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遇见了霍去病 第48章 第 48 章

林卓下了驴车，靠在冰凉的砖墙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里衣。

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在此刻达到了顶点，但精神却因高度紧张而格外清醒。

现在最困难、最危险的一步——就是翻过这个墙。

霍去病勘察完毕，对警戒的老更夫和林卓做了几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指驴车、指树、指墙内。

林卓立刻领会，强忍疼痛走到七宝身边，严肃地、近乎耳语地叮嘱毛驴：“七宝，记住！拉你起来时，要像块石头！不准动！不准叫！一点声都不准出！”

她甚至用手在七宝脖子上比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七宝清澈的大眼珠里满是茫然，然后一瞬间似乎就明白了，长长的驴脸上竟显出一丝委屈，却是异常的温顺，大脑袋郑重地点了点，仿佛在说：明白！放心！

霍去病走到驴车前，解开毛驴七宝的套子给拉到一边。示意林卓和老更夫退到一边。

他深吸一口气，腰背如绷紧的强弓，全身肌肉在单薄的衣衫下偾张隆起，爆发出非人的力量！

只见他双手稳稳抓住沉重的车辕和车厢底部关键着力点，低喝一声，声音压在喉咙里，几不可闻，那架足有三四百斤重的驴车，竟被他硬生生地平地举离了地面！

车轮离地的瞬间，林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老更夫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惊骇。

他脚步沉稳，如同移动一座小山，无声无息地将整个驴车稳稳地平移到了医院高大围墙的根部，紧贴着冰冷的砖石放下，整个过程快如鬼魅，只有车轮轴承因承重发出的极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吱扭”声。

接着，霍去病解下车上备好的一捆粗麻绳，身形一晃，已如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墙边一棵枝丫横生的老榆树。

他将绳索从几根粗壮的枝丫间巧妙穿过，形成一个简易滑轮。

绳头垂下墙外，系牢在车辕上。

他自己则轻盈地翻过墙头，落在院内。

墙内的于嫂和陈医生早已在阴影中焦急等待，看到霍去病出现，立刻无声地靠拢过来，准备接应。

霍去病冲他们摆手，示意不要过来。

他抓住垂下的绳索，猛然发力！墙外的老更夫立刻用肩膀和双手，死死顶住车尾底部，用尽全力向上托举助力！

“咯…吱…” 绳索瞬间绷直！

林卓在墙外紧张得几乎窒息，死死盯着那缓缓上升的车轮。

墙内的于嫂和陈医生也屏住呼吸，双手下意识地做出虚托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一份重量。

沉重的驴车在绳索的牵引和墙外墙内的合力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托着，极其缓慢却异常平稳地一寸寸升高、越过那近两人高的墙头！

车轮、车轴擦过墙头砖石和榆树枝叶，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和“咔嗒”声。

当车厢阴影完全越过墙头，开始向院内下降时，霍去病双臂肌肉偾张，青筋暴起，全力控制着下放的速度和角度！

于嫂和陈医生看准时机，猛地扑上前用肩膀和双手死死抵住车厢一侧，帮助缓冲和稳定！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陷入厚厚棉絮的轻响——驴车四个车轮终于同时稳稳地陷入院内花圃松软的泥土地中！

巨大的冲击力被泥土完美吸收，只扬起一小片微不可察的尘土！

墙内墙外，五个人外加一猫一驴，几乎同时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汗水瞬间浸透了霍去病和于嫂二人的后背。

陈医生抹了把额头的汗，对霍去病竖了个大拇指。

霍去病迅速解开绳索，又抽出两块车板翻过了墙。

林卓紧张地揪住毛驴七宝的大耳朵，再次严肃地叮嘱：“七宝，记住，拉你起来时，不准乱动，不准叫唤，一点声都不准出，听见没有？”

说到后边声音十分严厉。

七宝眨巴着大眼睛，似是些委屈地点点大脑袋，又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墙头的大黄猫，撒娇似的蹭蹭林卓的肩膀。

林卓拍拍它的头退后。

霍去病把车板用绳子固定在七宝腹部，绳子在板子下边穿过去系好，他拍了拍七宝的脖子。

再次翻到墙内绷紧了绳子，七宝立即配合地蜷起四肢，将身体缩紧，离地的一瞬，它本能地要蹬腿，却硬生生忍住了，

腿上隆起的肌肉嘣嘣直跳，尾巴紧紧夹住，却是做到了“不动”！

只是微微颤抖的大耳朵暴露了它内心的紧张。

大黄蹲在墙头，像个无声的监工。

七宝平稳越过墙头，被霍去病稳稳接住放下。

四蹄落地时，它似乎长长地、极其轻微地舒了一口气，大眼睛里满是“任务完成”的骄傲。

于嫂连忙上前解开绳索，心疼地拍了拍它，陈医生也稀罕地瞧着这小毛驴。

最后是林卓。霍去病伸出手，轻巧地将她一提一带。

林卓借力，双脚在粗糙的砖墙上蹬踏借力，忍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几乎是半爬半滚地翻过了墙头，落入院内。

于嫂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踉跄欲倒的她，入手处是林卓冰冷湿透、微微颤抖的身体。

于嫂眼中满是关切和后怕，低声道：“快上去！后面我来收拾！” 她迅速捡起地上的绳索，交给霍去病。

霍去病动作快如闪电，几下解开绳索滑轮。

墙外的老更夫看着二人一驴一车如同幻影般消失在墙内，松了口气。

他迅速捡起地上的绳索，抹平泥地上的拖拽痕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围，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这才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

很快，远处再次响起了他刻意拉长的、仿佛一切如常的梆子声：“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于嫂指了指宿舍后门的方向，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霍去病先走。

霍去病深深看了一眼几乎站立不稳、全靠于嫂搀扶的林卓，微微点头，身影迅速融入阴影朝住院楼而去。

于嫂半扶半抱着林卓，快速穿过寂静无人的后院，溜进宿舍楼的后门，沿着昏暗的楼梯向上。

每一步都让林卓疼得直抽冷气，冷汗涔涔。

终于，推开那扇熟悉的、略显斑驳的木门，回到了阁楼宿舍。

熟悉的空间、简单的家具、床铺上洗得发白的旧被单……

林卓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像一摊烂泥般瘫软下去，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嫂麻利地拉上窗帘，走到床边，看着林卓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她伸手把林卓脑袋扶到枕头上，扯过脚下的薄被给盖好，低声道：“什么都别想，先睡。天塌下来，也等有力气了再说。”

说完，她不再停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悠悠回荡。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眼角那滴不受控制、滑入鬓角的冰凉泪滴。

第二天清晨，悠扬而肃穆的早祷告钟声穿透薄雾，回荡在教会医院上空。

林卓在这熟悉的声音中勉强睁开了眼睛。

感觉身体沉甸甸的、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的滞涩感。

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无力，脑袋更是像灌满了铅，晕乎乎地发胀，每一次心跳都似乎沉重地撞击着太阳穴。

连转动一下眼球都牵扯得太阳穴突突狂跳，像是要炸开。

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吞咽口水都引发一阵刺痛。

更糟糕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小背心异常的松垮——这不是错觉！胸围真的缩水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挪到狭窄的洗手间。

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只清醒了片刻，很快又被疲惫和眩晕淹没了。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瘀伤，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怎么感觉像病入膏肓了样子？

她颤抖着抬起左手，手心那个狮爪状的压痕似乎比昨夜更清晰了一些，隐隐发烫。

右手腕上的手链，那枚裂开细纹的五铢钱，裂纹边缘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有极其微弱的金芒一闪而过？

她心头一紧。

窗外飘来一丝微弱的柴火烟气，食堂开始做饭了，楼下隐约有咳嗽声和祈祷声传过来。

林卓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站了一会儿，拖着踉跄的脚步回到床上，蜷缩着躺下，几乎在瞬间就陷入了昏沉中。

与此同时，在远离宿舍的医院牲口棚角落，小茉莉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小撮干草，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棚内，两匹拉车的骡子正打着响鼻咀嚼草料。

几头用来供应奶的山羊在角落挤作一团……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头毛驴身上。

“一、二、三…” 她低声数完，眉头却微微蹙起。

昨夜于嫂和更夫清理了所有痕迹，牲口棚看起来一切如常。

但一种特务特有的直觉让她无法完全放心。她需要更直接地确认。

小茉莉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脸上迅速切换成一副天真又略带担忧的表情。

她快步走向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稀薄的小米粥走了出来，

目标明确地朝着林卓所在的宿舍红砖楼走去。

刚走到红砖楼略显斑驳的木门前，小茉莉就“恰好”遇见了正从楼里出来的于莲。

于莲手里拿着清洁用具，显然刚做完早上的例行打扫。

“茉莉？这么早？”

于莲的目光落在小茉莉手里的粥碗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于护士早！” 小茉莉扬起小脸，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今早没看到林护士来吃饭，来看看她是不是不太舒服？就给她端了碗粥来。” 她说着就要往楼里走。

于莲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步，恰好挡在门口，脸上挤出温和但不容置疑的笑容：“哎呀，你这孩子有心了。

林护士是有点累着了，正睡着呢，让她多休息会儿吧。粥给我，一会儿等她醒了，我给她热热送过去。”

“没关系的于护士！我端上去就下来，不打扰林护士睡觉！”

小茉莉立刻摇头，语气带着孩子气的坚持，甚至微微踮起脚想绕过于莲，

“我就看看她好点没，把粥放她桌上就走，很快的！”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往里挤，动作里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于莲心中警铃大作。

这丫头这是发现了什么吗，今天怎么如此反常地非要亲自送粥？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带上了一点强硬：“茉莉，听话。林护士需要静养，别去吵她。把粥给我。”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片刻。

小茉莉看着于莲沉下来的脸色，知道硬闯不行，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忽然换上了委屈的表情：

“于护士……我就是担心林护士，她昨天还给我吃了西瓜，我就想看看她……白天好像听见她咳嗽了……”

她一边示弱地说着，一边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楼道和楼梯。

于莲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好再强硬拒绝一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这丫头……行吧，跟我上来，轻点声，看一眼就下来，别吵醒她。”

她接过粥碗，转身带路，但身体始终若有若无地挡在小茉莉前面。

走到林卓宿舍门口，于莲刚拧开门把手，小茉莉却像条滑溜的小鱼，猛地从她身侧的空隙挤了过去，第一个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冲了进去！

动作快得于莲都没来得及完全阻拦！

昏暗的宿舍里，林卓果然还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