒人们预备过冬的节日,也就是过了冬节,冬天就到了,畜生也好,农耕也好,在这之后要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寒冬的准备。
所以对于北地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意义深远的节日,一大早各个寨子已经摆出了自己的商品,让人们来赶个早市,许多人来来往往,或买或卖,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与殷国不同的口音,却如同殷国一样让人感到烟火气。
谷子衿慢慢走着,笑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着这种轻松的自在感。
“小衿。”
晶莹透亮的红色突然出现谷子衿面前,一声轻呼唤回了眼前人的注意力。
“这是?”
谷子衿愣了一息,瞧着眼前的糖葫芦和楚泽。
“没想到这里也有!这个糖葫芦!”
楚泽笑着,将糖葫芦塞到谷子衿手里。
红色的糖衣包裹着不知名的果子,果子比殷国的小许多,大概是为了好入口,冬天初临的时刻,糖衣自然冻结,如玻璃一般透亮好看。
“你怎么……”
谷子衿想问她怎么找到自己,又想问她怎么买到的糖葫芦,但是一时却不知道该问出什么。
楚泽却好似知道谷子衿想什么,笑着抢答道。
“穆儿帮阿妈搬些东西上马,我力气小,便帮阿妈再买些别的,正巧看到了这个,这次不用担心化掉了。”
谷子衿看着她傻乐的样子,心头一暖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拔下一颗果子,塞到了嘴里,这和她以前吃到的不同,糖衣有些硬,也没有那么甜,而果子除了酸还有些涩,幸好楚泽并看不见她有些扭曲的表情,只听见她笑答。
“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买各种糖葫芦。”
楚泽也不知道各种糖葫芦是什么,只是点点头道好。
两人瞎跑了一路,看了许多东西,才回到阿妈那儿,阿妈的大马两边已经驮满了东西,甚至连马背上都扛了半只切开的羊,古兰穆看到两人一起来,不知哪来的脾气,对着谷子衿嘟囔了一句。
“怎么叫你来寻我用了这么半天?”
谷子衿心里一虚,暗道自己确实忘了这事,只顾着和楚泽四处瞧那些新奇的玩意,但是嘴上却打着哈哈说。
“路上碰到楚泽便顺道去帮布娃阿妈买东西了。”
古兰穆还要再说,谷子衿却突然蹲下身去,朝着有些怯生生地站在一边的阿喜招手。
“阿喜,到姐姐这来,你要吃颗糖葫芦吗?”
阿喜对于这些客人还有些眼生,想动又不敢,只能抬头看自己的阿妈。
“去吧。”
布娃笑着轻声说道。
阿喜听着乐了起来,挪动着步子来到谷子衿身边,谷子衿抬手摘下一颗糖葫芦递给了她,只是这葫芦里的果子实在有些酸,阿喜嚼了两口,就哇的一声,在原地直跳脚,嘴里不停地喊着。
“好酸好酸,阿妈,好酸。”
布娃看着,倒也不怪谷子衿,反而哈哈大笑,对阿喜道。
“果子哪能不酸,冬日该吃些酸的。”
谷子衿看着她那般可爱,也跟着笑起来。
阿喜四下转了一圈,却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脑袋冲到古兰穆身旁,抱住她的腿,喊道。
“穆儿姐姐这果子酸。”
古兰穆一愣,她还从未哄过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早上都和她待在一起,所以孩子看着相熟,慌不择路找了她,她只手无足措的站在哪儿,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孩子。
“阿喜,怎么去麻烦穆儿姐姐!”
布娃喝令了一声,但阿喜却不停,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古兰穆不撒手。
“阿,阿喜乖,姐姐帮你收拾坏人。”
古兰穆语气僵硬的哄了一句,阿喜却不买账,她眨了眨眼,看着古兰穆道。
“谷子姐姐不是坏人,是果子酸。”
古兰穆没办法了,只好看向谷子衿用眼神向她求救,可谁知后者却得意的耸耸肩,以示自己无可奈何,前者再气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心一横,干脆弯下腰,将阿喜一把抱起,她力气大,这一下毫不费力。
平日布娃一个人很少抱着阿喜,阿喜眼前突然一亮,拉高的视线让她感到无比新奇,也不再闹着果子酸,只惊叹的哇了一声,用自己的小手搂住古兰穆的脖子,笑道。
“穆儿姐姐好厉害。”
“嗯,嗯……现在好了吧。”
古兰穆应着,眼神却放远处去,谁也不看,大抵是害羞了。
“好了!。”阿喜欢呼一声,举高自己的双手,喊道:“我以后也要长得像穆儿姐姐一样高!不!要比穆儿姐姐还要高。”
一旁的布娃笑道。
“那你问问穆儿姐姐怎么才能长得这么高?”
布娃只是逗趣,阿喜却当真,她转过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古兰穆,声音稚嫩却无比认真的问。
“穆儿姐姐我能长得像你这么高吗?”
“能吧。”
古兰穆应了一句。
“能呀,你要像穆儿姐姐那样,好好锻炼身体。”
一旁跟上来的谷子衿插嘴说道,她笑嘻嘻的跟在古兰穆旁边,问道。
“穆儿,来颗糖葫芦吗?”
“不要。”
“吃一颗嘛。”
“绝对不要。”
早市已近尾声,布娃阿妈招呼大家回返,谷子衿回身去看楚泽。
“楚泽,走吧,回去了。”
楚泽却好似在出神,听到谷子衿的声音才猛然回过神来,应了声好。
谷子衿回过身走到她身边,有些担心的问。
“你还好吗?”
楚泽点点头,笑道。
“这糖葫芦酸你怎么不与我说?”
谷子衿咦了一声,道。
“我以为你尝了。”
楚泽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只剩了一枚铜板,便未尝,要是不好吃便还是不吃了。”
她说着,伸手来拿谷子衿手中的糖葫芦,那糖葫芦谷子衿吃了一颗,阿喜吃了一颗,还剩两颗。
“好吃。”谷子衿后退了两步,护住糖葫芦串,道:“糖葫芦便是酸甜才好吃,不过只剩两颗了,我嘴馋,你便让与我,以后我再赔给你尝鲜。”
她说着,将两颗糖葫芦都拉下竹签,兀自吃了起来,那果子依旧有些酸涩,糖衣还是有些硬,但是这回谷子衿却不肯道一句不好吃,她只怪自己忘记了,楚泽那时候随身带了三枚铜板,说是院里姐姐给的嫁妆,这样被买走的她才不算一无所有,在外才能不让人欺负,初时买的没吃上,现在给她买的确是最后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