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者的选拔游戏 第2章 临终关怀

现在是船队休整的时候，也是打探情报的好时机。

伊始放下手中的水瓢，盖上淡水桶的盖子，离开所在的班海豚号，悄悄地溜到她从一开始就很好奇的那艘船上。

几艘船离得很近，互相之间搭了木板方便通过，各船上的人也互相串船聊天，因此伊始的行为也并不显眼。

当然，这一幕映到一直默默关注她的人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欧特西里面上的警惕之色更盛，心里暗道这家伙果然不老实。

既然事情源于一个梦，那么就根据梦境来行动吧，伊始先上了庙船。

庙船，顾名思义，这艘船上真有个庙。

不过由于地方狭小，除了桨手、桅杆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因此这庙也仅是小小一个神龛罢了。

她环顾四周，视野旋转，眼前晃过了一个头戴百合花的人，正坐在神龛旁边休息。

伊始上前友好地打了个招呼，那人也友好地回应，眼睛笑得弯弯。

“你也是船队里的人吗？之前没见过你。”伊始先发制人，经过试探，她确信，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存在。

“不是不是，我其实不是船队里的固定成员啦！这次主要是跟着神像上船的，只是一般的神侍啦。”头戴百合花的女子说。

“原来如此呀哈哈哈哈哈……”

为了打探消息，伊始强装热情与她攀谈。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蛋，“我是外国人，对这个国家——耶特，并不了解，既然你是神的侍者，可以给我讲讲女神的故事吗？”

“当然没问题，”百合花女子说道，“在耶特有众多神明，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耶克阿布，这艘船就叫‘耶克阿布’。”

伊始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她适时回应：“耶克阿布，是……海洋的母亲？”

“没错，在我们的文化中有两个重要的东西，海洋与陆地，它们二元对立，相伴而生。”

“耶克阿布是海洋的妈妈，而赫特阿布是陆地的妈妈，神龛里供奉的正是这一对母女神。在有些情况里她们代表年长者与年幼者，赫特阿布象征新生，耶克阿布象征死亡，但海洋永远不会真正死去，她会重新积攒力量从更深处的地底重生。”

伊始一时呆愣住了，这与她在现代看到的神话很不同，在这里，最强大的神明是女神。

她从这个神话里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她说不清缘由。

这个空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这异样的情绪是从伊始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流淌到空气中，成为了一个「情绪场」。

似乎是感受到这微妙的情绪，百合花女子瞪着眼睛问：“怎么了？是否因为我讲的太复杂，让你听不懂了？”

伊始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真是是一个美丽的神话。”

周围开始变得喧哗，瑟利已经在招呼大家准备划船了。

伊始笑说：“看来聊天结束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戴着百合花的女子向她微微颔首：“有空再一起聊呀～”

“以及，我的名字叫缅缅哦～”

“好的，缅缅。”她微笑回应着。

伊始起身的动作忽然顿住，眉头拧起神色古怪地回头看去，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回船的路上，她一步三回头，在自己创造的情绪场里，有一股突兀的存在，那里有一股心虚的味道。

谁在那里？

……

欧特西里其实是商队的书记员，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难得的知识分子，专门负责清点、管理货品，还有估算价格记录账目的工作。

这个时代是没有纸的，多用可以重复利用的泥板作为书写和记录工具，因此每艘船的甲板下都有一个小船舱用于存放泥板，而每日的清点对账就是欧特西里的工作。

为了防止船员损害和偷窃货物，作为书记员的欧特西里每天都要清点货品。

在对完庙船耶克阿布号的第二百三十六个货品时，她走过一个转角，那里空无一物，本应在那里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欧特西里的羊毛卷快要炸起来了，这不是离谱了，大家不都是好姐妹吗？！

心中一个怀疑冉冉升起。

而此时的伊始正在愣神中……

伊始自从来到这里，就感觉自己仿佛失忆了，对过去的二十年的人生记忆模糊，但就在刚刚，她感到自己的记忆被撬动了，有了一点点复苏的迹象。

“古老的商船，欧特西里、欧特西里……”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伊始自言自语着：“我知道了！原来欧特西里是女的！我知道这段历史，这是那个「欧特西里之船」。”

这是神话和传说作为历史的时代，少年名叫欧特西里，如果不是重名，这就是后世挖掘出来的那个「冥界之船」！

后世为她附会了许多传奇，而它们的共同点都是——将欧特西里塑造成一个男性。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伊始会那么惊讶，即使记忆像隔了一层雾，她对此事也有清晰的认知。

所有渠道，官方的、民间的、团队的、个人的，都将这个性别不明的人塑造成了男性。

伊始曾经见过有人因为断定女人不会狩猎将女猎人当成男性，也看到过有人因为墓中有剑将女战士断定为男战士。

或许仅仅因为没有证据表明欧特西里是女性，因为他们断定女人不会出海。

考古学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地层里埋藏着真实，挖出来才是确定，而在此之前皆是未知。

而薛定谔的猫是死的。

“这是通往冥界的必沉之船啊……”

「欧特西里之船」是个很有名的考古成果，当年一度震惊世界。

现代的媒体曾对这项惊异的发现大加报道。

一个精美绝伦的黄金戒指和一个紫水晶石碑。

耶特是一个不存在于历史书上的文明。

不知何时诞生，又在何时消失。

或许是探险家，或许是盗墓贼。

这块紫水晶碑意外留存，几经辗转，被有钱有闲的收藏家老爷收入囊中，最后被他孙女捐给了博物馆，这一件传说中的文物才得以公开。

而这紫水晶上雕刻的正是一个远古海洋商队的事迹，只是考古学家一直未能破译其上的古老文字。

最终一个优秀的古代文字专家团队破译了上面的内容，根据石碑上的记述与古代地理相对应，找到了这商队的葬送之处。

海底火山爆发了，位于浅水区的火山将火山灰和水汽喷薄而出，高达数百米，将海上的船只淹没，那里便是船队的葬身之地。

直到数千年之后，人类发现了船墓，被厚厚火山灰掩盖的船只早已消失殆尽。

在船墓中的惊人发现就是「欧特西里的黄金戒指」。

「欧特西里的黄金戒指」，一个记录了欧特西里生平和死因的戒指。

上面有名字、有生平、有死因，记录了一位远古先民的从生到死，被新闻媒体戏称为“死亡日记”推送到了伊始的手机，而那些船则被称为「欧特西里之船」。

或者，「冥界之船」。

创造历史的人能够想象自己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会被关在博物馆里受万人瞩目吗？

欧特西里的噩梦预告了生存于未来的伊始所见证过的真实。

一个人不可能预言自己的死因。

因此这枚戒指上的内容也被一些人认为是杜撰，或者是亲属制作的具有祭奠意义的物品。

可黄金戒指上记录的死因并不是海难、淹死或被岩浆烫死之类的，到底是什么呢？

伊始当时只是简单地瞅了瞅，具体内容已经完全无法回忆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欧特西里的愿望恐怕就是阻止灾难发生。

而她要凭一己之力阻止一个既定的灾难吗？

她看向自己孱弱无力的双手，感受到一种孤独。

所以我还是要死吗？

因为我忘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要让我重新感受吗？

她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不能有这么悲观的想法！

当欧特西里再次现身时，神色紧绷地和头戴百合花的缅缅说了句什么。

于是缅缅朝大家喊了一声：“停船、修整！”

伊始不着痕迹地看向欧特西里，有点遗憾没在她身上看见那块儿黄金的影子。

看着船队里工作的大家，她想，如果她失败了，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既然她是所谓的「资格者」，那、试一试吧。

她不怕死，但她想死的有价值。

这个时代，因为没有锚，这时候的海上船只并不能真正停下。

只是桨手们停止划动，将风帆调整成稳定的状态，几艘船一起在海上飘着，实现了一种动态平衡，再用绳子捆在一起。

庙船耶克阿布号上的两人等船只稳定后，一前一后前往主船白海豚号，其他人则一头雾水的讨论着。

“看来出事了。”

“庙船上到底怎么了？”

“神明在上，希望不要影响航行……”

紧张的氛围从耶克阿布号扩散开来，不过随着瑟利主持大家休息，一切安定下来，但这只是因为有人出来管事了，大家仍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伊始，给大家分水。”瑟利招呼着。

“好。”

伊始搬开水桶上的盖子，拿出盛水容器，开始给船员们一瓢瓢地分水，明显庙船上的人心情更加慌张，或许有些人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觉得可以听听他们的看法。

船队里的人非常团结，即使是对着明显外国容貌的伊始，他们也不会避讳。

伊始不经意地跑到庙船边上，竖起耳朵认真听。

“是欧特西里发现……船舱……货物……”

“……这个……重要……”

似乎是庙船失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