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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虞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阴影中的金属拖地声终于现身，是一个没有上半身的半人马机器人，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拖拽声的来源，也就是“人”的部分
——竟然是穿着黑色西装的凌灵漆。
平滑的断口处是丧尸青灰的皮肉，没有血迹所以显得格外怪异。精致端正的面皮上眼睛安详地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被拖行的凌灵漆上半身，面对虞白睁开了猩红的眸子。
*
虞白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只半人马机器人的背影。自己正坐在一个主控室冰冷的地上，周围都是灰沉沉冰冷冷的机械和金属，以及操作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键。
他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吸入气体后他头脑里多了不少属于【虞白】的零碎记忆，想来是所谓的“虞白”意识碎片。
半人马察觉到虞白的醒转，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它已经把那个惊悚的凌灵漆上半身接了回去，黑色复古小西装和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银色机械马身，结合在一起有种矛盾的美感。
“你好，虞白1号，”半人马的声音和凌灵漆别无二致，但语调充满电子的机械感。他伸手调试了一下耳边的天线：“初次见面，我是007。”
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就响彻整个主控室，007赶紧回到操作台前，调取出熔炉附近的监控，——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满屏都是白花花的水蒸气，只能听到背景音里传来【虞白】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剧烈呛咳。
“贺卓雀这个疯子……”007面无表情地说着，目光聚焦到水蒸气的来源——熔炉内，“他没经过‘预处理’，就擅自作燃料——”
007的话语被打断了，虞白猛地冲过来，几乎要掐断它的手臂，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屏幕，嘴唇被咬的发白。
屏幕上一片混沌，只有剧烈翻滚的蒸汽和【虞白】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贺卓雀的身影完全被吞没，不见踪迹。
虞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那个嘴脸虚伪、满嘴谎话、却又一次次挡在他面前的家伙……难道真的……
就在绝望即将淹没他的瞬间，虞白的目光猛地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异常！
那弥漫整个屏幕的、看似自然的水蒸气……其翻滚涌动的模式，似乎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非自然的规律性！就像……就像是某种经过精心计算的视觉干扰代码，在模拟流体的物理特性！
几乎是同时，他注意到007那看似焦急的操作——它不断放大监控画面，聚焦于【虞白】的痛苦表情，语调带着谴责，但那双猩红的电子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真正的“意外”或“担忧”，反而像是在……确认某种预期内的结果？
而且，007刚才说“没经过‘预处理’就擅自作燃料”……语气里带着程序化的不赞同，但细品之下，却更像是在强调一个“既成事实”，而不是思考如何补救！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虞白的脑海！
这个007，根本不是在帮他们！
它是“改革派”派来的！它的目的，或许就是确保自己这个“优质燃料”能顺利被“预处理”，而贺卓雀那个BUG，则作为不安定因素，需要被彻底清除！
把他“救”到这里，恐怕只是为了方便监控。
让他亲眼看到贺卓雀的“毁灭”，从而彻底断绝希望，更容易被掌控，最后任他们摆布！
虞白强迫自己松开掐着007手臂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和杀意，但却刻意流露出一丝脆弱和绝望，声音沙哑地颤抖喃喃：“他……他怎么会这么傻……”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无法承受打击，靠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手指看似无意识地搭在了台面边缘。
007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安慰”：“根据计算，未经预处理个体投入熔炉，存活概率低于0.0001%。请节哀，虞白1号。你的安全才是最高优先……”
它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因为虞白搭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正以一种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快速而有规律地敲击着金属台面。
那不是随机的动作。
那是……摩斯密码。
【假的蒸汽？】
他在向可能存在的、那个制造了这障眼法的家伙，发出询问和确认！
几乎就在他敲完最后一个点的瞬间——
主控室侧上方的一个通风管道盖板“哐当”一声被猛地从内部踹开！
一个浑身湿透、冒着热气的身影，如同泥鳅一样滑了出来，精准地落在虞白身边，还顺便扶了一把似乎因为“虚弱”而没站稳的虞白。
不是贺卓雀又是谁？！
他形容狼狈，金丝眼镜上布满水滴，但镜片背后的眼睛却凉的惊人，像只狡黠的狐狸。
贺卓雀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水汽却恶劣无比的笑容，对着瞳孔地震的007挥了挥手：
“谢谢，这‘桑拿房’体验不错，就是水碱有点大。”
说完，他迅速凑到虞白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道：“代码障眼法，骗过监控和那炉子一会儿。这铁皮罐头有问题，它刚才想把你往‘记忆融合区’引！”
虞白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和贺卓雀虽然狼狈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存在感，一直紧绷的心弦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松。
他薄薄的面皮有点微微发热，似乎贺卓雀身上那股热烈的水蒸气，也传导到了他的脸上。
但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然后，他抬手，非常自然地将贺卓雀脸上那副快要滑掉的、沾满水珠的眼镜扶正，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微烫的皮肤。
“下次跳炉子前，”虞白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嫌弃？“记得先把眼镜摘了。”
虞白那看似嫌弃却细微的动作，让贺卓雀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微微发热，好在被蒸汽熏得发红的脸看不太出来。他扶稳眼镜，刚想说什么——
“——解析完成。”007冰冷机械的声音打断了他。半人马机器人眼中的猩红光芒稳定下来，似乎刚刚处理完庞大的数据流，“确认障眼法代码结构，来源：BUG-X-1024（贺卓雀）。执行清除预案B。”
它完全没有对贺卓雀的“死而复生”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愤怒，仿佛这只是程序运行中一个预料之中的小分支。这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比愤怒更令人心悸。
贺卓雀收起玩笑的神色，挡在虞白身前，【BUG手术刀】的虚影浮现：“清除我？试试看啊，铁皮罐头！”
007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转向虞白，机械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类似于“规劝”的语调：“虞白1号，请远离危险源。你的‘净化’与‘提升’即将完成，不应受杂质干扰。”
“净化？提升？”虞白捕捉到这两个词，眼神锐利如刀，“谁定义的‘杂质’？”
“系统最优解。”007的回答刻板而迅速，“基于旧主神‘虞白’的原始蓝图及‘改革派’的效率优化方案。剔除不必要的情感波动、无效社交链接及反抗意志，保留绝对理智与对系统规则的完美适配性，即为‘净化’。融合更多‘虞白’意识碎片，补全数据库，提升权限掌控力，即为‘提升’。”
它抬起一只机械前蹄，指向贺卓雀：“BUG-X-1024，即为最高优先级需剔除‘杂质’。”
又指向虞白：“而你，虞白1号，是当前最接近完成体的‘核心’。”
虞白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改革派”想要的不是一个合作的虞白，而是一个绝对可控的、高效的、融合了所有“虞白”特质却剔除了所有人性“瑕疵”的——新工具。
“至于他……”007的机械头颅微微转动，猩红的电子眼看向下方熔炉监控画面。画面上的水蒸气干扰正在被系统快速清除，逐渐露出核心景象——那个被机械心脏束缚、痛苦不堪的【虞白】。
【虞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挣扎着抬起头，透过逐渐清晰的屏幕，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主控室内的007，那只尚未被机械覆盖的眼睛里爆发出极致的怨恨、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哀求？
007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是失败的初版试验品。情绪模块过度活跃，抵抗意志强烈，无法有效执行‘炉心’职能，且存在污染其他‘虞白’意识纯净度的风险。”
“根据‘改革派’第7号清理指令，已对其进行功能性拆解，并将其核心意识禁锢于此，物尽其用，作为吸引其他碎片的‘诱饵’及辅助能源。”
功能性拆解……物尽其用……
这几个冰冷到极致的词汇，让贺卓雀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虞白的脸色瞬间苍白，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007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它拥有对【虞白】执行“拆解”和“禁锢”的权限和能力！
一个负责“质检”和“引导”的机器人，为什么会有如此高的权限处置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除非……它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辅助单位！
就在虞白思绪电转之际，下方熔炉中的【虞白】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夹杂着巨大痛苦和明悟的嘶吼，声音通过共振管道清晰地传了上来：
“……是……是你……007！！”
“……把我……变成了……这样！！”
“……石英……也是你……动的手脚！！！”
石英？！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中了虞白！
他猛地想起来了！在那些被强行灌注的、属于其他“虞白”的零碎记忆碎片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片段……一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技术力极高、曾试图帮助某个“虞白”逃离却被系统标记为“异常”的年轻研究员……好像就叫石英！后来……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难道……
虞白猛地抬头，看向眼前冰冷完美的半人马机器人007。
所以，所谓的“质检员”……
根本就是“改革派”派来的执行官？！
把自己“救”到这里，是为了近距离监控和……亲自执行最后的“净化”流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007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机械前蹄，蹄尖闪烁着危险的能量聚集光芒，对准了贺卓雀，同时，它的胸腔打开，露出里面复杂的内构，一根细长的、注射器般的针管缓缓伸出，针尖流淌着诡异的、闪烁着其他【虞白】面孔的液体，瞄准了虞白。
“虞白1号，请配合完成最终注射，融合最后一批优化碎片。”
“否则，我将清除你身边的‘杂质’，并强制执行。”
冰冷的宣判，回荡在充满金属噪音的主控室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