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排球馆外的栖鸟惊飞而起,掠过那清明雨后未散的铅云。
白发少女单手托球立于发球线后,袖口翻飞间,香灰簌簌飘落。
在邻班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白鹭歪头,勾起一抹笑,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抱歉,今天有点兴奋”
第二声爆响截断了众人议论的尾音。
白鹭再次跃起,排球以刁钻的旋转切开潮湿空气,球体与网带摩擦的尖锐啸音,让所有人后颈一凉,一道近乎笔直的球路,直接压着底线,重重地弹出场外。
鞋底与胶质场地剧烈摩擦的吱嘎声,像一把刀刮过鼓膜。
砰——!
白鹭捡起滚到界外的排球,指尖抚过表面凹陷的纹路。袖口熟悉的味道让她瞳孔短暂失焦,指节因过度用力发白。
排球馆外,幸村靠在墙上呢喃:“弦一郎,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小瞧她了?”
真田没有回应,只是看向远方的天空,春风拂过,几滴汗水滑进校服衬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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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一周前,樱花盛放的开学日,雾还带着料峭春寒
“彭——!”
“小阿鹭,醒醒!”
“活下去,找到属于你的雪山。”
“我们相信你。”
……
“快来,还有人活着!”
白鹭又从噩梦中惊醒,眼角又渗出几滴水珠。
她拉开窗帘,四月的光流进房间。
窗外的神奈川,染井吉野已然开到极盛。
浓雾逐渐被海风揉碎,阳光终于漏过枝丫洒在街巷。
少年站在树下,指尖接住飘落的花瓣,隔壁庭院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阿鹭?"幸村精市对着院墙轻笑,"这次打翻的是画架还是砚台?"
白鹭顶着一头乱发从月洞门探出,发梢还沾着靛青颜料:"天才偶尔手滑而已!"她眯起翡翠色的眼睛,"倒是你……偷看淑女闺房要判几年?"
"我有特权。"
幸村晃了晃钥匙串,网球拍挂坠叮当作响。
他目光扫过书房里东倒西歪的画架,最终停在白鹭光着的脚丫上,"淑女该不会连鞋都……"
话未说完,白鹭突然踮脚将颜料抹在他领口。幸村闪身躲过,紫罗兰发梢掠过少女鼻尖:"偷袭要判几年?"
"死刑!"
白鹭转身就跑,风掀起她墨绿校服衣角,银质雪板挂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幸村摇头轻笑,指尖无意识拨弄着网球包背带。
回应他的是更急促的"咚咚"声,有人赤脚踩着老式木楼梯狂奔。
幸村退后两步仰起头,一缕钴蓝色颜料正顺着二楼窗玻璃蜿蜒而下,在光里凝成宝石般的溪流。
"完美犯罪证据哦。"
他掏出手机对准那道蓝痕,快门声响起的瞬间,玄关木门被猛地撞开。
白鹭单肩挂着歪斜的网球包冲出来,发间别着的速写铅笔随步伐颤动,在阳光下划出细碎金线。
她急刹在最后一级台阶,立海大校服衬衫第二颗纽扣倔强地翘起一角。
她喘着气将药盒塞进网球包,沾染靛青的指尖划过空气,"我们快走吧……"
突然抬脚轻踢门框,反作用力推着她踉跄扑向幸村,又在即将撞上时灵巧旋身,发尾扫过少年胸前时飘落几星颜料碎屑。
幸村伸手拈起粘在自己领口的碎屑,鸢紫瞳仁里漾开涟漪:"爱捉弄人的天才?"
他忽然俯身,指尖掠过少女耳际,从她乱发间摘下半片樱花,"作案时间到——"
白鹭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眼睛倏然眯起。
风恰在此刻掀起她衬衫下摆,露出一截绷紧的腰线——常年锻炼造就的肌肉线条随呼吸起伏,像张拉满的弓弦。
"迟到的监护人要请客。"她倒退着跑向街角,鞋跟磕在青石板上迸出清响,"章鱼烧还是鲷鱼烧?"
幸村慢悠悠跟上,路过她家院墙时抬手抹过那道蓝痕。
指尖靛青在阳光下泛着光,却被他攥紧掌心又松开——那里静静躺着从她发间取下的樱瓣,此刻正渗出早春特有的淡香。
沾着水彩的花瓣掠过穿堂风,在奖杯沿稍驻,最终跌进半启的《Jean-Christophe》书缝。
一片樱瓣沾上白鹭的肩头,她抬手拂开,指尖却顿了顿,转而将花瓣捏入掌心。
幸村瞥见她的动作,轻笑一声:“这里的花,和伦敦的很不一样吧?”
白鹭松开掌心,任花瓣飘落:“是啊,但有些东西……哪里都一样。”
她踮脚扯了下幸村的网球包背带,"比如监护人总爱挡路!"
"这是年长半年的特权。"
幸村侧身让开晨跑的社团,发梢扫过便利店橱窗。
少女正悄悄将颜料往他背包上蹭的手,他头也不回地握住那只手腕:"作案未遂……"
幸村话音未落,自动贩卖机后闪出一道墨绿色身影——真田弦一郎单手压着帽檐,指节上淌下的水珠在青石板洇出深色圆点。
"弦一郎居然在喝甜牛奶!"
白鹭的惊呼惊飞电线上的麻雀。
她窜过去戳包装盒上的卡通草莓,冰凉的铝箔贴住指尖,激得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精市你今早是不是偷换了我的咖啡?"
幸村举起手腕,内侧靛青颜料未干。海风掠过时,他垂落的发丝在阳光下折射出彩窗般的流线。
"只是把浓缩液换成巧克力酱。"
铝箔包装在真田掌心勒出红痕,牛奶盒划出抛物线时带起的气流,惊散了幸村发梢的樱瓣。
吸管穿透包装的瞬间,白鹭听见自己紧绷的神经"咔"地断裂——这些家伙,永远能用最温柔的方式揭穿她的逞强。
白鹭刚要回嘴,真田已经将冰牛奶贴上她后颈。
少女炸毛的瞬间,他转身走向学校,“你们太慢了,”
制服下摆掀起的气流卷落樱花,落在白鹭的脚背上。
"等等!这算偷袭!"
白鹭边追边把吸管咬得咔咔响,鞋子在樱花道上踩出断续的节拍。
幸村跟在后面,把被她蹭上颜料的背包转到胸前——靛青指印正好盖住背带扣,像朵绽开的矢车菊。
樱花掠过真田的帽檐,在他肩上积起淡粉色的雪。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步速,三人影子在石板路上保持精准的等腰三角形。
"演讲?"真田开口,惊落三片黏在他制服褶皱里的樱瓣。
他始终目视前方,"开学典礼待会就要开始。"
白鹭捏扁空牛奶盒,铝箔在她指间发出细碎的悲鸣:"在候机的时候就改好了。"
她突然将纸盒抛向空中,幸村反手用网球拍凌空抽击,金属拍框与铝盒相撞的脆响惊飞了电线上成排的麻雀。
"不愧是阿鹭。"
幸村转动球拍,拍线网格间卡着的樱花簌簌飘落。
他忽然倾身,发梢扫过白鹭僵硬的肩线,"但指甲快把掌心掐出血了哦?"
少女猛地松开拳头,四道月牙形红痕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真田的脚步声突然加重,踏碎了满地花瓣:"太松懈了!"
气流卷飞了白鹭鬓角的碎发,"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
白鹭怔怔望着飘向海面的发丝,忽然被幸村指尖的温度惊醒——他正用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擦拭她掌心的汗渍,动作轻柔得像在修复古画。
"弦一郎上周特意去横滨听模拟演讲。"发丝下传来带笑的声音,"被误认成高年级学长了呢。"
真田的耳尖瞬间充血,帽檐猛地压下三公分:"那是顺路!"
他的指尖在制服侧袋停留片刻,突然抽出一支录音笔。金属外壳擦过袖扣时发出轻响,精准落在白鹭掌心——犹带体温的余热。
白鹭接住录音笔,金属外壳上映出自己晃动的瞳孔。
她扬起头,将笔尖对准幸村:"那精市准备了什么?不会是什么奇怪录像吧?"
"是更可怕的东西哦。"幸村变魔术般抽出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赫然是白鹭被烫到的瞬间,"开学典礼后台循环播放的话……"
"恶魔!"少女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却被他用手指轻点额头拦住。
真田的咳嗽声适时响起,三人目光相撞的刹那,海风突然卷起漫天樱花。
白鹭在纷飞的花雨中倒退着奔跑,将录音笔高高抛起:"等着瞧吧!"她的声音混着浪花撞碎在礁石上,"我会让这些花瓣变成庆功的彩带!"
立海大的校门在樱花雨中若隐若现,晨光穿透枝丫,斑驳映亮几个驻足的新生 ——
银白发尾编成的小辫从廊柱后晃过,指尖正把树叶折成纸飞机;
抱精装书的眼镜少年在台阶绊了下,烫金书名闪过一道流光;
粉发刺猬头突然吹破糖球,爆破声惊飞了啄食花瓣的麻雀;
深肤色少年弯腰系鞋带,运动包滑落的护腕上绣着巴西国旗;
眯眼微笑的少年忽然转头,发梢扫过捧着的笔记本。
白鹭突然抓起两人的手冲向坡顶。
"喂!"真田的训斥被风吹散。
少女在最高处转身,墨绿校服灌满海风,发梢与樱花共舞:"听着!我要这里……"她张开双臂划过,"变成燃尽全国的火山口!"
幸村将花瓣别在她耳边:"那得先点燃引线。"
真田的指尖在袖口褶皱处停顿,帽檐阴影下的嘴角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太松懈了……"。
纸飞机乘着海风掠过白鹭发梢,精装书封面的侦探举着放大镜的图案转瞬即逝。笔记本被风掀动的页角,隐约露出「轨迹预测」的算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