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步伐被阻止,罗克下意识地垂眸,瞧见那双抓住自己的手,有点意外。
平心而论,雌虫的手劲着实惊人。大到什么程度呢?大约是如果不刻意控制,雌虫能轻易捏断雄虫脆弱的指骨。也因如此,非必要情况下,雄虫绝不会和雌虫有肢体接触。
这是?
还没等罗克从这突然的变故中缓过神,便见裴西已经拉着他去往业务办理处。瞧着裴西严肃的神情,罗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再说话,只是顺从着那股力道一起过去了。
登记所的性质特殊——一定会有雄虫造访,办理业务的窗口一眼望去,足足有数十个,免得因排队太久而惹怒雄虫——即便这里从来没有熙熙攘攘的时候。
而此时,这样的布局倒是方便了裴西。
“你好,登记流程怎么走?”
是的,一路气势汹汹的裴西,实则对虫族的结婚流程一窍不通。
毕竟,谁能指望一个刚穿越过来的新虫族,能从前风流浪虫的记忆里找出登记这样有仪式感的业务流程呢?
众所周知,凡是涉及雄虫业务,办理窗口的虫都是素质极高之辈,唐尼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唐尼在这岗位上,可谓是阅尽千帆。无论面前发生原配虫手撕试图上位的三虫;雄虫左拥右抱,要登记的却是旁边不起眼的那位;还是雄虫被家族压着来,不情不愿地登记……唐尼都可以面不改色。
但当他看到眼前这对“新虫”时,唐尼发誓,这绝对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挑战!
培训手册里,可从未提及,遇到一个看似被强迫的雌虫,该怎么处理。
按照规定,此时工作虫应该例行询问雄虫确认雄虫的自由意志。但唐尼瞧着裴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结婚,反而像是搞压迫的那个。顿时卡了一下,日常雄虫的咄咄逼人是司空见惯,在这种场景下还是第一次见。
唐尼感觉自己应该用这句话问旁边的雌虫。
不过多年以来形成的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令他本能地开了口。
“虫神在上,罗德里格·佩西阁下,请问你是自愿与这位雌虫罗克登记结婚吗?如果涉及胁迫,我们将为您联系虫管所,坚决捍卫您的自由权益。”
才怪,即使是被家族胁迫了,我也会当做没看见的。即使是这样的场面,唐尼也不忘在心里补上一句腹诽。
裴西不知道唐尼的内心活动,闻言,缓缓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满脸迷茫的罗克,下意识紧了紧握着罗克的手,转而向唐尼回道:“是的,我自愿与眼前虫结为夫夫,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我们都将携手度过拥有彼此的一生。”
裴西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裴西这话音刚落,唐尼就像被开了加速键一样,是的,物理意义的那个加速。
只见他动作敏捷而熟练,迅速扫过裴西的瞳膜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输完了所有信息。紧接着,手指一点——确认!
天知道这些神经敏感的雄虫,什么时候会发疯反悔,作为一个小小的登记官,保持业务满意度100%的秘诀,就是按流程光速办好业务,然后把这些不定时炸弹送走。
唐尼内心刷屏,面上却保持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阁下,所有流程已经走完,祝您新婚快乐呢!”
唐尼的业务真的很娴熟,裴西和罗克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习惯了现代商业合作签字前的一系列繁琐流程的裴西,联想到那句流行语:……就像做梦一样。
虽说裴西早已知晓虫族的性别歧视非常严重,可这样重大的事情,也完全无视雌虫的意见,还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裴西想着,罗克作为土生土长的虫,大概率是比自己更懂得这些,应该知道流程。他怎么没提前说这里的结婚那么草率呢?作为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人生的头等大事就这样结束了,总感觉很不真实。并且想到自己没有给伴侣任何承诺或者保障,总有些别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软饭??
裴西心里一惊,以前他最看不上这种人,认为这种人能找到对象一定是前世拯救地球了,也下意识地看向罗克。
罗克的神情有点莫测。
只见一片虚拟光屏悬浮在他面前,页面上是一则通知。
罗克看着这则信息,脸上既有如释重负,又有几分纠结矛盾。
裴西回想起来,在大街上似乎也有虫用过这个东西,奇怪的是自己却没有看见眼前这样的光屏。
可能是裴西的疑惑太明显,罗克终于转过头,操作屏幕移动到裴西面前,解释道:“绑定关系后,除了特殊的涉密信息,雌虫的其他私人信息都是对雄主开放的。”
光屏上几个大字:信息开放授权通知,加大加粗红色表头,格外醒目,也格外刺眼。
这份特别的授权书,既没有同意选项,也没有拒绝选项,名副其实,就是是一份彻彻底底的强制授权告知书。
裴西暗自吃惊,虫族还有这般奇葩的规定。随即又想到另一茬,回头得找个机会,好好检查一下手环里的信息,可别让前身留下什么见不得虫的东西,败坏自己现在的名声。毕竟,如今自己名义上也是有家室的虫了。
瞧着罗克在意的样子,也是,要是这种不平等条约是给自己,自己肯定会想办法搞掉起草这份合约的家伙。
裴西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得想个办法转一下他的注意力。
裴西撇了一眼光屏,上面也悬浮显示着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于是顺势提出:“罗克,不如我们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吧,毕竟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庆典。”
罗克听闻,终于把注意力转到裴西身上,眼睛微眯,眼神捉摸不透,向下扫了眼,有点探究的意味。
有一瞬间,裴西感觉自己几乎被看穿了,不过最后罗克也没有说什么,裴西就当他应了。
走在回去车子的路上。
罗克心想,虽说心知肚明,两人不过合作关系,这两句也就是场面话,但裴西这话,除了我们这样的……恐怕没有哪个雌虫能拒绝这番甜言蜜语,不然每年怎么会有那么多雌虫明知飞蛾扑火,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去,即使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大概率是侮辱、暴力、遗弃……
想到这里罗克的眼神倏然一冷,不动声色地收回牵着的手。脸上却挂起从小培养绝对使人心生好感的标准礼仪微笑。
“我正好知道一家私房菜,店主与我相熟,手艺也不错。能有机会与您同赏,真是荣幸之至。”
虽然话题暂时转移,但裴西敏锐的察觉到,气氛还是冷了下来。
回到车上,罗伊看了一眼两虫,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倒是格林,比罗伊这个亲哥还要激动,嚷嚷道:“罗克弟弟,真没想到,我们之间最早结婚的,竟然是你! 以前看你做研究那狂热劲,我一直以为你要和工作过一辈子呢。”
罗克似是很不擅长应对这种热情的人,在格林的攻势下,收了一身冷气,无奈地笑了一下。
见状,裴西若有所思。
罗克也主动挑起话题,探头对罗伊道:“哥,雄主想庆祝一下,一起去“云端”吃个饭吧。”
罗伊未置可否,瞟了一眼裴西后,见他默认,便设置好自动驾驶路线。
登记所旁边的饮品店内。
一只虫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裴西一行人的悬浮车渐行渐远,下意识嘬饮了一口点了作为“乔装道具”的能量剂,随即“砰!”地放下杯子。果味能量剂惯性使然,晃出杯沿,颜色古怪的水顺着杯壁的“复古网红能量剂”几个大字纹路,蜿蜒而下。
一种疑惑夹杂着震惊的表情,替代阴沉,出现在瘦削的虫脸上。
一阵微妙的对峙后,急促的消息震动打断了他怀疑虫生的思绪。
给星网另一端催促的人递出消息后,瘦削虫族也匆匆离开了这家店。
“云端”地如其名,从餐厅内向外看,如同置身云海之上。
内里早有侍者伫立等候,众人进门就被直接引向包厢。
一路走过回廊,手边是连片的全景透明玻璃,近处入目是澄澈的天空,远处是洁白的云雾缭绕。
裴西细细欣赏着这在地球难得一见的风景,才真切的意识到这里的科技很发达,已经进入探索太空的时代。不禁畅享未来,也不知道进入太空后,那又会是怎样绮丽的景色。
不知不觉,一行人进了包厢。
一进包厢,一个巨型物体冲过来。
裴西还没看定,罗克一个闪身,已经站到了裴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