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敢拿西川王怎么样呢?被发现了充其量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责罚。他是皇子,就代表着只要不是有一天他把刀架到了皇帝的脖颈上,皇帝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魏灼拿赵乾煜也没辙,“那你今日还在我这里?”
赵乾煜理所当然地点头。
魏灼任命一般地说:“我这可没什么好的吃食来招待你,你估计只能与我一同吃一些素餐。”
赵乾煜对这个倒是不介意的,毕竟西川物资贫乏,连他这个将军有时候都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自然不会挑剔吃的是什么。
但是魏灼还是挑战到了赵乾煜的底线,从他端出来一盆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的粥开始,赵乾煜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他搅动了一下闻不出味的粥,问魏灼:“这是什么东西?”
“粥啊。”魏灼回答得一本正经。
赵乾煜嘴角抽搐,“这是用什么煮的粥?”
魏灼想了想配方,说:“今天的新米不太够了,我就丢了一把面粉进去,看着颜色有些奇怪,就丢了点外面的桃花去装点一些。”
赵乾煜现在不止是嘴角抽搐了,他感觉他的胃也跟着一起抽搐着。
“你平时就吃这个东西?”
魏灼却摇摇头,说:“平时就单纯煮一些米,今天不是你来了吗?我就煮得丰富了一些。”
魏灼在某些方面总是保留了赵乾煜不能理解的天真,比如在赵乾煜小时候给赵乾煜吃茶花,说蒸熟了可以当糕点吃,还放了辣椒和盐巴,最后赵乾煜上吐下泻了三天被赵生宁接回去养了半个月才好。
魏灼那个时候也是一脸无辜地看着赵生宁,说:“他是小孩子嘛,小孩子不都喜欢吃糕点吗?”
......魏灼这么多年没有把自己毒死估计都是因为有时候过于懒惰不想费尽心思去想一些奇怪的食谱。
赵乾煜当着魏灼的面把那锅不知道能不能吃的粥尽数倒掉,用有的食材给他煮了一碗素面。
魏灼吃面吃得很满足,不停夸赞赵乾煜的手艺好。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做饭呢?”
赵乾煜吃面的手一顿,说:“因为你以前教我君子远离庖厨,所以我没有机会做饭。”
赵乾煜做饭是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的事,大概是知道跟着魏灼吃东西确实需要一点寿命在里面的时候,赵乾煜就学会了每天晚上魏灼睡熟了之后悄悄去厨房给自己做一些吃的。
但是这个技能没有在魏灼面前展露过,所以魏灼不知道也正常。
魏灼听到这句话怔愣了一下,说:“我以前是这么封建**的吗?”
什么君子远离庖厨这个事都能说出口?
赵乾煜点头。
“那不算话,我说这个话的时候估计年纪也不大,那都是戏言。”魏灼开始耍赖,“反正以后在上津,还是你做饭。”
赵乾煜下意识点了点头,但是又瞬间意识到,“什么叫之后在上津?”
魏灼秉持着好话不说第二遍的传统,没有再重复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赵乾煜嘴角咧到天上去了,快速凑近魏灼,问:“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要去上津是不是?”
“我是怕你回去了之后我就再也吃不了这么好吃的素面了。”魏灼嘴硬不肯承认。
“所以你是愿意跟我回上津是不是?”赵乾煜才不管魏灼是用什么理由答应他的,他只在乎魏灼是不是真的答应了。
魏灼被问得羞恼了,厉声说了一句:“你要是再问我就不去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啊?”赵乾煜几乎一刻都等不了了,几乎是想立马就动身返回上津。
免得到时候魏灼又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魏灼却一副不急的样子,说:“今天晚上再走吧,一会儿你陪我去下津城里办些事情。”
赵乾煜虽急于一时,但是也没有表现得那么迫切,点头答应了魏灼的安排。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赵乾煜看着魏灼不知道从哪里牵出来一匹马,还有些吃惊,“你这里竟然还有马?”
魏灼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说,“我这里离下津那么远,时常买一些东西难道我要走路去买吗?”
赵乾煜本来还想用自己的马带他去下津,但是现在魏灼有马一切就好办了。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出了这片桃林,魏灼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就像是十五年前那次去上津一样,身无一物地去的。
下津城里也算不上热闹,本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但是街上却未曾有几个行人。
“这下津怎么也是四城之一,怎么就如此荒凉?”赵乾煜问魏灼。
赵国本来就只有四城,下津虽比不上上津和重南,但是怎么也比西川要好上不少吧,但是赵乾煜却并没有感觉到这里比西川好得到哪里去。
西川每逢好天气都会出来摆摊,各色集市更是数不胜数,哪里像下津,整个街道都死气沉沉的。
魏灼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说:“下津就是这样的,家家户户都在大山里烧煤,留在城里的人很少。”
“家家户户?”赵乾煜问:“下津人民就只能烧煤为生吗?”
魏灼头都不转一下,说:“反正自我幼时起,就是这样的。不过这几年要好很多,你母亲不是下津人吗?现在当上皇妃了,所以下津人现在也爱把自己的女儿往上津送,当妾还是当奴,都无所谓 ,要是能有机会改变人生,也不用再回这下津闻一辈子白烟。”
赵乾煜想不到其中还有自己母亲的事情。
他苦笑,因为他并没有觉得在冷宫老死不得自由,要比在这下津烧煤好得到哪里去。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回下津,其实去重南也是可以的不是吗?”重南紧邻大海,那里的人以海为生,还算富庶。
魏灼轻笑一声,“但是下津才是我的家啊?我母亲和我父亲都在这里。”
赵乾煜倒是没想到这一环,魏灼的父母竟然还是健在的吗?
那为什么从来没听到魏灼提起过他的父母?
难道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乾煜想着,不敢多问,怕自己问多了又惹恼了魏灼。
这一路想着想着,魏灼就停了下来,赵乾煜也跟着停下来。
赵乾煜抬头一看,他们停在了城主府门前。
“来这里干什么?”赵乾煜和这下津城主没什么交集,这个下津城主在朝廷其实存在感也很低,一年半载都不会被提起一次,据说是个无为而治的家伙。
那魏灼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还没等赵乾煜问明白,魏灼就兀自下马,前去敲门。
门很快就从里面开了,里面的人看到魏灼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直接把他放了进去,赵乾煜他跟在魏灼身后进了城主府。
下津是个穷地方,连带着城主府,也没有多豪华,甚至不如上津一个小富人家。
赵乾煜跟在魏灼身后,东拐西拐,进了一件里屋。里屋的主座上,坐着一个年纪颇大的男子,应该就是城主了。
“叔父。”魏灼微微行礼,向坐在上方的城主问好。
赵乾煜瞳孔放大,一时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灼,竟然叫下津的城主,叔父?
魏灼竟然是下津城主的侄子,这倒是赵乾煜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下津城主,虽不在权力中心,但是论品级,也是与他这个西川王是一级的。所以要是魏灼想要过得好,也是轻而易举可以享受常人都不能有的荣华富贵。
而且,有城主护他,上津那些想动他的人,也要三思之后才敢说敢不敢动手这件事。
那为什么魏灼从来没说过呢?
被叫做叔父的男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说:“灼儿怎么想到今天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我要走了。”魏灼说得随意,但是在场的三个人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过了半晌,他叔父才问他,“又是去上津吗?”
魏灼点头,然后指了指他身边站着的赵乾煜,介绍说:“这是西川王,赵乾煜。”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下津城主当然是听过的。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不确定地说:“皇帝二子?”
魏灼点头。
赵乾煜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是皇帝二子,不管他身上多少战功,不管他是不是早已在西川称王,但是别人想到他的时候,还是只会说一句,皇帝二子?
魏灼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拍了拍赵乾煜的背,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即使赵乾煜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确定了吗?还是要去上津?”叔父又问了魏灼一次。
魏灼还是点头。
“你的父亲,其实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办到那件事。”叔父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魏灼,又补充,“要是再在上津受一遭罪,我都无脸见你父亲。”
魏灼轻声安抚他,说:“不会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知道了有分寸了。”
断然不会像十五年前一年。
但是这句话魏灼没有说出口,他怕赵乾煜多想,他怕自己成为让赵乾煜蹑手蹑脚的原因。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一条路走到黑,断不能心软放弃。
“既然你要去做,你就去做吧,我拦不住你的,不是吗?”
城主叹气,十五年前拦不住魏灼,十五年后又怎么会拦得住啊?
“那就劳烦叔父照顾好我的母亲。”
“你这次,都不去看看她吗?”叔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我看了她,要是心软了不敢去了怎么办?”魏灼说。
叔父神情严肃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乾煜,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去吧,去吧,下津,又怎么留得住你。”叔父说完最后一句,就站起身慢慢走开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魏灼说的吗。
魏灼久站了一会儿,就带着赵乾煜从城主府里面出来了。
最后上马之前,他对赵乾煜说:“记住这里了吗?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他们会带我回桃林。”魏灼语气里满是落寞,就像是已经预见了他自己的结局。
赵乾煜死死盯着他,几乎可以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你不会死的。”
他最讨厌魏灼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每次魏灼做出这个样子的时候,赵乾煜都觉得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赵乾煜根本抓不住他。
魏灼却好似什么都不在意,说:“都会死的,人哪有不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