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悖论 第47章 青鸟学院（十九）

当柳异准备将设备戴上时，脑袋被一阵钻心的疼痛淹没，冷汗直冒。

“你已成功植入「思想法官083544」，光明系统当前载入进度100%。”

“青鸟学院智能导学系统已更新。”

“柳异，男，青鸟学院二年三班，职业：学生。”

“检测当前光明值：270，五等良好公民；犯罪记录：无。”

柳异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幸好周琦珊在后头扶了一下，却因为异物进入脑袋，换来一阵汹涌的干呕。

“怎么样了？”

“还好，没事。”

异样不过瞬间，疼过后又迅速恢复正常状态。只是他知道自己脑子里，已经潜伏了一个窥视他的思想的监视者。

柳异轻轻推开周琦珊的搀扶，走向郭云，有一声沙哑：“解……解药呢？”

郭云把一个瓶子抛到柳异手中：“现在服下，三小时后就能醒了。你得把藏在学院的徐小荧和于靖叫来，雨夜三人必须今晚离开学院。”

“嗯，谨慎。”

柳异不再多说，走到故笙面前，轻手揽过她的脑袋，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把药剂小口小口喂到嘴里。

“当故笙在我面前出现时，我就知道她必定会阻碍光明降临。”郭云盯着沉睡的故三生，淡淡道，“这都是为了光明，我必须要保证她再也没办法威胁我。”

柳异看故三生恢复血色，松了一口气，看向周琦珊：“叫他们来。”

“是。”周琦珊握了拳头，走到一边开了通讯。

“哼哼。”

一直沉默的石鹏，阴沉沉地嘲笑了几声：“柳异，你这就算了？为了女人认栽了？”

“也对，我理解你，要是晓红还在，我也会这么做。”石鹏面露凄惨绝望，喃喃自语，“可惜，晓红不在了。”

“我答应你们促成对「光明系统」的抵抗，完成这一次召集，要求当面对质。为的就是这一刻，你郭云出现在我面前。”

柳异意识到是石鹏想做什么，道：“石鹏，别冲动！”

石鹏从口袋里亮出裁纸刀，猛地扑向郭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思想法官」的审判快，还是我杀你更快。”

石鹏的扑势并没有吓到郭云一星半点，郭云稳稳地坐着，丝毫没有闪躲之意。

石鹏的匕首来势汹汹，却在最后一瞬间仿佛被定住，动作生生僵在了空中。

郭云冷冷地解释道——

“幻觉，让他刺不下去。”

“「思想法官」会预判他的犯罪心理，在此之前出手。”

“哐当”一声，石鹏的匕首跌落，他整个人跪倒在地，脸色发紫，呼吸紊乱，他一边哭一边抽搐道——

“晓红，你……为什么杀我？”

“我想……杀掉杀死你的人，有……有错吗？”

“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

最后，石鹏躺倒在地，口吐白沫，没了气息。

方才闹事的女孩看到石鹏的下场，跪在地上边笑边哭——

“光明永存！”

“光明不灭！”

石鹏不甘地睁着眼，目眦尽裂。

柳异蹲了下来，伸手让石鹏将眼睛合上。

周琦珊看到石鹏倒在地上，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当时与石鹏商量计划时，他都说的“好”。方才她一直跟着他，除了协助石鹏以外，更重要是害怕石鹏干傻事。

到头来，她仍未能阻止一个甘愿赴死的人。

她看向柳异，也看到柳异的平静中，是呼之欲出的盛怒。

柳异像在陈述事实：“其实，你还是害怕故笙的。”

郭云微微挑眉，柳异这话没头没尾，他没必要应答。

他听柳异继续说着：“因为故笙醒来，你便毫无胜算。所以你才会在「光明系统」更新前一晚，对她下了手。”

郭云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而我方才看到石鹏，想到另一个可能。或许，你也忌惮我。”

郭云抬眼，没有接话。

柳异摸了摸自己耳边的导学设备，道：“因为「良栖计划」中我的个人档案里，是代号089的人，为我写的第一版评价……”

“‘检测到未知能量，危险系数评定SSS，建议开启特殊清除计划。’这是你的杰作，对吧？”

柳异直勾勾盯着郭云：“就算你义正辞严地说相信光明，但你还是对我动过杀心，对吧？若不是那一晚，故笙将我引开，还差点反杀了你。你当晚的目标就有我，对吧？”

郭云忍不住反驳：“但我现在有了光明……”

“可若我一直是良好公民，你的杀意要怎么消解？”柳异探究地看向郭云，“若我是你，光明社收了这么多因为罪恶而绝望的人，那肯定也会有很多人，甘愿为光明牺牲的。”

郭云坚定道：“不可能做到的。石鹏就是个例子，在罪恶发生前，他会先被「思想法官」审判。”

“可若是一个决心与仇人同归于尽的人呢？若刚才石鹏的武器不是匕首，而是炸弹呢？「思想法官」能完全阻止惨剧发生吗？”

柳异目光冷如冰霜，道：“只要将对一个人的杀意，交给一个绝望的人替你完成。你的光明，永远都不会有阴影。”

郭云质问：“所以呢？我们讨论这些未曾发生的事，有意义吗？”

“有意义。至少我知道，你也有可能被愤怒的杀意审判，被光明系统审判。”柳异眼睛盯着郭云，问题却是问周琦珊的：“琦珊，找到徐小荧和于靖了吗？”

周琦珊平静地陈述：“根据信号提示，确认母体位置——在钟楼。他们已经在钟楼附近寻找了。”

郭云猛然站起来：“什……什么？”

郭云的社员反应极快，给元凤通讯：“元凤，快去钟楼支援”

元凤传来消息：“我们被一堆巡逻机器人拦住了！”

“动手，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去钟楼。”

郭云明白前因后果，怒视着这位高挑的少年。

“柳！异！”

“我确实植入「思想法官」，可不是你手上的。”柳异从左边的裤子口袋里，拿出另一个设备，“偷偷玩了点小把戏，当时还挺紧张，生怕你看到，结果你还走神了。”

“「母法官」的作用，是统一将规则算法同步给「子法官」。因此，只要激活一个「子法官」，「母法官」必定得向「子法官」传递数据。相应的，只要我的「子法官」有反向追踪程序，就能在母子数据同步的时间里，确认「母法官」的位置。我现在植入的「思想法官」，就加了反向追踪程序。”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靠近你就是有目的的，可你忽略了，因为你太着急解决我和故笙这两个麻烦了。”柳异胜券在握，眼里没有一点笑意，“我既然要在你面前表演牺牲，那么解药和母体位置，我都要拿到。”

“你，想杀我了吗？”柳异展开双臂，眼里带着一丝疯狂，“不如让大家验证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植入「思想法官」？不然，母体毁了，你再也验证不了了。”

郭云咬牙切齿，几近破音：“你就算毁了母体又如何，失去母体，「子法官」仍然能独立执行审判任务。”

“我知道啊。”柳异插着兜，理所当然地答应，“今晚我们的行动有个名字，叫「静默计划」。在摧毁母体前，我会先让她给「子法官」发出一道指令……”

柳异还未说，郭云已经知道柳异想说什么了。

“永远——沉睡——”

郭云目眦尽裂，疯狂地叫喊：“不可以。柳异，你不许这么做！”

柳异给郭云投去一丝嘲讽的目光：“既然你不打算杀我，那我和故笙就先走一步了。”

柳异背过沉睡的故三生，走下讲台。

“阻止他们！”郭云开了通讯，对全体光明社社员大喊——

“不惜一切代价。”

******

半小时前，靖羽和林雁卿合力黑入防守不严的青鸟安防部，出动大批巡逻机器人，协助他们扰乱光明社和安防部的成员。

徐迎迎则在技术学院偷袭梅子，附身在梅子身上，本想欺骗元凤套出母体位置，却没想到失败了。

收到柳异启动计划B的命令时，他们三人集中在一起，静待柳异植入子法官后，反追踪程序启动传输信号，最后确定钟塔的位置。

徐迎迎、靖羽和林雁卿到达钟塔时，柳异依然在拖延时间，跟郭云对峙。

林雁卿抬了抬眼镜，手里托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小声道：“根据返回信号显示，就是这个位置。”

钟塔有少数几个人守着，靖羽轻松撂倒了守卫。

三人进了钟塔，一道旋转楼梯直上顶部，中央是直升电梯。钟楼是个自动响应装置，常年无人到来，只有校内的维修工会在固定时间过来维护一下。

徐迎迎抬头，四周看着这个开口就有回音的地方：“这里不像是藏一只大蜘蛛的地方啊？”

“位置就是在这里。”林雁卿语气坚定，他抬眼扫了一遍，再往下看，用脚跺了跺地板，“不在上面，就在下面。”

靖羽趴在地上敲了敲石头地板，听着声音：“嗯，空的。这里回音太大，估计没什么人能发现。”

林雁卿看向电梯，道：“我们进去看看，一定有办法下去。”

三人走进电梯，看到按钮只有往上的楼层。徐迎迎观察着四周，说出疑惑：“奇怪，你们看看，电梯的墙壁和地板，似乎不是一体的。”

林雁卿思考着，说出想法：“这说明，地板和电梯墙壁是可以分开的。电梯是利用曳引力驱动，难道，下面还有一个承托的装置？”

靖羽观察四周，他把目光投向背后青鸟学院的标志，用手指小心擦了擦：“最近有人动过这个东西。”

靖羽试探性地按着无尘的地方摸索，最后让标志顺时针转了半圈。

“哐当”一声，电梯墙壁和地板渐渐分离，四面有护栏显现，而地底下有滑轮在运作。三人一直在下沉，随即来到一处异常空旷的地方。

一只巨型电子蜘蛛正在沉睡，它的八条腿连接着电缆。它的身体有蓝色的电流闪过，中央部位裹着一个庞大的方形晶体，当电流输入时会忽亮忽暗。

这就是——人间善恶审判的中心。

徐迎迎感叹：“不得不说，郭云这次，确实完成了一次空前的壮举。”

林雁卿快步向前：“来不及感叹了，必须在他们发现前，把病毒程序放进去。”

“雁卿。”徐迎迎突然叫住他，林雁卿疑惑地回头。

“怎么了？”

徐迎迎皱眉，欲言又止：“小……小心点……”

林雁卿当是关心，笑道：“能有什么事？”

靖羽看徐迎迎满脸忧虑，开口道：“我陪他过去。”

“哔哔哔——”

然而，他们走近不过数米，全场响起了警报——

“已探测三个非授权入侵热源，开启一级防御机制。”

林雁卿惊愕：“是母体内部的触发型防御机制。”

束缚巨型电子蜘蛛的电缆齐齐断开，母体苏醒，蜘蛛腿“咔哒咔哒”点着地面。巨大的身体灵活地转了个弯，开始向侵略者吐丝，纯白的丝线带着电流。

靖羽护着林雁卿躲过一波攻击，当机立断：“程序给我。你去迎迎那边，不要被蜘蛛丝电着了。”

林雁卿把一只发光的针管给了靖羽，交代道：“她跟子法官一样，传输断口就在任何一只眼睛里。针管里有纳米级硬件程序，直接将液体推进去，它会自动寻找并连接母体内的任何接口。”

“明白。”靖羽接过，如猎豹一般快速跑向母法官。

警报声连续响起：“热源距离核心总机8米、7米……开启三级防御机制。”

母体四周泛起一阵黄色烟雾，靖羽缓了脚步，迅速退后，将口鼻掩住。

徐迎迎接应跑回来的林雁卿，问道：“雁卿，还有备份程序吗？”

“有。”林雁卿把备份针管交给徐迎迎，徐迎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枪，掏出一枚中空子弹，迅速将针管的液体注入子弹。

林雁卿惊讶地盯着徐迎迎：“你哪来的枪？这玩意儿能进学院？”

“我们有外援，偷偷把它带进来了。”

“外援？”

徐迎迎把子弹安在弹匣中，“咔嚓”一声上了膛，漫不经心道：“嗯，估计现在跑到某处吃猫粮吧。”

“……”

徐迎迎凝神，举起手枪，瞄准跟靖羽周旋的母法官。

“让你看看，煌图前十的水平。”

“砰”地一声响彻整个空间，子弹破空而出，射进了母法官的其中一只眼睛上，晶体做眼睛瞬间炸裂，线路冒火。

“成了！”

林雁卿惊喜，迅速察看电脑，电脑却发了出错警报。

“脱线状态中，距离目标2cm。”

“差一点，需要再给他一击，把硬件推进去。”

徐迎迎正准备发射第二颗子弹，警报声再次响起：“母体被攻击，开启防御撤离机制，撤出倒数：三、二、一。”

瞬间，“砰”地一声，巨型蜘蛛向着徐迎迎他们扑来。徐迎迎快速护着林雁卿躲开，只见蜘蛛跃上墙壁，“咔哒咔哒”地爬进电梯井中，想要逃跑。

“跟上去，不能让它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