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历风雪一岁迁 第65章 耀祖

周浦加官设宴，东街又渐渐热闹了，沿着街的酒馆都沾了光。拿人手短，他不收钱也不收礼，那么大场面都是张旭明掏的腰包。

这场宴席没请几个官，四品以上的上朝官员私下参加宴会都会收到弹劾，上回季辰卿事先给都察院呈了条子，回去还是挨了老师方知也的训。

都察院是负责监察百官的机构，言官就是其成员。他们负责监督和检查政府官员的行为和决策防止腐贝败和不正之风。都察院御史还有权弹刻违法官员，维护朝廷的纪律和权威。

别人升迁靠实打实的政绩，但言官就是靠嘴皮子升迁，言官最大的风险就是容易得罪人，怕得罪人，总是说一些不痛不痒，不得罪人的话应付差事，首辅上台后，这种局面就变了，首辅推行靠成法，工作量化，干的好坏多少一目了然，言官本来是打着马虎眼过日子，首辅那么一干就是逼着大家去得罪人。

律法规定言者无罪，最重的刑法就是打廷杖。

一般人挨三十下都很难扛住，挨五十下还能活都是祖坟冒青烟，有几人进言挨了八十廷，血沫横飞都没死，不久便在坊间传成了直言进谏的真英雄，欲传欲烈。

朝中无人难做官，渐渐地就开始有人用‘找打’的方式博取美名，而这些名声就是年末升迁的资本，打死言官本来就容易下骂名，所以真的死在进谏的言官还真没几个。

周浦不能请权，却能请贵。燕京二世祖不少，但凡能请的都请了个遍。

诸如谢侯爷家的废物小儿子谢安，老爹还健在，姐姐才嫁了季家，天生的富贵命，一辈子吃穿不愁，整日跟着狐朋狗友逛窑子；太后的弟弟梁耀祖，一来就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太后的弟弟，据说在梁城那边欺男霸女，骄奢淫逸，蠢到周浦觉得他们不是亲姐弟。

梁耀祖一下轿，就强拉着谢展轩见周浦。

“周大人，恭喜。”

周浦笑着说：“这不是太后的弟弟吗？您愿意赏脸来吃酒是小人的荣幸，里边请，今夜酒水管够。”

梁耀祖见他也客气，不由地仰高了头：“周大人客气了，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周浦看向谢展轩，“谢小公子请，谢小姐新婚，恭喜恭喜。”

谢安回着礼，笑说：“同喜，周大人还要迎客，我两就不叨扰了。”

周浦侧着身，往里头招呼，“请梁公子与谢小侯爷上楼，好生伺候着，不要出差错。”

小厮行了礼，恭敬地引着两人进去。

踏入这方宴会之地，雕梁画栋间，朱红的漆色在烛光下隐隐泛着温润光泽。华丽宫灯垂落，薄纱罩灯，烛光摇曳。

厅内，梨花木桌整齐排列，纹理细腻似山峦起伏。桌上，金樽玉盏交错，盛满清酒，珍馐罗列，不应季的蔬果也摆在桌上。

梁耀祖虽也是千娇百宠地长大，却一是头回见这么奢靡的宴会，太后以前一直警告他们不准太奢华，这两年没咋管了，玩的胆子就开始大了，但来到燕京才觉得以前的日子都算白活了。

人吧，就那么几十年，好不容易家里飞出个凤凰，连带着家里一同飞上屋檐，可不就要窥看天宫一角。

那么多年也不舍得在多给家里一些钱，也就是说出去名声响，梁耀祖顶着这名字，偏偏文不成武不就的，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秀才都不是。

还得靠着姐姐的名声才能娶妻，导致他自小就觉得是因为姐姐们夺取了本该属于他的富贵，自然看不惯他的姐姐们，更觉得要不是他们把她们送给那位大人，哪会有如今的成就，梁舒婷就是欠着他，欠他们一家。

梁耀祖烦躁地想着。

宴会的二世祖都跟谢安玩得好，见他来围上前笑着打招呼，忽视了梁耀祖。

谢安抬扇挡着笑，一一回应，眼瞳微转，拉着梁耀祖，“这位就是近来名震燕京的梁公子，太后的亲弟弟。”

一个二世祖把扇子插在腰间，拿了一杯酒，说：“原来是梁公子啊！一早就听人说了，今日一见果真一表人才。”

梁耀祖面露矜持，“我么，还成吧。你是哪家的公子哥啊？”

二世祖陪笑说：“不才是x城云清轩家的。”

梁耀祖还在想哪个云清轩家。

谢安侧身介绍，“梁兄一心搞学问，难道忘记了，x城的云清轩惊秋就是云清轩公子的堂兄。”

梁耀祖吃酒，嗯了声：“云清轩惊秋嘛，知道的，听问他最近也归京了，我一向仰慕他，想同他请教一些问题，云清轩公子可否帮忙引荐一下。”

云清轩超笑凝在脸上，为难地说：“这不一定能成，向堂兄请教的人该排到狼山了，而且堂兄他不喜同外人交谈，见了梁兄怕是要碰一鼻子灰。”

梁耀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真想去请教，心头暗喜，面上却遗憾，自嘲一笑：“好嘛，是我不配了，替我向令兄问好。”

“一定一定。”

另一个二世祖过来进酒，“听说云清轩惊秋要娶一个男人，这是真的假的？”

云清轩超左右看看，叹着气说：“可不嘛，把家中老父气得下不了床，你说这算什么事啊！喜欢养在家里玩玩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非要抬在面上，云清轩家的脸都给他丢完了。”

梁耀祖听了气愤的说：“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怎么能娶男人，这还是什么世家楷模，莫不是叫世人都学他跟男人好。”

谢安听他越说越放肆，缓声提醒：“梁兄酒吃多了也不能妄言，众人所好，若青菜之殊。随他人性子去吧。”

众人到底是世家公子，父亲都是挂牌官员，自己不至于真的，一心只过昏日子，不晓朝间二三事。上头那点事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要是因为出门喝酒上头，说了什么错话，让上面的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云清轩超忙应：“对对对，就是这个理，不好男色是没尝着甜头，咱不晓得这个滋味，不要乱说。”

旁边人反应过来，也在劝别管闲事。

梁耀祖面上有点挂不住，“知而缄口，非明智之谓也，我原只当各位是不屑与官场同流合污，不想竟与市井鄙夫一般无二。”

“......”

众人只当他才来京什么都不知道，倒也没有多生气。拿了酒准备继续玩，云清轩超也拿了壶来。

梁耀祖却半天不动，倏然的发难，一把夺过砸在地上，“甭把我想得跟你们一样。”

梁耀祖偏头左右看，捡起酒盏就砸，全然不顾在场的人。

“......”

四周寂静，只有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咔嚓，咔嚓”，满地狼狈。

梁耀祖砸完拉着愣住的谢安就往外走，留下云清轩超与众人面面相觑。

这人真的是太后的弟弟吗？

周浦听到动静前来看，半路遇到了气呼呼的梁耀祖和一脸震惊的谢。

梁耀祖怒火中烧，看到他当即冷笑，“一个五品小官你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周浦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让梁公子那么生气。”

“行了，今夜摔了多少东西，我梁耀祖加配配给你就是了，就此别过。”话毕，谁也不理，径直离开了。

“？？！！。。”神经

谢安行了礼，简短地说明情况，还说改日代礼登门赔罪，就去追人去了。

周浦无奈的摇头，吩咐好小厮处理好，顺便算好钱等哪天去跟太后要账。

梁舒婷啊！也许早就忘记那个一直缠着妹妹的，软弱胎神。人就喜欢在失去东西的时候才后悔，狗都嫌臭坏的骨头，更何况是人，有人相信钱权势能带来求而不能的东西，可真到那时，曾经的东西也就未必想要了。

不知道等梁舒婷见到他，会不会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已过子时，街巷人烟稀少，但仍旧有三三两两醉鬼倒在墙角叫器.寅时，夜色沉寂，皓月随超流动,忽明忽暗。京城的街巷在月色下影影绰绰，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谢安扶着梁耀祖从一处酒楼里出来，梁耀祖脚步踉跄，酒气熏天。他们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晃动，发出清脆声响，摇摇晃晃走进一条狭窄小巷。

前方有个身影，定眼一看，竟是位妙龄女子。她身着淡蓝色锦袍，外披素衣，手持一盏灯笼，正匆匆赶路。

梁耀祖眯起醉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小谢，你瞧这姑娘，走得真婀娜。”

谢安别的不行，待人很有一套，原先他爹也看不惯他花天酒地，直到给他的官路带来了甜头才没管的，谁知道这回看走了眼，这是个真蠢货。

谢安冒着冷汗，皮笑肉不笑地说：“哈哈，梁兄眼光独到，这深更半夜的，姑娘独自一人，莫不是在等情郎？君子不夺人所好，走了嫂子还在家里等你呢.”

梁耀祖心里堵着气，听到他提起家中悍妇，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我不干什么，就想看看小娘子有没有什么难处。”

“......”

莺时听到声音，警觉回头，见是两个醉醺醺的公子哥，柳眉微蹙，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