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果然严肃起来:“我也不确定,因为这种情况下,合一的幸福感导致的等级上升显而易见,即便是完全没有接触过修行的普通人也能感受,这是在这三维世界中为数不多的最接近神性,却对体验者完全没有要求的情形。以我的经验,一个修行者要感觉到类似的快乐觉受需要长期的打坐或者禅修,而普通人只要去爱就能达到,不可谓不是一种体验神性的捷径。”
想了想,暮雪又道:“当然,普通人感觉到的愉悦时间比较短暂,很容易被痛苦替代,从而陷进类似于毒品依赖的沼泽中不可自拔,或者因为精神上的巨大落差起伏,导致无法掌控强烈的刺激而产生过激反应。并且他们感受度没修行人敏感,我能感觉到的快乐往往大于普通人数倍。还有,如你所说,最难以分辨的是爱的区别,分离的爱也同样能够带来愉悦,但一定会因为其掠夺的本质,得到快感的同时也会伴随着对方的敌意,甚而是反抗。”
千辰歪了歪头:“暮雪,你怎么定义分离的爱?”
暮雪坐直身体,郑重地道:“你或者已经听说过,合一的爱是尊重,分享,信任,共赢,互助,彼此成就。这种爱是无私的,且不偏不倚,没有对自己或他人的歧视,不会因为自己的优秀而矜傲,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卓越而自卑。在这种状态下的恋人总能处于一种极度的平衡和愉悦中。而分离的爱是比较,分别,攫取,占有,互相伤害。是一种源于对自己的爱远远大于对对方的爱,又或者是因为极度的不自信而卑微到否定自身的程度。在分离的爱中,往往这种巨大的失衡会导致强烈的愤怒,痛苦,失望,不信任。即便是攫取的一方,也会很容易就被那种怨气反噬。”
千辰的唇角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么,你对浅墨的爱,是哪一种?”
暮雪陡然一怔,有点儿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我...我...”
千辰叹了一口气:“你能做到对他全然的尊重,却做不到对自己不偏不倚。你绝不会伤害他,却总是伤害自身。暮雪,你这算什么修行?”
看着暮雪的眼睛,千辰慢慢地道:“反而是你我之间,更接近道。彼此支持,彼此尊重,在一起可以轻松的共享欢愉,不在一起时也不会觉得痛苦。我们的感情不卑不亢,舒适自然,各取所需,平等互利。”
暮雪沉默了一下,嗫嚅道:“我知道我对他的偏爱已成执念,我也知道自己做不到对自己公正,爱自身不够多,也会造成生命的失衡。所以从遇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不再修行。既然已经做了普通人,那无论做什么,都已经百无禁忌。无非...就是堕入轮回,承受因果,放弃...升级的机会罢了。”
炉火旁边,不说紫云听得云山雾绕,摸不着头脑。就算是一向自诩为聪明无双的浅墨,因为没了记忆的缘故,也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良久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用如翦般的双瞳扫了一眼千辰,低声道:“夜了,千辰快些带妻主去你房中安歇吧!今晚是你的好日子,好好服侍她。”
千辰规规矩矩的站起来向浅墨行礼,退后一步回转身去自己房间了。暮雪有些犹豫地看向浅墨,虽说答应了浅墨以这种形式生活,也做好了心理建设从俗,可是也不知道是现代人的一夫一妻观念深入人心,还是对浅墨的爱意总令她觉得心生愧疚。事到临头,却又情怯起来。
浅墨的墨瞳在暮雪脸上扫过,微微一笑:“暮雪,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千辰丰神俊朗,才艺俱佳,又与你聊得来,绝不会辱没了你。”
暮雪突然失了风度,上前拽住浅墨的袖子,颤声道:“浅墨,要不然算了吧!我这就去向他道歉,左右拜天地的事情也没有外人知道。”
浅墨的秀眉蹙了蹙,主动上前握住了暮雪的手,柔声道:“怎么啦?这不是好事吗?更何况他又不是第一次侍寝,如何突然扭捏起来?”
暮雪有些迷茫:“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人生唯一的失控,只是与你在阑珊楼的时候,与其他人都没有那种一定要在一起的冲动,又怎么会随便与人亲近?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男人。”
浅墨呆了呆,似乎很意外暮雪的回答,别过头去不看她,过了一会儿才取了一个陶碗,慢慢地斟了一大碗酒递过去,轻声道:“暮雪,别这么孩子气,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你去问问邻里街坊,有哪个富裕之家不纳侧夫蓄私奴?又有谁会明明知道夫君有身疾,还一心一意的守贞?你这样除了让我觉得难堪,生起离意以外,还能有什么用处?若是还觉得别扭,就喝些酒水,能让你放松下来,好好去千辰房里安歇,别让我记挂为难。”
暮雪默不作声,接过酒碗就咕噜噜灌了下去,直到一大碗酒涓滴不剩,又自行去倒了一碗喝了,连着喝了三碗酒,将酒碗放下撩袍而去。紫云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地道:“墨哥,为什么我觉得雪姐姐的感觉很悲壮呢?”
浅墨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苦笑道:“你的雪姐姐想法奇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人,我遇上她,也不知道是幸尚或不幸。她遇到我,也不知是幸尚或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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