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琉斯去了厨房,看着男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杜瓶默默上翘的唇角忽而落了下去。
现在指针已经来到了下午五点,还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兰琉斯就要走了……看书的时间过得飞快,她分明记得她才刚刚起床、刚刚吃了早饭和午饭,才刚刚抱了抱他而已……
她伸出那根被舔舐过的手指,那里没有伤口,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与疼痛。
魔法竟是这么神奇的存在,她好像从来没问过兰琉斯他到底会多少种魔法,可即便是问再多,没有血脉天赋也学不了魔法。
万有之主用血月带来了洛斯维特长达万年的被称为魔法时代的“永月纪元”,而又用隐去血月的方式,带走了那个辉煌也血腥的纪元,带走了对所有种族的馈赠与祝福。
现在甚至不能算末法时代,人们称这个时代为“灰烬纪元”,表达众生于灰烬中得以重生,也暗喻着魔法的光辉随着月隐碾为灰烬。
以杜瓶的见闻,这世上恐怕也只会有兰琉斯一个术士。
其稀有程度,大概好比她在二十一世纪的道路边捡到了颗恐龙蛋,还孵化出了一只小霸王龙。
如果那些用旧日语书写的古籍准确无误的话,杜瓶其实也能理解为什么万有之主会降下神罚。
一千七百多年前,月隐尚未降临,几乎人人都会一点魔法,那时对于术士的定义是“魔法极强者”,而非会使用简单魔法。
可不知道究竟是谁发明出了杀死另一名术士便能吸取那名术士所有术法与魔力的“吸星**”——【取魂术】,导致月隐都还没来,术士们就已经因为这个恐怖的【取魂术】混战不断,血流成河。
洛斯维特死了得有将近半数的术士,在顶尖术士几乎占据了金字塔顶端的时代,无数平民百姓皆因这场纷争遭受到了波及,一时哀鸿遍野,白骨成山。
那段时间也被阿妮那样的历史学研究者们称为“累罪七百年”。
在术士沉沦于魔力带来的贪婪欲念时,在人间沦为写实炼狱的浮世绘时,那准时在夜晚升入空中、散发魔力的血色月亮在某天突然褪去色彩。
主降下了祂的神罚,成为战争赢家的术士们惊恐地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从月亮中汲取魔力,只能慢慢地,一点一滴地耗尽所有魔力。
由奢入俭难,越强大的术士就越无法容忍魔力慢慢从体内流逝的痛苦。
他们做出了更加疯狂的选择——本就稀少的术士们更加急切地利用自己的魔力,去寻找和屠杀与自己处境相同的术士,用取魂术抽取他人的魔力,囤积使用。
就这样,当最后一名术士行走在荒凉的白月之下时,她是赢家,是胜者,是一名最为强大的术士,可她蓦地发现,自己胸口上有着同伴用魔法光球砸出的深深窟窿。
她吐出鲜血,终究没能享受胜利的喜悦,亦没能享用世上仅存的最后一丝魔力,倒在了飞散的尘云之中。
从此,所有术士都灭绝了……
可兰琉斯又是怎么拥有魔法的?
对于她问的这个问题,兰琉斯递给她一杯暖暖的红茶时,这样说:“等我从圣都回来,如果还能见到你,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得了吧,我总觉得知道你背后的秘密不是什么好事。”杜瓶握着下巴,“如果我明天不打算活了,可以考虑听听。”
“倒也没那么夸张。”
兰琉斯喝下一口红茶,“况且,我心脏里的那块宝石总会给我一种感觉,我们之间是心意相通的,或许哪天用不着我告诉你,你就能够通过某种方法得知一切。”
“是么?”
杜瓶握着漂亮的花纹瓷杯,“如果我们是心意相通的,那为什么我摸不透你的情绪?”
“什么情绪?”兰琉斯不解。
“你现在还像以前你说的那样……感知不到什么叫爱么?”杜瓶挑了挑眉,她觉得,他现在至少并不像以前那么冷淡了。
以前的他,甚至是一个嘴皮子都懒得动的,惜字如金的机械人。
兰琉斯一怔,指节按压杯壁的力度重了几分,他忽然弹起一根手指,“你觉得呢?”
“我来回答?”杜瓶将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那我觉得,你应该感觉到那么一点点了吧,在我努力之下,或者说,要是真没感觉,你昨晚的……那些反应算什么?”
兰琉斯勾起唇角:“你怎么确定,我以前就没有那些反应?你以前说,世上也有那么回事,有些人没有爱也可以有关系。”
“但你不是那种人。”
杜瓶鼓着腮帮子,脸都包得圆滚滚的,又一副欲言又止,却只好忍着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兰琉斯叹了口气。
杜瓶立刻说道:“说实话,我觉得你以前搞不好是自/慰都不会的那种人——”
兰琉斯被红茶呛得直咳嗽,“在你眼里我有那么无知吗?”
“我不是说你不知道,就是可能不会感兴趣。”
杜瓶给他递手帕,兰琉斯接过手帕古怪地擦着唇角,他没有解释,因为……他真的没有……他干嘛要解释?他只是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而已。
“还真是啊。”杜瓶的语气里没有嘲笑,只有惊恐。
不打手枪的男人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哦不,神明可玩得花多了,不打手枪的男人根本不存在。
偏偏她眼前就有一个活的。
杜瓶“啧”了一声,难不成这就是兰琉斯能使用魔法的原因?可那个梗不得等到三十岁才能生效吗?他才二十一岁呢。
兰琉斯整理了下情绪,轻咳一声。
“这些天,比起从前,我的确感受到了不少,也变了不少——”
杜瓶一定,她也知道不该这么说:“不会是因为我吧?”
“是因为你,但……”
杜瓶肩膀颤抖了一下,他要告白吗?这不是好时机,绝对不是。
可她竟然猛地抬头,率先说出了那一句话:“兰琉斯,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说这句话的好时机,绝对不是,他即将离开,北上圣都,而她即将度假,南往齐纳,可能今夜过后,她和他余生都不会再见一面。
可也正因如此,有些话再不说出口就晚了。
杜瓶虽然是个标准的nerd,标准的技术宅,却从来果决坚定,敢爱敢恨,又或者说,意气用事,冲动上头,否则她也不会在卢克雨中失意时,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给他递那把伞。
兰琉斯果然万分震惊,他端着红茶,手臂僵在半空中,好久好久没有说话。
灰暗的钴蓝色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杜瓶也说不清,那眼神是惊讶、谨慎,还是翻腾、挣扎。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杜瓶可受不了这样,她捂住双耳,“算了,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我回答你。”
兰琉斯的声音淡淡的,和往常一样,薄荷冰雾缭绕着她的双耳,他缓缓说道:“我喜欢你,但不是恋人的喜欢,更不是你曾经喜欢卢克的那种喜欢。”
杜瓶想,这还不如不回答。
“我认为,杜瓶,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可不会在床上干那些事。”他这话怎么这么渣啊!
“这些日子,我的确慢慢地感受到了很多,其中,也包括——性/欲。”兰琉斯毫不掩饰地说,“你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单身女性,我对你有性/欲再正常不过,你不是也一样吗?因为我的容貌身材产生了多余的想法,所以才不吝宽容,不吝**。”
他说得很有道理,有道理到,杜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性/欲……是啊。"杜瓶喃喃念着。
兰琉斯饮下一口红茶,“如果你想要和我上床,在我离去之前,沙发、地板、阳台,哪里都可以,无论多少姿势,多长时间,但我必须告诉你,我绝不会因此喜欢你。”
没有人拒绝时比兰琉斯来得更直白和残酷了。
白发男人蓝眸之上的睫翼轻轻颤动着,“我本来以为你知道,我与你有过的那些亲密接触与亲密行为,都只是单纯为了满足你我之间的爱欲罢了。”
杜瓶很想抬手捂住他的嘴,他在这个最不该话多的关头喋喋不休,只是为了杀灭她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
“那你干嘛老说在乎我担心我,喜欢与我有关的感觉,还叫我瓶瓶……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杜瓶直视他的眼睛,“难道,你感知到**后,不仅控制不住下半身,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
“我可能会死。”
他侧过目光,“死在乱剑之下,死在绞刑架上,死在无人知道的腐烂的角落,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总是倾向于找一些本不必要的依靠,这段时间,我也把你当成我的依靠。”
“依靠,真是个好说法啊……”
杜瓶从来不知道兰琉斯平日里脑子里会想这么多。
她取走他手里的红茶杯,放在桌上,坐在了他的双腿之上,“什么姿势都可以吗?兰琉斯,你喜不喜欢这个姿势?”
男人紧缩的钴蓝瞳孔很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亲吻他的双唇、下巴、喉结,让他扶着她的双肩不断摩挲。
可她又戛然而止在一瞬间,她在他耳边说:“你说得对,兰琉斯·洛兹莱昂,我是一个很纯情的女人,我只能跟我喜欢的人欢爱,所以看来——我也不喜欢你,连性/欲都产生不了的那种不喜欢。”
她起身,扔下他悬挂在颈间的银色项链,像丢弃垃圾一般将他抛在了楼下。
她要睡觉了,让他在她入睡之时默默离去吧。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家门前没有来过一个鲜血淋漓的白发男人,她还做着一个恬静美好的梦。
第二天,杜瓶醒来收拾前往齐纳的行李的时候,发现自己丢了一只星星耳钉。
有个男人在怄气,他很不擅长说谎。
碰巧,杜瓶也很不擅长给人圆谎。
暂时要互相虐虐[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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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