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陆池站在浴室镜子前,小心翼翼地取下别在衬衫口袋上的那枝满天星。两天过去了,这朵小白花依然顽强地保持着生机,就像他心中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甜蜜记忆。
"陆池!吃早饭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了!"陆池将满天星夹进日记本里,轻轻合上。那个星空下的吻,至今想起仍会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
餐桌上,母亲端来煎蛋和牛奶,目光在陆池脸上停留了几秒:"周末的音乐会怎么样?"
"很好。"陆池低头喝牛奶,试图掩饰突然发热的脸颊,"是肖邦专场。"
"哦?谁演奏的?"母亲似乎来了兴趣。
陆池从书包里掏出节目单递给母亲:"这位叫李云鹤的钢琴家。"
母亲接过节目单,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当看到评委名单时,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牛奶差点洒出来。陆池抬头,发现母亲的脸色变得煞白。
"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母亲迅速放下节目单,勉强笑了笑,"这位沈教授...是很有名的音乐家呢。"
陆池的心跳突然加速:"您认识沈教授?"
"只是听说过。"母亲站起身,动作有些慌乱,"我...我去给你装点水果带去学校。"
看着母亲反常的表现,陆池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拿起那张节目单,仔细查看评委介绍。沈明川,国家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曾获多项国际大奖...照片上的沈教授严肃而威严,与那天在音乐厅见到的一样。母亲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大反应?
带着满腹疑问,陆池出门上学。转过街角时,他习惯性地放慢脚步,期待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今天沈星移没有出现。
校园里,陆池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当他走进教室时,几个正在聊天的女生突然安静下来,交换着眼色。陆池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桌上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心跳加速,他迅速打开纸条:
"中午天台见。有重要的事要说。——星移"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的,与往常沈星移工整的字迹大不相同。陆池将纸条塞进口袋,一上午的课都没听进去半个字。
午休铃一响,陆池就抓起便当冲向天台。推开门时,他看到沈星移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肩膀紧绷。听到脚步声,沈星移转过身,陆池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右脸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打过的痕迹。
"你的脸怎么了?"陆池冲上前,想碰又不敢碰那道伤痕。
沈星移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不小心撞到门了。"
"骗人!这明显是——"
"我父亲知道了。"沈星移打断他,声音低沉,"关于我们的事。"
陆池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怎么..."
"有人看到了我们在音乐厅...亲密。"沈星移的手指紧紧攥住栏杆,"告诉了我父亲的朋友。"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陆池想起那天在音乐厅阳台,沈星移几乎要吻他的时候被沈教授打断。难道那时候就...
"他说了什么?"陆池轻声问,尽管他已经能猜到答案。
沈星移深吸一口气:"要我立刻停止这种'荒唐的关系',专心准备比赛。否则..."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否则他会取消我的参赛资格,并把我送到瑞士的寄宿学校。"
陆池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瑞士——那意味着他们可能几年都见不到面。
"那...我们怎么办?"陆池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沈星移突然抓住陆池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疼痛:"我不会放弃的。我们可以假装...在公众场合保持距离,私下继续见面。"他的蓝眼睛闪烁着倔强的光芒,"等比赛结束,等我满十八岁,他就不能再控制我了。"
陆池想说这太冒险了,想说也许他们应该冷静一段时间,但看着沈星移脸上的伤痕和眼中的恳求,所有理智的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缓缓点了点头。
沈星移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拥抱了陆池:"谢谢。我不会让任何人分开我们。"
他们坐在天台角落分享便当,沈星移狼吞虎咽地吃着,好像很久没吃过饭一样。陆池把自己的炸鸡块都夹给了他。
"你父亲...还做了什么?"陆池小心翼翼地问。
沈星移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禁足,没收手机,取消零花钱...老一套。"他故作轻松地说,但眼神闪烁,"不过我还是偷偷藏了一部旧手机。"他从鞋底掏出一部老式按键手机,"号码写在便条上了,只有你知道。"
陆池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心中五味杂陈。沈星移为了联系他,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关于比赛,"沈星移突然严肃起来,"我们得加快进度了。你什么时候能开始声乐训练?"
"我..."陆池犹豫了一下,"我妈妈认识一位声乐老师,说可以今晚就去试课。"
其实母亲今早根本没提过这事,但看到沈星移为了他们的关系付出这么多,陆池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克服自己的怯场。
沈星移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他看了看表,突然紧张地站起身,"我得走了,父亲让司机每天中午来学校'接'我吃饭。"
"什么?这也太——"
"忍一忍,就两周。"沈星移快速收拾好便当盒,在离开前突然转身,飞快地亲了一下陆池的额头,"为了我们的未来。"
看着沈星移匆匆离去的背影,陆池的胸口又暖又痛。他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短信:"妈,能帮我联系那位声乐老师吗?我想尽快开始上课。"
母亲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已经约好了,今晚七点,林老师工作室。"
陆池眨了眨眼。母亲什么时候联系的?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提出这个请求?
下午的课陆池心不在焉,不断回想着沈星移脸上的伤痕和那些被迫分离的威胁。放学铃一响,他就冲出教室,却在走廊上被林小雨拦住了。
"陆池,"她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能谈谈吗?"
陆池看了看表,离声乐课还有两小时:"什么事?"
林小雨把他拉到无人的楼梯间:"你和沈星移...是真的吗?"
陆池的心跳骤停:"什么真的假的?"
"别装了,"林小雨压低声音,"全校都在传你们在约会。张悦说她表姐在音乐厅工作,看到你们在阳台...亲密。"
陆池的脸刷地红了。原来消息是这样传开的!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林小雨的表情软化下来:"听着,我不在乎你喜欢谁。但你要小心,沈星移的父亲...不是好惹的人物。"
"你怎么知道?"陆池警觉地问。
"我叔叔在国家音乐学院任教,"林小雨说,"沈教授以严厉和控制欲强闻名。去年有个学生因为谈恋爱被他直接取消了奖学金资格。"
陆池的胃部绞痛起来。如果沈教授对普通学生都这么狠,对自己的儿子只会更甚。
"谢谢提醒。"他低声说,匆匆告别林小雨。
走出校门,陆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他此刻沉重的心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问他几点回家吃饭。陆池回复说直接去声乐课,不用等他。
六点四十分,陆池站在一栋老式公寓楼前,核对地址。林老师的工作室在顶层,爬楼梯时,陆池的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他从未接受过正规声乐训练,唯一唱歌的经历是在浴室里自娱自乐。
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女士,银发盘成一个整齐的发髻,眼睛却明亮如少女。"你就是陆池吧?"她微笑着,"你妈妈说你突然对唱歌产生了兴趣?"
陆池点点头,跟着林老师走进布置简单的工作室。一架立式钢琴占据了大半空间,墙上挂着各种音乐家的肖像。
"先来做个简单的发声测试。"林老师坐在钢琴前,"跟着我弹的音阶唱'啊'。"
陆池紧张地清了清嗓子,跟着钢琴声唱起来。他的声音起初颤抖得厉害,但在林老师耐心的引导下,渐渐稳定下来。
"不错的基础音色,"林老师点点头,"但呼吸方式完全不对,共鸣位置也有问题。"她站起身,示意陆池把手放在她的腹部,"唱歌要用这里的力量,不是喉咙。"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陆池的嗓子有些疲惫,但林老师看起来很满意。"你学得很快,"她递给陆池一杯蜂蜜水,"再上几节课,应该就能掌握基础技巧了。"
"谢谢您。"陆池小口喝着甜丝丝的水,"我...两周后有个表演,您觉得我能准备好吗?"
林老师挑了挑眉:"什么表演?"
"一个音乐比赛,和人合作。"陆池含糊其辞,"不是独唱。"
"两周很紧张,但如果你每天练习,也不是不可能。"林老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妈妈说你突然想学唱歌,是因为遇到了重要的人?"
陆池的脸又红了,低头盯着水杯:"嗯。"
林老师突然笑了:"年轻人啊...好吧,明天同一时间?"
回家的路上,陆池的脑海中回荡着林老师教的发声方法。他试着边走边练习腹式呼吸,差点撞上路灯。转过街角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今天的课怎么样?我好想你。——S"
陆池的心跳加速,迅速把号码保存为"星星"。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回复道:"很好,老师说我进步快。你脸上的伤还疼吗?"
回复几乎是立刻来的:"不疼了。明天中午老地方见?我偷溜出来。"
陆池微笑着打字:"好,带上便当。"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也想你。"
发完这条消息,陆池抬头看向夜空。星星不多,但很明亮。他想起了那首他们一起创作的歌,关于星空和不敢说出口的告白。现在告白已经说出口了,却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回到家,母亲正在客厅整理旧相册。看到陆池回来,她合上相册,问道:"课程怎么样?"
"很好。"陆池放下书包,"林老师很专业。"
母亲点点头,欲言又止。陆池注意到她手边的相册露出一角老照片,似乎是年轻时的母亲站在某个舞台上。
"妈,"陆池鼓起勇气,"你认识沈明川教授,对吗?"
母亲的手猛地一抖,相册掉在地上,散落出几张老照片。其中一张特别醒目——年轻的母亲穿着演出服,旁边站着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两人共同捧着一个奖杯。那个男子,虽然年轻了许多,但陆池一眼就认出来——是沈星移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