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之前告别 第15章 相伴而行

成绩单贴在教室后墙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挤了过去。

惠祺的名字高悬在榜首——班级第一，年级第三。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回到座位，翻开习题册继续写题，仿佛那不过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便签。

我找到自己的名字：年级第81。比上次进步了8名，但这次考试难度偏低，这样的成绩并不值得惊喜。

"浩溪啊！你看！我进前200了！"

王旭像只撒欢的金毛犬一样扑过来，胳膊死死箍住我的脖子，差点让我窒息。我挣扎着推开他，目光顺着成绩单往下滑——年级197，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真的假的？"我瞪大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个数字上摩挲了一下，仿佛能擦出别的答案。

王旭已经蹦跶到讲台边，正对着全班宣扬他的"逆袭传奇"。我盯着他手舞足蹈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战——

这家伙……不会真的超过我吧？

"惠祺！惠祺！"王旭蹿到惠祺桌前，把成绩单拍在她正在写的物理卷子上，"我这次语文比浩溪还高！"

惠祺的笔尖顿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圆点。她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真的！作文比他都高了3分！"王旭得意扬扬地晃着脑袋，"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吧？"

我捂住脸——早知道就该多记几个作文素材的。

"那可能是题目刚好合你胃口。"惠祺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希望你下次也能保持。"

"哎哟～"王旭突然弯腰凑近，笑得贼兮兮的，"一提到浩溪，你话就变多了？该不会是……"

惠祺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她脸上闪过某种近乎慌乱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她"啪"地合上笔盖："我只是觉得，他明明可以考得更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把小锤子敲在我太阳穴上。

王旭露出发现新大陆般的坏笑："解释就是掩饰——"

"行了。"我走过去，把王旭的脑袋按下去，"你再废话，明天的补课取消。"

"得令！小的这就滚！"王旭立刻立正敬礼，窜回自己座位时还对我挤眉弄眼。

我叹了口气，转向惠祺："你明知道他是那种性格，怎么还被他带节奏？"

惠祺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橡皮："……最近压力有点大。"

"年级第三还说压力大？"我半开玩笑地摇头，"学霸的世界真难懂。"

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惠祺的右手突然攥紧中性笔，左手把草稿纸捏成一团。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

"这次也输了吗……"

"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她迅速展开揉皱的纸，重新拿起笔。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她绷紧的指关节上，那里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走廊——千莎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说笑，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着耀眼的金棕色。听说她这次考了年级第一。

不知是不是错觉，惠祺的笔尖突然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尖锐的痕迹，像是流星燃烧殆尽的尾迹。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走廊上，我吃完泡面慢悠悠地踱回教室。这几天没了王旭的纠缠，日子清静得有些不习惯——没人突然从背后锁我喉，也没人硬拽着我去小卖部买辣条。

——偶尔这样也不错。

正想着，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背后拍上我的肩膀。

"哇啊！"我吓得一哆嗦。回头就看见王旭那张欠扁的笑脸。

"你TM……"我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从二楼扔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敢了！"他夸张地扑腾着，活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

我松开手，没好气地问："又有什么事？"

王旭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今天晚自习前，我请了千莎帮我补习，你要不要一起来？"

"……啥？"我瞪大眼睛，"你怎么联系到她的？"

"手机啊。"他一脸理所当然。

"你带手机就算了！为什么她也会带手机啊？！"

"为啥不能带？"王旭歪着头，表情纯良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

一想到千莎那张永远挂着笑容的脸，和雷打不动的年级前十排名，我突然哽住——

——这就是学霸的底气吗？！

"所以去不去？"王旭用胳膊肘捅我。

我故作镇定地咳嗽两声："孤男寡女的一起复习不太好，我得去监督你小子别乱说话。"

"哦哟～"王旭立刻露出贼笑，"是怕我说你坏话吧？放心，我会好好'助攻'的……"

"助攻你个头！"我作势要掐他，突然灵光一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晚上几点？"

"晚饭后那一个半小时。"

"OK，"我拍拍他的肩，笑容灿烂得可以，"那就定在图书馆吧。"

王旭狐疑地眯起眼："你小子……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怎么会呢？"我勾住他的脖子，声音甜得发腻，"我们可是挚友啊，对吧？"

"……你绝对是想整我。"

我们勾肩搭背地走向教室，谁都没注意到转角处的阴影里，惠祺死死攥着手中的笔记本，指节泛白。

她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晚饭后的图书馆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空气中飘散着旧书页的油墨香。我对着王旭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他瞪大眼睛，活像见了鬼。

"哈喽，千莎！"

林小鹿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紧接着我的脖子就被王旭的胳膊一把锁住。

"你、你怎么把林小鹿也叫来了？！"王旭惊恐地瞪着我，声音压得极低。

"我路过六班的时候'刚好'遇到她，"我无辜地眨眨眼，"想着千莎一个人辅导你可能有点困难，就顺便请她来帮忙。"

"你这话鬼才信啊！"

千莎在看到林小鹿的瞬间明显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瞬间就被掩盖住了。

"小鹿，你怎么也来了？"千莎的笑容有些僵硬。

"哦，是浩溪说你辅导有困难，我就来帮忙啦！"林小鹿笑嘻嘻地回答。

千莎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我和王旭同时感到后背一凉，飞快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事情的发展好像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啊！

千莎若无其事地在我旁边落座，把复习资料摊开："时间紧迫，我们开始吧。"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我和王旭异口同声。

对面的林小鹿已经自然地坐到王旭身旁："你最近哪里不懂？我来教你。"

"真的吗？！我物理大题完全不会！"王旭瞬间复活，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手舞足蹈。

而我这边——

千莎微笑着把笔记本推到我面前："浩溪同学，有什么不懂的呢？"

"那个，我其实没……"

两支笔同时戳在我面前的草稿纸上。

王旭在桌下狠狠踢了我一脚，眼神悲愤得像是在说"你敢拆穿试试"；千莎则笑得春暖花开，但手指无意识地把圆珠笔按得咔嗒作响。

我的灵魂仿佛已经飘到了天花板。

"物、物理和数学……有点不太懂……"我干巴巴地说。

"真的吗？哪里不懂？"千莎立刻凑近，发梢扫过我的手臂，"我来教你。"

对面的王旭已经沉浸在林小鹿的讲解中，时不时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而我这边——

千莎讲解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草莓香气。她写字时总会不自觉地咬下唇，遇到难题时睫毛会快速眨动，像蝴蝶振翅。

——这一个半小时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回教室的路上，夜风拂过发热的脸颊。我盯着路灯下摇曳的树影，恍惚间还能闻到那股草莓香。王旭和两个女生有说有笑，突然，他抛出个炸弹般的问题：

"千莎，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千莎瞬间僵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没、没有！现在应该以学习为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脑袋低得快要埋进校服领口。

"不过……喜欢的人是有的。"她突然又补充道，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我疑惑着看着他们两个的对话。

"是谁？长什么样？我认识吗？"王旭兴奋地追问。

千莎的耳尖红得滴血："他……人很好，学习也很优秀，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充满热情……"千莎的睫毛在路灯中投下细碎的阴影，一片梧桐叶恰好飘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她盯着那片金黄的叶子，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带走，她的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其实对朋友很温柔……"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又飞快地移开。

"这种人真的存在吗？"我摸着下巴沉思，完全没意识到她在说谁。

"我也好想认识啊！"王旭一脸向往。

林小鹿看着我们，无奈地扶额："快走吧，要迟到了。"

预备铃骤然响起，我们四个拔腿就跑。

王旭的橡皮从指间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块白色橡皮翻转着，上面还留着铅笔的划痕。

千莎的马尾辫在奔跑中扬起，发丝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她的头发随着步伐摆动，像被风吹起的旗帜。

王旭的左脚鞋带突然散开，白色的鞋带像条小蛇在地上拖行。他每跑一步，鞋带就被踩一下，最后粘在了走廊的地砖上。

而我的视野里只剩下：

前方走廊尽头，电子屏上"距高考28天"的红字格外醒目。

千莎回头时，发丝间那根草莓发绳晃动着，上面的小草莓装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惠祺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看着狂奔中的我们，她的手指突然收紧，在试卷边缘捏出了几道皱褶。

当最后一声铃响结束时。

冲进教室时，我和王旭差点撞翻讲台。瘫在座位上喘气时，我发现桌上多了一本错题集——

工整的字迹，详细的步骤，边角还画着小小的星轨图案。

我轻轻抚过纸页，低声道："谢谢。"

前排的惠祺写字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