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见病人喊疼,怎么突然换药了,这个药可是会让人陷入昏睡状态的。”
“听说这个病人的丈夫明天举办葬礼,这一管下去,他肯定就赶不上了。”
“啊?那这该不会是什么豪门家族之争吧,这位病人也太可怜了。”
“别想那么多了,这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赶紧做完赶紧走,总感觉这个病房凉飕飕的。”
两个小护士将止疼药注入输液瓶里,迅速离开了。
她们身后,殷殊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珠转动一圈,扫过病床边依旧没有一丝凝实的透明身影,面无表情的撑着身子缓缓坐起。
他瞥了眼还有大半瓶的液体的吊瓶,右手直接将输液管一拽,左手上的留置针瞬间被拔出,锋利的针头在手背上划出一道刺眼的血痕。
云棉棉推开门,抱着衣服袋子局促地看了眼房间内,犹疑的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殷殊随意甩了甩手,语气平静,却不容质疑,“拿过来。”
云棉棉放弃挣扎,将礼服递给他。
殷殊接过,慢条斯理脱下病号服,换上精致华丽的礼服。
他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减小动作幅度,腹部的纱布眼看已经透出了红色。
透明的影子急的团团转,殷殊却只是平静的扣上最后一颗扣子。
“走吧,去送送我的‘前夫’。”
殷殊刻意加重了“前夫”两个字的读音,如愿看到眼前的透明影子剧烈的扭曲一瞬。
这才转身向外走。
*
温砚的葬礼,来的人很多。
一部分是温砚的亲朋好友,更多的却是不请自来的,被他帮助,保护过的人。
有被丈夫家暴,因温砚提供的法律援助重获新生的母亲;有怀才不遇,因温砚的投资而跻身上流的豪门新贵;有被流量迷了双眼,不怕死去怪谈之地探险,因温砚获救的网红……他们遍布男女老少,各行各业,却在同一时间赶来,只为参加温砚的葬礼。
温家没有将这些不请自来的人拒之门外,反而大开院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他们自觉排着队,一个个上前与死者道别。
他们难过的涕泗横流,难过的真情实感,与殷殊曾经见过的,在葬礼上虚情假意,前一秒还笑哈哈聊天,后一秒就夸张的哭天抢地,滑稽的像一场幽默戏剧的场面截然相反。
可是,殷殊漆黑的瞳仁映照着这些人。
他们的身侧都有家人。
母亲蹲下身子,温柔擦拭孩子的眼泪;中年男人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低声安慰;年轻的女孩与朋友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这样真情实感的悲伤,这样圆满幸福的氛围。
真刺眼啊。
殷殊踩着白色纸钱,在一声声节哀与劝慰中,来到灵堂中央。
遗像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温砚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温和的微笑与他对视。
只是褪去了颜色。
和旁边看不清身形,只有模模糊糊一个黑色影子的灵魂一样的颜色。
死亡的颜色。
殷殊转身,目光在一张张肃穆的,悲伤的,狼狈的面孔上划过。
真刺眼啊。
殷殊最讨厌他们这幅样子。
这幅知恩图报,感恩戴德的样子。
好像温砚做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好像温砚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可是凭什么?
殷殊漆黑的眼珠盯着谢一然,眼里怒火与恨意汹涌交织。
感谢,悲伤,然后痛苦又真诚地对着家属说一句,“多亏温先生救了我,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
这样,就可以换到温砚的命。
殷殊突然低声笑了一下,“好不值钱,阿砚,英雄的命,好不值钱。”
殷殊一把抓起云棉棉的手,带着笑意宣布:“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男友,我们不日就会结婚,届时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话音落下,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
良久,有人小心翼翼道:“殷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吗?”
殷殊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开玩笑?不,我从不开玩笑。”
他视线在一张张错愕的脸上划过,最后停留在站在不远处黑色透明的,温砚的灵魂身上。
“阿砚既然选择了为了救人牺牲自己,想来也是想过妻子会在自己死后另寻良人的,毕竟,我还年轻,总不能抱着过去的回忆过一辈子。”
有人捏紧拳头,“那也不用这么急,非要在葬礼上公开这种事吧!”
殷殊偏头,“为什么不用?阿砚死了,我可是很伤心的,他都害我难过了,我当然也不能让他这么痛快的走。”
他笑看着众人,“你们这样一副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他看完,说不定还要觉得特别欣慰呢,这可不行。”
这明摆着是在说,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给死者添堵,故意让死者死都不得安宁。
来参加葬礼的人,要么是温砚的亲朋好友,要么是温砚受惠者,哪里听得了这种话,一时间,场上一片混乱。
阮飞扬早就忍了很久了,现在终于忍无可忍,握着拳头从一侧冲出来,一拳砸在殷殊脸上,吼道:“殷殊,温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在温哥葬礼上出轨,你简直tm不是人!”
殷殊偏过头,被温砚养的白皙娇嫩的脸上迅速红肿起来,他舔了下出血的唇角,笑道:“出轨?温砚已经死了,他的身份都注销了,我们的婚姻关系也不在了,这算什么出轨?”
殷殊视线若有若无扫过面前的黑色透明的影子。
对方在阮飞扬冲过来的时候,就飞快扑过来,试图挡在自己面前,现在更是一副担心的样子,试图去碰殷殊的脸。
殷殊眼底的怒火越发汹涌起来。
虚伪!
虚伪虚伪虚伪虚伪虚伪!
如果真的心疼他,为什么没有化为怪谈阻止阮飞扬。
又不够爱他。
又不够恨他。
装出一副圣父的样子,像一团让人无从下手的棉花。
殷殊一把扯着云棉棉的衣领,将人拽过来,按在棺材上,因为失血有些泛白的唇压在云棉棉张口欲呼的唇上。
是贴上纯棉布料一样的触感,没有那么让人厌恶。
愤怒驱使下,殷殊忍住恶心,撬开云棉棉的嘴。
云棉棉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敢反抗,只能任由殷殊动作。
殷殊眼睛死死盯着那道黑色透明的影子,对方似乎是慌了,连连试图靠近他,似乎想要将他们分开,身影却一次次穿过两人。
原来他也会慌张啊。
可是还不够,这样的程度,还不够。
殷殊若有所思的垂眸,再亲密些?
唔,在这里?
他有些犹豫,他毕竟没有露阴癖。
阮飞扬奋力撕扯两人,试图将他们分开,未果,他急的像自己被绿了似得,环视四周,抄起一把拖把就冲过来。
“啊啊啊!你竟然敢!我要杀了你!”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一部分人去拦愤怒的要杀人的阮飞扬,一部分去拉扯殷殊。
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撕扯间,一个人项链上镶嵌的宝石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好狼狈啊,你看,即便是到了这种程度,他也还是没有变成怪谈,他其实根本就不爱你吧,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不如杀了这些人。”
“你知道的,温砚向来最见不得这种事,只有这样,他才会化为怪谈来阻止你,只有这样……”
“都住手!”,温父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诸位,这是葬礼,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
温母从旁边挤过来,一把握住殷殊的手,正好挡住殷殊看向项链的目光。
“小殊,你还受着伤,现在肯定累了,走,我带你去楼上休息。”
殷殊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的局面也不适合再继续刺激温砚,于是任由温母牵着他向楼梯走去。
只是上楼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混乱的灵堂,以及跟在自己身旁的黑色影子。
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下。
脑海中,一个念头不停回荡。
“杀了这些人。”
“杀了他在乎的人。”
殷殊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合十]
嘴上说着杀杀杀的殷殊,其实杀了0个好人,不是真反派,我也不会让他做出真正无可挽回的事[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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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