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围观名场面 第4章 姨娘

云簪回来邢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这次是老太太发话，她就算是不乐意，也没办法。

倒是司棋，看起来就没那么高兴了，这两天看起来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殷勤了。

司棋看着躺在架子床上午睡的二姑娘，边放炭火边叹气，原本她过来，是外祖母王善保家安排的，一是为了二等丫鬟每个月那一吊钱的月钱，这可比她随便在其他地方谋个差事强多了，三等丫鬟每个月就五百钱，二等丫鬟要足足多了一倍呢，要不是外祖母在大太太面前得力，这么好的差事还轮不到她呢。

二是为了当姑娘身边最得力的丫头，管着屋子里所有的小丫头，说出去不仅威风，还有诸多好处，外祖母也会高兴，可如今这第二点，算是做不到了。

宋鹤晴刚醒，这会儿自然知道司棋为什么难受，但这件事她不后悔。

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邢夫人为什么要把云簪弄出去，还要给她房里安排人，不就是希望这个继女能够一直乖顺听话，在她的掌控之中吗？

邢夫人的人越多，她就越被动，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云簪回来后不久，就到了元春入宫的日子，一大清早，天还黑的厉害，宋鹤晴就被叫醒去为元春送行了。

贾母搂着元春哭的厉害，贾政不忍直视，王夫人站都站不住，丫鬟搀扶着才没倒下来。就连贾赦和邢夫人两个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元春就这么拜别了家人，在一片黑暗中，带着抱琴和一个小小的包袱，由贾琏送她去往宫门口。按说贾宝玉也该去，只是王夫人怜惜宝玉年幼，不让他去。

转眼，就到了过年，王夫人管家，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也就没空去想女儿了，倒是贾母，在一家团圆的时候，提了一句元春不知道在宫里过的好不好。

此刻的元春在女史的值房内值夜，同样不得安眠。

抱琴端了一杯茶进来，刚进来就皱眉：“女史，多点几只蜡烛吧，这么暗，如何写字呢？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元春想着发下来的蜡烛，算了算，摇了摇头。

抱琴将茶放在桌子上：“没茶了，我用碎茶熬了熬，女史将就着喝了，今儿可睡不得。”

元春点点头仰头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过年事多，今夜自然是睡不得了，明早还要当值，你也喝点吧。”

抱琴喝完茶后取了小凳坐在炭盆旁边，看着黯淡的火光，木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户外忽然炸起大多大朵的烟花，那是新皇带着皇后以及众妃为了让太上皇高兴放的，一闪一闪的，照亮了元春的侧脸。

她忽然想到，从前过年，家里也是这样，烟花爆竹，从除夕一直放到十五，哪怕是夜里，天也是亮的，哪像如今，哪怕是几根蜡烛她也舍不得。

元春苦笑一下，从前她何曾喝过碎茶呢？这才过了一月，她却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了。

过年祭祀自然是没有姑娘家什么事儿的，宋鹤晴乐得轻松，只是当日，云簪却早早叫醒了她，在日出之前，叫她对着平日里用来点香的宣德炉上香祭拜。

宋鹤晴仔细看了看，桌子上香、烛、果、酒齐全，明显不是祭花神，也不算是祈福，因桌子上还摆着一对半山水玉镯，质地上乘，哪怕是放在贾家，也算是年轻媳妇儿们能上手戴的。

记忆里云簪之前也叫迎春这样拜过，只是没说是因为什么，今日宋鹤晴决定问问。

“云簪姐姐，我这是在拜什么？”

“拜亲人，既然姑娘不能在祠堂里拜，在这里拜拜也是好的。”云簪答道。

“那这个镯子是什么？”宋鹤晴已然有了猜想，只是需要确认一下。

“自然是亲人的东西。”

宋鹤晴笑了：“云簪姐姐，老太太、老爷都在世，曾祖母从未见过我，我这里怎么会有其他亲人的物件？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不是我娘亲的东西？”

云簪睁大了眼睛：“姑娘……你猜到了？”云簪的眼睛忽然变的很亮：“你承认她是你娘亲？”

宋鹤晴拿起云簪准备好的香拜了拜，心里默念：“迎春已经选择离开，您放心，她一定会拥有一个幸福安乐，长命百岁的人生的，比在这里的时候要好许多许多倍。”

说完之后，宋鹤晴将香插进香炉内，烟气笔直上升，久久不散。

“云簪姐姐，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跟我讲讲吗？”

云簪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笑：“姑娘娘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起来话长，我家进贾府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很多事情也都是听父母讲的，我出生前几年我们家乡收成不好，家里穷困，交不起地租，那老爷是个恶霸，没银子，就拿人换，先是我姐姐，再是我娘，后来是我哥哥，最后是我爹，我家里人就这么一个一个的都成了奴才。

后来那老爷闹出人命，又加上平日里横行霸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自此家破人亡，我们全家就又被人牙子卖到了贾府。也就认识了姑娘的娘亲，她姓乔，当时是大老爷院里新纳进来的姨娘。

原本我姐姐那时候就身子不好，又跟着下了狱，进贾府的时候，虽然看着还好，实际上内里亏空的厉害，已经没了半条命。

管事让她做粗活，她不小心在院子里晕了过去，被乔姨奶奶发现，找人给她看了病，还留了钱交继续买药吃，后来看她好了，还将她要到了身边，从此再不用劳累，这才慢慢的养好了身体。

就连我那时候都能经常沾到乔姨奶奶的光，不仅吃喝不愁，还能经常吃些糕点甜嘴儿。

乔姨奶奶其实不该做姨娘的，她虽然是商户女，可家境殷实，家里有田有地有房不说，还有十好几家铺子，甚至乔老爷还捐了个监生，打算让子孙都多读书，说起来也算是读书人家。

只是她长得太好，进庙里上香添油的时候被大老爷看见了，就要强纳了去，民不与官斗，大老爷发了话，乔家如何抗衡，没多久，铺子就黄了好几个，甚至连家里的田地都忽然染上了官司，父亲也被人打断了腿。

乔姨奶奶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家里大半基业都毁在她手里，轿子一抬一个人就进了国公府，成了姨娘，这对玉镯，就是乔姨奶奶的嫁妆。

刚进府的时候大老爷新鲜，可旧不如新，大老爷的后院从没缺过人，没一年的工夫，乔姨奶奶就没了宠，我姐姐在一旁服侍着，看着也着急，倒还不如乔姨奶奶看的开，后来又过了几年，也是偶然间，乔姨奶奶有了孕，也就是姑娘。

乔姨奶奶选不了乳母、嬷嬷这些人，托管事选几个小丫头还是能成的，我就是那时候到姑娘身边的。

只是就算是有了姑娘，大老爷还是不来，府里的日子依旧难过，大太太知道乔姨奶奶有钱，不仅压着月钱不发，还经常短缺东西，并三番四次着人来借东西，姑娘才刚一岁多，她就因为一场风寒不幸去了。

她的遗物，大部分都被大太太搜刮走了，剩下的，是我姐姐按着乔姨奶奶的吩咐，四处藏了，才留下来，姑娘现在已经知道，等过几天，我就与我姐姐说了，照旧还给姑娘。”

云簪说的多，实际上故事很简单，就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只是这里的英雄是迎春的娘，乔姨奶奶，美则是云簪的姐姐玉簪。

怪不得邢夫人说迎春娘比赵姨娘强十倍，就按这出身和品行，乔姨娘的确是比赵姨娘强许多。

“你说回家就能见姐姐，你姐姐可还在贾家？”

云簪点点头：“是，乔姨奶奶走了之后，我姐姐年纪也到了，大太太什么也不让我姐姐拿，就让我姐姐出去庄子上配人。

还好乔姨奶奶早想到了这点，提前给了我家一笔钱，我家用这钱贿赂了大太太的陪房和田庄管事，好歹在近郊选了个人还不错的，现如今我姐姐就在柳堤庄，叫人传个信儿，一日工夫也就过来了。

我姐姐临走之前，特意叮嘱我照顾好姑娘，谁承想我才刚出去，姑娘就病了。”说到最后，云簪还有些愧疚。

“你本姓是什么，家可还有其他人？现如今都做什么？”

“我家姓麦，就是麦子的麦，爹娘和哥嫂都在，爹爹麦大丰是轿夫，伺候着主子们出门坐，哥哥麦盛，如今在马厩，一般也就是照料马匹，牵马驾车，同样是伺候主子们出行的。

我娘姓梁，大家都叫她梁大娘，在外院做些针线，自然，不是给主子们穿的，主子们的衣服自然有身边的丫鬟做，咱们家大业大，哪怕是下人们每年也有衣服发下来，像是我哥哥这样的马夫出门，都得一齐穿青缎子马褂，这些衣裳，就是我娘这样的下人在针线房做的。

嫂嫂项红，在厨房做白案师傅，我嫂嫂是我见过最会最这些的人了，昨儿姑娘早膳用的那道奶香红豆酥饼就是她做的，姑娘觉得怎么样？”

宋鹤晴想起昨日的红豆酥饼，笑了：“原是你嫂子做的，怪不得你特意摆在前头，味道不错，不算太甜，不腻味。”过年期间的菜，糖油都放了十成十的量，昨日那个红豆酥饼还是最近她吃的最清爽的面点呢。

云簪离开之后，宋鹤晴端坐在窗下想着乔姨娘当初救下云簪这一家，起初可能是她的善心，后来或许也是为了自己在贾家不要那么独木难支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