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骑士[西幻] 第37章 37.根

杜瓶和兰琉斯是夜间来到女神像前的，因为深夜，加上乌列提的死导致下城人心惶惶，所以街道上除了巡兵以外，几乎没有人影出没。

巨大的女神像矗立于喷泉后方，她手捧鲜花，头戴缀满稻谷与芳草的桂冠，用悲悯的目光俯瞰下城众生。

“果然是在这里。”

杜瓶走到喷泉前，学着那些信徒的模样，跪地祈祷，舀一勺清澈的泉水饮下，兰琉斯睁了睁眼，杜瓶却已经给他递了一勺喂到嘴边。

“喝吧。”

兰琉斯反而要伸手扒开她的嘴唇，“吐出来，外头的水不干净。”

杜瓶躲开他的手指，“这个喷泉常年有人打理，水质很干净的，快点，你喝不喝，难不成要我用嘴喂你？”

兰琉斯没说话，微微抿起双唇，耳根泛起了红粉，好似在期待什么。

杜瓶眯起眼，兰琉斯，你人设崩塌了知道吗？

她扑上去，捏住他的鼻子就往他的嘴里灌泉水，兰琉斯生怕她从他身上摔下来，只好先勉强喝了下去。

咽下那清甜的泉水后，兰琉斯顿了顿，杜瓶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嗯……没什么不一样，不过这水甜甜的。”

杜瓶又问道：“难道你没感觉这些绿雾没有之前闻起来那么臭了吗？”

兰琉斯一定，鼻尖耸动了一下，的确，下城的绿雾向来如垃圾场般恶臭，不过喝完泉水后，那股恶臭略微减弱了些。

“这是怎么回事？”

“你猜猜为什么管理署里头很多人类也可以承受得了绿雾？”杜瓶笑了笑。

兰琉斯一时没头绪，杜瓶继续说道：“管理署极少招收异族入职，所以只能在下城生活的人类以及愿意前往下城的人类之中遴选职员，这些人凑在一起，不巧，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

“什么特点？”

杜瓶指了指前方的女神像，“他们都信奉自然女神。”

兰琉斯一愣，“那天我和你在管理署的确看到不少管理署的职工都在做晨祷，所以……”

“是啊，异族基本不受绿雾影响，而异族基本都信奉自然女神。虽然因那场导致圣都血流成河的【焚火之灾】，帝国对于宗教信仰的封锁大大放宽，但绝大部分人类依然只信奉万有之主，异教徒也是很不受待见的，所以中城和上城不可能有规模这么大的自然女神像，信奉自然女神的人类也就只能来下城这里做祷告和祭拜。”

兰琉斯摇头：“不过这和喷泉水有什么关系呢？”

杜瓶捏了捏下巴，“我在想，莫非埃诺文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真是民俗作家？”

“你还真相信他。”兰琉斯扬了扬唇角，“他是平民出身，而且和你这样的平民还很不同，他小时候生活在辛德奈，那里有着帝国最大的贫民窟，当然，也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宗教信仰和民俗文化，他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杜瓶点点头。

“这跟埃诺文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杜瓶缓缓跟他道来：“那天我听'民俗作家'艾德，也就是埃诺文告诉我，虔诚的自然女神教信徒都会来到女神像底下，也就是此处祈祷，并且舀一勺清泉水饮下，我相信，大部分的异族都喝过这里的泉水，那些信奉自然女神的人类，同样也来过这里舀泉水，而且不止一次——所以这泉水其实是绿雾的慢性解药，喝泉水喝得越多，对绿雾的抗性也就越大。”

兰琉斯：“……”面如死灰。

“怎么了？”

“这水这么多人喝过，这瓢不会也——”

杜瓶摸了摸脑袋，“你想什么呢！这瓢是我自己带的，而且对于尊重自然女神的教徒来说，维护好清泉的干净是他们的义务，放心吧，你不会得病的，你都半身不遂了怎么比我还担心感染病毒？”

“这里毕竟是下城。”他认真地说道。

即便是非常亲民的先进分子，兰琉斯骨子里其实也流淌着贵族那股傲慢和啰嗦吗？

杜瓶忍不住掐住他的下巴，“嫌弃平民，嫌弃下城是吧？”

“没有……”兰琉斯转了转钴蓝眼瞳，“可能有那么一点点，但，这也要分情况。”

“别啰嗦了，跟你们这种优越感爆棚的上流贵族说不清楚。”杜瓶松开手，“总之，泉水就是绿雾的解药，这件事应该知道的人不多，我估计很多异族自己都认为对绿雾的抗性是一种神迹。”

兰琉斯摸了摸被她掐得泛红的下巴，“这绿雾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这么大范围地传播，还被人特意放在这里用泉水解毒……”

“咱们先顺着杜克说的路，下去看看吧。”

杜瓶走向了道路内侧的窨井盖。

不一会儿，两人便熟练地扒开地面的窨井盖，沿着梯子来到了下水道，这里并不陌生，之前两人去找海罗涅的时候，就曾沿着下水道进入海罗涅所在的洞穴。

一进入下水道，便有一股浓烈的绿雾扑面袭来，要不是喝了泉水，杜瓶觉得自己不被毒死也得被臭死，她禁不住捏了捏鼻子。

两人往女神像所在的方位走去，下水道内潮湿而阴暗，绿雾密布之中，连外面射进来的月光也透着一层诡谲的幽绿。

“等找到了绿雾的源头，将其摧毁，就可以结束你的工作任务了。”

“是啊。”杜瓶喃喃念着。

兰琉斯发现她神色平淡，不由问道：“这么说起来，等绿雾渐渐散去，外头那些排气管道也并不需要了。”

“不是不需要。”杜瓶转头看向他，“那些管道早就不在这里了。”

兰琉斯一愣，“什么？”

“很惊讶吧？”杜瓶笑着，“我后来想想才意识到诺里斯大师为什么说可能需要一位魔法机械师来协助维修管道，管道工程师终归只是看布局和工程上的问题，魔法机械师则要更擅长符文和一些精巧的设计，我们看得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就比如说下城西边的符文公式是……”

兰琉斯无言，也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杜瓶鼓着腮帮子问：“干嘛？”

“别跟我说那些听不懂的。”

“好吧。”杜瓶无奈，“我那几天一直在下城晃悠，把所有使用的符文都抄写了下来，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毕竟是诺里斯大师的杰作，但我发现跟设计图上敲定的符文却有一点至关重要的不同——那就是所有符文都反过来了！不是你理解的写反了，而是一种镜像的反，反过来的符文运行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一般的魔械师看了也只会觉得是做了设计更改而已，但是，诺里斯大师设计的符文向来以流畅优美著称，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呀！”

兰琉斯仍旧听得云里雾里，杜瓶扒拉下他的手，“起先，我只是记录下了这一异常，还记得那天你来下城救我吗？”

“你躲在排气管道里的那天？”

杜瓶点头，“我躲在排气管道里，没有带防雾面罩，但我竟然也没被绿雾毒晕，而是睡过头了，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排气管道没有被绿雾影响？”

“当然。”兰琉斯肯定了她的想法。

“还有那天，我们去见海罗涅，你跟我说海罗涅有非常强大的空间秘术，我就产生了怀疑，难不成有种空间秘术可以把排气管道放置在另一个空间，但他的假象仍然留在下城，好像某种格外真实，真实到有触感的——海市蜃楼？他们悄然无声地把管道带走了，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除了上头的符文变成了镜像的，而这个假的排气管道根本无法吸纳绿雾并将毒气排出下城。”

兰琉斯惊异地望着面前的少女，他接话：“那天你在洞穴里问了海罗涅不少问题，其中就有关于空间秘术的，他的神情的确有些异常——”

“是的，他的反应几乎令我肯定了这一推测。”杜瓶点头，“所以，排气管道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这里有的，只剩一个假象，海罗涅也是异族，他会帮助异族理所应当。”

兰琉斯说道：“不存在的管道，自然也就不存在维修和运行这回事了。”

“是啊，这本就是无稽之谈，要散去这里的绿雾，唯一的解法就是找到绿雾源头，将其彻底根除。”

兰琉斯点头，“也得亏你救了那个兽人，不然他也不会将这个秘密交换给你。”

杜瓶淡淡说道：“只要绿雾消失，下城就会拥有清新的空气，人类也可以自由随意地出入这里，安戈是个和平温馨且阶层分明的城市，等警察和市政入驻，管理署的力量强大起来，各种匪帮迟早会慢慢瓦解的……”

“是的。”

兰琉斯始终凝望着少女的表情，往常一向很跳脱的她，此刻却相当之严肃，连笑也不笑一下。

“你之前说过，想升初级魔械师什么的……这个任务做完可以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吧。”杜瓶耸肩，“谁知道呢？”

身旁这个从未踏足过底层的贵族哪里知道那么多？

有时候她很喜欢兰琉斯优雅天真的模样，有时候她又觉得可笑和气人。

是啊是啊，这世上其实只有金字塔顶端的人才能有空优雅和天真，不管哪个世界都一贯如此。

即便经过了上亿年的进化，人类依然拥有着深海鱼的特性，一旦诞生于乱流丛生的黑暗渊穴，面目只会要多丑恶有多丑恶。

她忽然想起救走埃诺文时他的中二发言，那个粗俗的家伙能在金宫那种地方保持本心，恐怕也付出了不少血泪吧？

“我想告诉你。”在杜瓶胡思乱想之际，兰琉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关于你的很多事情，像是符文、像是机械，以及你的目标和梦想，我不是那么理解，但我很愿意听你跟我谈天说地——瓶瓶。”

杜瓶脚步顿住，她不可思议地大笑：“你叫我什么？”

“瓶瓶，你不是喜欢让我这么叫你吗？”兰琉斯尴尬得脖子都红了。

杜瓶止不住地偷笑，她捂着嘴，“好，以后你就叫我这个。”

这家伙，被她调训得很上道嘛。

“你笑了就好……”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呢。”

“我很乐观的，我没有不高兴。”杜瓶歪头，“我是一个特别特别自得其乐的人！”

她忽然抬起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对准了前方，“到了。”

无数萤火似的绿光飞舞在巨大的树根四周，那树根大到几乎占据了下水道的上部，像是从某棵树木之下截断移植而来，特意隔着一层地皮安装在女神像之下，萤火微光不断地飘逸在树根附近，游离到远处之时，就嘭地炸开，化为一团团浓烈的幽绿雾气。

“这就是绿雾的'根'了。”杜瓶往上一跳，双手扒拉在树根上，徐徐往上爬去。

[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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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