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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警报消失的同时，施加在贺卓雀身上的所有压力骤然一轻！旧主神的意志如同潮水般仓惶退去，似乎那“创世协议”的警报优先级远远高于一切！连007也像是收到了更高指令，瞬间停止所有动作，僵立原地。
贺卓雀想也没想，顶着依旧肆虐的灰绿风暴，疯了一般冲向光芒中心那个即将消散的身影！
他能感觉到虞白的意识正在飞速流逝，如同风中残烛。
“虞白！撑住！”他嘶哑地喊着，眼里充满惊慌。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虞白的瞬间——
整个“心跳火葬场”，连同他们所在的主控室，开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剧烈闪烁、虚化！仿佛一张被强行从现实撕下的画纸，正在变得透明失真！
不仅仅是这里。
通过那残破的监控探头碎片，贺卓雀惊骇地看到，外面的熔炉、管道、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得透明，逐渐融入背后那片无尽的数据虚空！
【最终应急方案启动：强制剥离不稳定单元，重启核心序列……】冰冷的系统广播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不……！”贺卓雀绝望地试图抓住虞白。
然而，一股无法抗拒的的巨大力量强行作用在他们身上。空间瞬间扭曲，脚下的地面崩坏，像倒塌的积木块一样分崩离析！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攫住了贺卓雀，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那个正在急速变得冰凉透明的身体上——虞白已经丧失了意识，胸口灰绿色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这场漫长的下坠足足有十几秒，仿佛他们即将蝶金十八层地狱。待下落停止，他们重重地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时，贺卓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剧痛瞬间传遍全身，【逻辑键盘】彻底碎裂。
但令他吃惊的是，从这样的高度落下，自己竟然还活着。是该说这具机械化的身体耐造么？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并非想象中黑暗的深渊，而是一个无比广阔、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头顶极高处是不断翻滚、闪烁着雷暴的灰色迷雾——那是他们刚刚坠落的上层世界“心跳火葬场”。而脚下，以及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冰冷的、泛着枪黑色哑光的金属大地。
大地之上，并非空无一物。
不远处，有无数巨大、复杂的机械结构如同山脉般绵延起伏，看样子像是工厂车间。机械表面的管道如同血管般虬结盘绕，深入金属地面之下，并发出低沉规律、如同脉搏的嗡鸣声。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金属加热和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消毒水却又更刺鼻的气味。
贺卓雀背着虞白，走近观察那些怪异的车间。透过半透明的观察窗，隐约可见装满幽绿色液体的培养缸，和浸泡其中的、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碎片，或是机械与血肉结合的诡异造物。那些东西有的像是熊类和蜥蜴的结合体，有的像是机器人，而更多的根本无法分辨。
贺卓雀毛骨悚然：他原本以为副本下面是什么数据深渊。
但现在看来则更像一个生物机械融合实验基地！
他瞬间明白了——“心跳火葬场”那所谓的“熔炉”，根本就不是虚拟造物！它是一个接口，一个将上层虚拟世界的“数据”与下层这个实体基地的“处理系统”连接起来的接口！
那些被判定为“燃料”的玩家或NPC，或许最终都被输送到了这里，进行着某种可怕的实体性“再利用”！
而这片无尽的金属大地，就是这个庞大基地的“地板”和基础平台！
“丧尸位面……”贺卓雀喃喃自语，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不……不是另一个位面……至少不完全是……”
或许，所谓的“丧尸位面”的力量，最早就是石英在这里接触到的。
这里充满“混乱”与“不可预测性”，石英将这里的生物特性和机械改造相结合，开发出称为异位面力量的技术，但它的源头，很可能就来自于这个被隐藏在世界之下的、真实的恐怖工厂！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007会采用凌灵漆的外观。
凌灵漆……那个精致又诡异的丧尸BOSS。他的名字，根本就是个编号。
007根本就是脱胎于凌灵漆！
凌灵漆是来自“丧尸位面”的土著生物，有着天然的“生物活性”和“自由意志”。这个特性让他非常有攻击性，简直就是副本BOSS的理想人选，但这种“野性难驯”也导致他极不稳定，轻而易举就抛弃了所谓“劳务合同”的束缚，转而跟着自己跑出来了。
而007的前身则是偏向“机械控制”和“绝对执行”的改造体，是协助石英脱离游戏世界的完美AI。但意外常有，它被“改革派”格式化，并且变成了他们的一把刀。
贺卓雀极力稳住语调，将自己的思路一一讲给背后的虞白。
“咳……”虞白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胸口灰绿色的光芒又闪烁了一下，似乎因为这残酷真相的冲击，反而吊住了最后一丝意识。搂住贺卓雀肩膀的手臂也下意识收紧，似乎是为了确认唯一确切的存在。
贺卓雀也回应似的，紧了紧托住虞白的手臂，又看了看这无尽冰冷的金属大地和恐怖的实验设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没有死在系统重启里，没有死在熔炉中。而是坠入了“真实”，坠入了更深的阴谋核心。
他轻轻将虞白放下，让他靠墙坐着，用自己还算干净的指腹小心翼翼地去擦拭他嘴角的灰绿色血污。
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
“听见了吗，虞白……”他低声说着，像是在对虞白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打气，“我们好像……掉进妖怪的老巢了。”
虞白眨了眨眼，虚弱地笑了，那是一个很疲惫、雪花一般脆弱的笑容：“既然现在确定我不是你敲出来的代码，那么那些账就可以不算了。”
贺卓雀一愣，他没想到虞白会是这种反应：他对自身的认知是从一个人类，再到代码，再到现在的实验体。不管怎么变，都是在脱离常规的路上一骑绝尘。
他真的以为对方会崩溃，就算寻死觅活、寻找世界的真实感，也不为过。
但对方好像习惯了，那疲惫的眼角眉梢里全是厌倦，就连嘴上时常挂着的职业式的微笑也变得恹恹起来。
贺卓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虞白实际上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看起来好相处，但其实和谁都有距离感，让人捉摸不透……这点好也不好，让人很难确定他到底是什么心理状态。
“你看……”他从工具栏里掏出一只红色的【故障千纸鹤】，亮丽的颜色给死寂的金属大地增添了一抹生命力，“它很特殊，我特意没用寻常的青色——”
话音未落就被工厂墙壁前方突然出现的一人高黑洞打断。凌灵芭从漩涡状的传送门内露出红扑扑的小脸，好奇地和手里托着千纸鹤、一脸狼狈相的贺卓雀大眼瞪小眼。
沉默。
三秒后，凌灵芭回头朝传送门内喊：“哥！你快点！听说这儿有你的替身！”
小许一诺从她手臂下探出脑袋，好奇地抬头看她：“什么替身？”
“菀菀类卿啊！”凌灵芭握拳，看起来气血很足，“那个叫‘石英’的好像把我哥当成他的白月光，做出了一个和他共用一张脸的替身！”
小许一诺露出了不明觉厉的眼神。
虞白：……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满脸黑线地开口：“那个……能不能不要加狗血言情小说的要素？”
而且他总感觉，这个剧情有点微妙的熟悉感……
贺卓雀清了清嗓子，听起来颇有种掩饰尴尬的刻意，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看戏，”凌灵芭从传送门走出，她身后跟着小许一诺和凌灵漆。在他们三个走出来后，那扇门就自动缩小关上了，“顺便来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虞白一直盯着那扇传送门，但直到它关上都没看到苏靖伊，急道：“师姐呢？……咳。”
贺卓雀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小气，只能责备地皱皱眉头：“慢点，你现在身体很弱。”
“不知道，”凌灵芭摇头，“她昨晚就不见了。”
“昨晚？！”虞白提高了声音，呛咳起来。贺卓雀忙给他拍背顺气，便又听他急道：“怎么不早说？！有没有线索？！”
“她留下一封信，叫我们不要担心。”凌灵芭从背包里拿出一张信纸，虞白接过看了一眼，确实是苏靖伊的笔迹。
快速浏览之后，虞白把那封信还给凌灵芭，心里总有股莫名的违和感。苏靖伊的留言措辞看似平常，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意，仿佛在隐瞒什么。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凌灵漆举起小许一诺，让她透过玻璃窗看清屋内的景象。
“怪物……”绿光瞬间照亮了她的小，许一诺眼睛瞪得溜圆，呢喃道，“我也是那些缸子里出来的么？”
“不是，”凌灵漆的声音罕见的温和，好像是怕惊扰到她，“还要更糟糕一点，你是纯代码。”
小许一诺更加惊恐地睁大眼睛。
虞白：……
凌灵漆将吓呆的小许一诺放下来，冰冷的目光扫过工厂里巨大的培养罐和机械结构，最后落在虞白身上：“所以，这就是你的‘出生地’？真是……毫无美感。”
他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虞白：……
无法否认，但好气哦。能不能有谁来管管这个这个阴郁又歹毒的丧尸。
贺卓雀挣扎着站起身，将那只红色的【故障千纸鹤】塞进虞白微凉的手心，低声道：“拿着，或许有点用。”然后他转向凌灵芭，“这里的信号被完全屏蔽了，你们怎么定位到我们的？”
凌灵芭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直觉！外加一点点……嗯，‘家’的吸引力？”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一种强烈的感应指引她找到了这里，仿佛这片冰冷的金属大地在呼唤子民归乡。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不同于之前“心跳火葬场”那种数据化的警报，这声音更加原始刺耳，甚至地面都在震颤，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工厂里传来沉重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有巨大的闸门正在开启。
“怎么回事？！”凌灵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靠近她哥。
凌灵漆的丧尸本能让他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将妹妹和小许一诺护在身后，镀金剪刀已然握在手中。
贺卓雀脸色一变：“是基地的防御系统被触发了！不是针对我们……像是……更高优先级的入侵警报？！”
更高优先级？难道还有别人闯入了这里？
虞白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艰难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在暗红灯光下显得异常深邃。他听到厂房里培养罐的排水声，以及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密集的“啪嗒啪嗒”声……
一个荒诞却符合这里风格的猜想涌入他疲惫的大脑。
他看向贺卓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确定：
“也许……不是入侵……”
“而是……喂食时间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最大的那条管道深处，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生物嘶鸣的恐怖尖啸。
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为它特制的“食道”，从基地更深处，被输送上来！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掉进的，不仅仅是实验基地的老巢。
很可能还是一个……巨型饲养场。
而他们，就是意外掉进饲料槽里的……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