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魏灼没事干,在家呆腻了就上街去玩,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魏灼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走到大街上都随时可以收获别人打量的目光。
他也装作不在意,毕竟这上津城目前是没人敢动他。
至于简二,上回他打了魏灼这件事最后还是被皇帝知道了,皇帝找了一个由头把他送去了重南,算是贬职。
但是简二到了重南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所以才被下放的。
等他明白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上津依旧是太子党横行霸道的地方,就好似上回春日宴被赵乾煜闹了一通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影响。
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吗?那自然不是。简二被下放,简家倒戈,皇帝对魏灼态度不明,这么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太子如鲠在喉。
但是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表现出自己受到了影响。
于是他有意让尚意思带着他的手下在上津猖狂行事。
目的就是做给那些准备看他笑话的人看:我太子还是这上津城唯一的太子,这上津城还是我说了算。
对比太子的高调行事,魏灼和赵乾煜他们就低调多了,赵乾煜春日宴的第二天就去了监察院任职,之后早出晚归像是很适应自己的新工作,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
至于魏灼,虽然天天在上津城里瞎逛,但是也只是买一些吃食或者一些新奇玩意。他不主动去结交朋友,甚至会刻意回避别人对他的拉拢。
但是总有一些拉拢,是回避不了的。
比如现在,魏灼坐在香亭二楼,对面坐着当时在春日宴给了他们有个好大的惊喜的姜未清。
姜未清不是请魏灼喝茶,要是她真的来请,魏灼说不定还不会和她一起来喝茶,她是直接绑了魏灼来的。
魏灼眼睛一闭,再睁开就已经在香亭了。
“姜姑娘这个方式叫我来,可太失礼了。”魏灼看清对面坐的是姜未清就开始说。
姜未清笑了笑,“谁让我们魏公子是个大忙人,谁的邀约都不赏脸,除了这个方法我可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见您啊。”
姜未清身上带着她姑母才有的圆滑与老练。
魏灼看到她就能想到那个如今权倾朝野的姜氏。所以甚至厌恶。
“不敢不敢,我实在只是一阶闲散草民,殊不知姑娘今日大费周章把我弄过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魏公子确实有些妄自菲薄了,这上津谁不知道魏公子的能耐有多大啊!”
两人话语之间你推我攘,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客气,但是藏在这客气下面的明枪暗箭可是不少。
“哦,倒是不知道我在这上津这么出名。”
“自然,从十二年前一鸣惊人,到现在上津流传着的那些关于您的传说,可不少呐。”
“我又有什么传说啊?”魏灼刻意引导姜未清说。
“我最近倒是听闻了一个关于魏公子的有趣的说法。”姜未清顿了顿,接着自己的话说:“我听上津的老百姓说您要帮着二皇子,再取一次这个天下?”
她后半句话说得小声,像是只说给魏灼一个人听的。看似关心,实则她想看都魏灼认了这句话,坐实逆贼这顶大帽子。
魏灼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飘飘回了一句:“他们果真是这样说的?”
姜未清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魏灼,知道对方是个难办的家伙,但是没想到这家伙简直就是顺水推舟的一把好手,看似被动,实则主动。到现在为止都滴水不漏,让姜未清找不到一个破绽点。
“当然。”
“姑娘,这个话可不兴说的,谁口中说出来的谁负责,姑娘你说出来,是不是你也是如此想的,我们要反了皇上?”魏灼只是三言两语,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姜未清一个人身上。
“我为何会这样想,一定是公子理解错了。”姜未清只感觉自己心头一紧,和魏灼打交道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为何姜姑娘会说这些本来没有的事情?我这日日在上津城里呆着,怎么没有听说有人说我意图谋反这件事?姜姑娘该想想,给你说这件事的人,又是安了什么心。”魏灼拿起茶案上的茶盏,给姜未清斟茶。
这杯茶姜未清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我与二皇子只是师生关系,应他邀请来上津小住一段时间,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在有心之人口中被编排成了什么样子?他们如此想?是不是说明,他们也心怀不轨,有想反之心啊?”魏灼把这么一段话玩笑似的说出来。
姜未清跟着一起敷衍地笑,“怎么会有人心怀不轨,这不是担心二皇子功高震主吗?”
一句功高震主确实是一剂猛药,要是一般人估计早就慌了神,偏偏坐在姜未清对面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魏灼。
上津人人忌惮赵乾煜,不就是因为赵乾煜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吗?他背后是一整个西川军,那是整个给赵国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赵乾煜想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魏灼面露疑惑:“为何会震主啊?我看姜姑娘是糊涂了,这当朝的皇帝是他老子,老子难道看不得儿子好吗?”
“我看,真正看不得二皇子好的,另有其人,你说是吧,姜姑娘。”
魏灼一句话就把功高震主这个高帽子给摘掉了,甚至隐晦内涵了是太子看不得赵乾煜好这件事。
“先是有心之人说我心怀不轨,又是姜姑娘的功高震主,我看这上津城,有些不欢迎我和赵乾煜啊?”魏灼的茶盏之中是一颗在茶水中盛放的菊花,但是魏灼素来不喜花茶,他有些可惜地倒掉了这么一杯茶,然后天眼看向姜未清,“姑娘今日这般话往小了说,是姑娘糊涂,不信陛下能让这天下海晏河清,于是滋生了意图谋反之徒,往大了说,挑拨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西川王和皇帝要是不合的话?我看受益最多的是太子吧?真正的心怀不轨的人到底是谁?”
魏灼一番话说得妙,说姜未清挑拨君臣关系,把赵乾煜架在了西川王的位置上,明晃晃告诉姜未清:我劝你好好说,西川王要是和皇帝关系不好,想反,都是你们这些人有心挑拨。
姜未清被他一番话差点打乱了思绪,还好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太子已经贵为东宫之主了?何需做这些小动作?”
“那姑娘在担心什么呢?他既然已经是东宫之主,那又有什么顾虑,还是说他知道他不得人心,这天下,迟早有人,要反了他,所以才如此忌惮他弟弟?”
姜未清直接把茶盏砰地一声落在了茶案上,眼神凌厉,“魏公子说地是什么话!先不说你没有官籍,能不能如此评价太子?就说你说的这般话,是不是一点也不盼着这江山好?!”
魏灼哪能怕了一个小姑娘,“你都能说二皇子功高震主,我为何不能说太子心怀不轨,不都是一个道理吗?”
“......”姜未清从未见过口舌如此厉害之人。
“所以我说姑娘,说话之前,还请三思呐。”魏灼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厉害,但是却始终没有把这丫头放在眼中。
眼前这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却多。但是魏灼同她一般大的时候,赵生宁已经在他的帮助下坐稳这个江山了,所以啊,这个姜姑娘还是嫩了点。
他们几句话就点出了对方的目的,聪明人的交手向来是不用太多花招的。
目的说完了,就该说所求了。
姜未清刚才略输一筹,这会儿心情算不上好,连带着嘴角,都没有挂上盈盈笑意了。
“魏公子,要选对身边人啊?站在赵乾煜身边,又能得到多少?”
姜未清终于说出了她今天搞这么一出的真正目的。
姜氏说,魏灼是千古奇材,要是不能为之所用,那确实是可惜。
姜未清之前对这件事嗤之以鼻,要是真的千古奇材,春日宴上岂会被自己摆了这么一道?
但是今天这场谈话下来,她逐渐认同了她姑母所说,魏灼确实是不世之才。姜氏忌惮他是有道理的,这种人,不能为友,便只能杀之后快。
而且,只要是聪明人,自然可以看懂,站在太子身边自然比站在赵乾煜身边要好得多,毕竟赵乾煜可不是正统,而太子则是真正有资格得到这个江山的人。
“我此次来上津只是想和赵乾煜续续师生之情,怎么就扯到我要站在谁的身边这种事?”魏灼装傻能力一流。
“还望公子好好考虑,顺便想想,这上津,是谁的上津,这朝廷,是谁的朝廷。”姜未清一番话说得及其诱人,这上津,是太子横行霸道的上津,这朝廷,是姜氏爪牙遍地的朝廷。
赵乾煜根本没有任何优势,他只是一个西川王,他涉及不到权力中心,众人忌惮他,也只是因为他身后的西川军,但是西川军的兵权,可还是狠狠捏在皇帝手中。他要是不用兵权就动了西川军,那就是反贼,从大义出发就能永远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你确定要跟一个让你遗臭万年的主子?”
魏灼笑开怀了,“姑娘此番话说的,简直是太可笑了,先说我们根本没有想反的意思?就单说魏某人的名声?难道还能再坏吗?我不早就是奸佞之臣了吗?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从赵生宁放纵他的皇后权倾朝野,放任太子素位饕食开始,他魏灼就成了那个妥妥的奸佞之臣,好名声与他背道而驰,还能差到哪里去?
他亲手选择并送上去的君主对不起这黎民百姓。
那他魏灼,就该以死谢罪都不足以平息民愤。
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