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里刻舟求剑 第2章 第 2 章

苏清意越看越觉得这人挺熟悉。

突然，她好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叫“别施舍给我钱”了。

因为他是莫施琅，小时候他还给自己解读过他的名字。说他妈妈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不想他要别人施舍的东西。

莫施琅与苏清意的家庭差距其实蛮大，苏清意就是个小康，往好了说算个低阶的中产，而莫施琅，可以全家去国外陪他读书，两个家庭成为邻居完全是意外。

苏清意搞清坐在那里的是谁后，有点发愣，思考着如何面对他。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分开后还能再和莫施琅遇见，还是现在这样她极需帮助的时候。

很多情况下，苏清意给人的感觉都是很多事情不怎么在乎，一笑而过，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躺平、既来之则安之，不好听一点就是逆来顺受。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有多么渴望成功，有多不想让其他人，尤其是亲近的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就像现在，她的情况一直都没跟家里说，前几天跟妈妈打视频，她还说领到了公司发的奖金，让家里别担心她。

“为什么不过来坐？”

坐在窗边的男人语气平平，打断苏清意还在神游的思绪。

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在跟每天都能见面的朋友交谈，仿佛两人十多年的分别根本不存在。

苏清意不知道莫施琅是什么时侯发现她的。总之，等苏清意缓过神来的时候，莫施琅已经微微转过身子，眸子里露出不解，好像还有点什么其它的情绪。

面对莫施琅的眼神，苏清意身体一僵，她试图动唇，喉咙却好像哽住了。

庆功会过去一个多月了，今晚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现在又见到莫施琅，苏清意心里猛地有一种小孩受了委屈终于见到家长而感觉:“我……”

没办法，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腿走向3号桌。

而在莫施琅的眼里，苏清意刚刚僵住的身体是因为开窗吹风了。就趁着苏清意还没有走过去坐下，率先起身把窗户关上，将冰凉的风隔绝在窗外。

两人面对而坐，这次苏清意先开口:“真的是好久不见。你，知道岁岁安是我？”

“不知道。”他端起自己的那杯热拿铁，喝了一口，可能是怕解释得不够全面苏清意不会信，又补充道:“岁岁安，让我觉得这个人有很美好的愿望，在无形中吸引着我去帮她，真的是碰巧。”

好吧，她取这个网名的本意也是这个，莫施琅的话她无法反驳，只能另寻话题。

“我可听说了，你现在的画可值钱，多少人想买你一幅画，都找不到门路。”

莫施琅听了赶忙否认:“那是因为画不出来。如果你真想要的话，家里有一堆废稿，随便你挑。”

苏清意低头轻笑，调整好状态才再次开口:“怎么样，天才画家，留学还顺利吗？”

“就那样吧，说不上好与不好。不过说起来你更像天才，在我印象里你一直都是学神，我妈也老说，我要是有你一半天赋。”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惋惜:“也不至于十七岁出国。”

“好啦，说说你吧，有什么要帮的。”莫施琅放下杯子，身体前倾，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等着苏清意的动作。

苏清意将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把视频放给莫施琅看了一遍:“怎么样，视频里的主角不到五十岁，你觉得他哪里奇怪？”

“前后光影不同，还有，皮肤质感太细，不符合这个年龄段。再就是我们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下唇动的居多，你这个上下太对称，这些都放在一起，有种，诡异的机械感。”

“还有吗？”听完莫施琅的评价，苏清意有了点思路，但还是继续追问。

“眼神飘忽不定，这个是一开始就有的问题，建议视频重录，打光的话，直接正面打光对你们来说会好处理很多，不用特意制作动态阴影。”

“也就是说，直接不改了，换一个重开？”苏清意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逃脱了“还是第一版好”的诅咒，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莫施琅微微低头，眼睛盯着屏幕又看了两秒:“对，眼神很重要，而他这个眼神从一开始就不灵动，你们后期处理就会很麻烦。”

“好，我试试能不能让他重录一个。” 她随即打开聊天软件，给对面客户发消息:【您明天可以再录一版视频给我吗，最好中午光线好的时候，稍微放松一点。】

这边苏清意正输入内容，那边的莫施琅也没闲着，指着屏幕问:“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也不眼熟。”

“一个客户。”

“嗯。”

苏清意发好消息就将电脑关上放进包里，仔仔细细地给莫施琅讲了这个单子的情况，唯独没说她现在的境遇。

莫施琅点点头，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将一个二维码放到苏清意面前:“我觉得你做这个很不错，如果你以后也有这方面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问我，就像以前你去我们家一样。”

一说到这个，苏清意就开始不好意思。

哪有天天跑别人家蹭饭的小姑娘呀，一点都不矜持。玩人家的颜料大白，玩完还不搞卫生就走了。当时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想起来，是真不道德。

苏清意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一边扫码加好友:“好，有问题我就找你。”

“不早了，这天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莫施琅拿回手机，低头摆弄着，好像在跟人发消息。

苏清意也没推辞:“仁和公馆，顺路吗，不顺路的话我自己也行。”

“蛮巧的，我家也在那，一起吧，一会有人来接。”

有人来接。苏清意内心疯狂感叹，真是人的参差啊。

不超一分钟，刚刚的长发少年就再次出现在苏清意面前，气喘吁吁地看了两人一眼:“老大，现在走啊。”

“嗯，那个，跟以前一样，仁和公馆。”莫施琅开始下达任务。

听了莫施琅的话，长发青年呆愣了一秒:“那个……”

“这我助理，方志。”没等方志说出后面的话，莫施琅就先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向苏清意介绍他的助理，又反过来介绍苏清意:“这我朋友，苏清意。行了，仁和公馆，你去开车吧，一会门口见。”

就这样，方志和苏清意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他就被他老板提前驱赶走了，而莫施琅则跟着苏清意在后面慢悠悠地下楼。

等到了一楼，那个中年男人还没走，他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是苏清意也没再上前惹事，老老实实地和那个小实习生低头喝面前的咖啡。

苏清意并不想和那个男人共处一室，想要推门出去，莫施琅主动帮她推开门。

外面的雨还没停，甚至比来的时候更大了，苏清意在门口找到自己的伞，用一只手拿在手里。

两人并排站在屋檐下避雨，期间有客人要进店，苏清意在放空，没注意到自己挡路了，莫施琅拉起苏清意的另一只手让她向自己那边靠了靠，后来也没再松开。

雨天，又在楼上吹了那么久的风，可男人的手心依旧温热。

苏清意突然觉得和莫施琅站在一起都有点不太自然，可能是她太高了，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吧。

她这样说服自己。

索幸，这种不自然没持续多久，方志很快开车过来停在门口，莫施琅打开车门让她先进。

回家的路上，可能方志是新手司机的缘故，有点紧张，将来时的二十分钟车程硬生生拉长到四十五分钟，期间一共憋死了两次车，开错了三次路，他老板莫施琅全程黑脸没说一句话，等到家都快十一点了。

“不好意思啊，您住哪栋，雨挺大的，我给您送进去。”方志知道刚刚自己表现不佳，开始疯狂给自己找补。

苏清意很默契地明白了方志的意思，同是打工人，就别相互为难了。

她没推脱，大方地接受了这一项服务:“六号，就从这个大门进去，一直走到头，往右一拐就到了。”

“好嘞。”方志开心应下。

等车开到了目的地，莫施琅没下车，在车上跟苏清意简单道了个别，听到楼道门关上的声音后，语气冰冷:“走吧，回去。”

方志一听这语气，凭他的经验来看，他老板这绝对是生气了呀。

“好嘞。老板，要不明天我给您在这儿找套房？”

“今晚找，明天我就要搬过来。”莫施琅用手擦了擦车窗上的雾气，望向车外:“最好离她近点的。”

“好。”

方志根据他老板今晚又是要搬家、又是要去咖啡馆喝咖啡的反常的举动，其实能猜个大差不差——这是遇见心动的小姑娘了。

只是苦了他这个打工人，估计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相反，在苏清意这边，却是绝对的温馨。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收到了客户的回复，表示只要有利于视频制作的，都会无条件配合。

而她也找到了问题所在，并且有了修改思路，就等明天中午客户的视频发过来了。也就是说，在明天中午之前，她是绝对自由的，可以从现在直接睡到太阳晒屁股。

苏清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长的睡眠时间了，雨天和睡觉最配，真是想想就幸福。

睡觉之前她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簌簌的水声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莫施琅。

有关他的记忆，其实有点模糊不清，很多具体的事都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小时候天天去人家家里蹭饭、玩白颜料，大点了便有所收敛。

至于感觉，就是久别重逢的亲切感，混杂着一点陌生人相处的不自然，不过毕竟十年没交流，有这种感觉也很正常，等再次熟悉就好了。

苏清意在洗澡中说服了自己后，心安理得地窝在床上刷招聘软件。

这一个月她不是没想过找其他工作。

技术性强、工资高的，要求专业对口，她条件达不到。而大家都可以报的岗位工资却很低，低到付完房租就没多余的钱交水电费了，工作时间还是从早到晚，连个副业也做不了。

正刷着，手机屏幕上面弹出消息通知，是莫施琅发来的。

【晚安，早点睡。】

大画家，居然还有空跟他说晚安。

可苏清意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确实该睡觉了。

于是她回复完【晚安。】后，便按上手机，闭眼睛睡觉。

这一觉，苏清意睡得异常安稳，梦里都是童年的欢声笑语和母亲极致的关爱。

等她再次睁眼，已经快中午头了，苏清意打算等收到视频再起床。

这一单她有信心做好，自然不需要担心房租，到时候点个外卖，边吃边改。

想到这里，苏清意又重新闭上眼，回笼觉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跟这边的舒服又不同，方志的上午可算是忙得团团转。

他忙着给他爆金币的老板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