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意然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目光落在窗外,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觉得爸爸会接受自己的女儿喜欢女生这件事吗?”
卿意真的声音像浸了冰,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会。”
卿意然沉默了。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敲得人心头发闷。
他重新靠回沙发,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声音低了些,“可感情这事……哪有什么常道。”
卿意真没接话,只是将脸往阴影里埋了埋,露出的半截脖颈绷得很紧。
“反正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你自求多福吧。”
卿意真指尖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却没抬头,声音闷在臂弯里,“不用你管。”
卿意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烦躁:“我才懒得管你。”话虽如此,他却在门口停了脚,回头看了眼缩在沙发角落的人,“真有事……找我还是能找到的。”
挂钟又“当”地敲了一声,卿意真没应声,只有肩头细微地颤了颤。卿意然最终还是带上门,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这该死的破钟,听着真烦人,真想把这钟给砸了
卿意真慢慢抬起头,眼眶还有点红,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光。
分开又不是永别。
就算暂时走岔路,总有一天能再遇上的。到时候笑着打个招呼,问句‘最近好吗’,不也挺好?
再说了,谁说分开就不能和好?路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空气里的紧绷感仿佛被这几句话悄悄化开,挂钟的滴答声重新变得清晰,像是在为这份执拗的期待伴奏。
日子在平静与隐秘的交织中缓缓流淌。课堂上,卿意真偶尔会借着翻书的动作,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何木青的侧脸,看她认真记笔记时微微蹙起的眉;午休时,何木青会悄悄在卿意真的笔袋里塞一颗她喜欢的柠檬糖,包装纸的窸窣声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暗号。
他们会在放学后绕远路,沿着种满香樟的小巷慢慢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偶尔手臂不经意碰到一起,又像触电般轻轻分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只有彼此能懂的悸动。
谁也没说破那层薄薄的纸,却都默契地守护着这份藏在时光里的小心思,仿佛只要这样慢慢走下去,日子就能一直这么安静又绵长。
司机老李把车停在巷口那棵老香樟树下,第三次看了看腕表。
往常这个点,卿意真早该背着书包从巷子里跑出来,笑着冲他挥手了,可今天已经多等了十五分钟。
他降下车窗,视线越过斑驳的树影,隐约能看到巷尾两个并肩的身影。个子稍矮的那个女生正低头说着什么,卿意真侧耳听着,嘴角扬着他从没见过的、软软的弧度。
风掀起两人的校服衣角,像两只停在枝头的鸟儿,要等暮色再浓些才肯飞离。
老李轻轻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往前挪了挪,停在更隐蔽的位置。
后视镜里,那两个身影慢慢走远,书包带在肩上轻轻晃着,像是在哼着不成调的歌。他掏出手机给管家发了条消息:[小姐今天想多走会儿,晚点回。]
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他想起上周也是这样——卿意真说想散步消食,让他先回去;上上周,她说同学约了去书店……次数多了,老李心里明镜似的。
只是每次从后视镜看到小姐脸上那点藏不住的雀跃,他就觉得,多等会儿也没什么不好。
巷子里,卿意真忽然回头望了眼,没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脚步轻快了些,转头对身边的何木青笑。
”今天不用急着赶车了。”
何木青抬头看她,眼里映着路灯刚亮起的暖光:那……再走一段?
“好啊。”
暮色把小巷染成深灰,墙缝里的野草在风里轻轻晃。
何木青攥着卿意真的手腕往前拽,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过来,带着点紧张的汗湿。
“慢点——”卿意真被拉得踉跄,却忍不住笑,“到底在哪儿啊?神神秘秘的。”
何木青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指腹在唇上蹭过,指尖还沾着巷口泥地里的青草汁。“到了。”她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前,门后是废弃仓库的后巷,堆着半人高的旧纸箱,角落里开着一片野菊,黄灿灿的,在昏暗中格外扎眼。
“这就是?”卿意真探头看。
“嗯,”何木青蹲下去,从纸箱后拖出块破布,往地上一铺,“上周躲雨发现的,你看,能看到对面楼顶的星星。”她仰头指了指,狭窄的天空里果然缀着几颗亮星,被楼檐框成一幅画。
卿意真挨着她坐下,校服裙摆扫过草叶,带起细碎的声响。“温鹤玮肯定找不到,”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纸箱缝里,“他最怕这种脏乎乎的地方了。”
何木青从书包里摸出两罐橘子汽水,“啪”地拉开拉环,气泡“滋滋”往上冒。“给你。”她递过去,手指碰到卿意真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又偷偷笑起来。
汽水瓶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破布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远处传来谁家窗户推开的声响,夹杂着电视里模糊的新闻播报声,衬得这小巷里的安静格外清晰。
“以后……常来这儿吧?”何木青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鸟。
卿意真拧开汽水喝了一大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麻的甜。“好啊,”她侧头看何木青,对方的侧脸被星光描出层软边,“反正他总爱盯着我,这儿正好——”
话音被一阵风吹断,野菊的香气漫过来,混着橘子汽水的甜,在两人之间轻轻荡。
何木青往卿意真身边凑了凑,两人一起把脸埋进膝盖后面,肩膀抵着肩膀,在铁皮门的阴影里,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何木青指尖捻着地上的草屑,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晕出圈浅银的边:“还好你不嫌弃这里。”
卿意真往墙角挪了挪,后背抵着微凉的砖墙,反而觉得舒坦:“不会的,跟你待在一起更不会了。”
蝉鸣突然变得聒噪,卿意真握着汽水瓶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来也没察觉。
何木青的呼吸离得很近,带着橘子汽水的甜意,轻轻碰了碰卿意真的唇角,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卿意真僵在原地,后背的砖墙仿佛烫了起来。
卿意真的睫毛扫过何木青的脸颊,带着点痒,卿意真闭紧眼睛,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盖过了所有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何木青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有点哑:“我……”
“别说话。”
卿意真抬手按住她的嘴,指尖触到何木青温热的唇,自己的脸却烧得厉害。
月光从墙缝里钻进来,照亮两人交握的手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汽水痕迹,黏糊糊的,像此刻的心跳。
月光把墙缝里的蛛网照得发亮,卿意真的指尖还停留在何木青唇上,能感受到何木青温热的呼吸透过指缝漫过来,带着橘子汽水的甜香。
卿意真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被何木青轻轻攥住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挣不开。
何木青的目光落在卿意真泛红的耳尖上,喉结动了动,慢慢俯身。
这次卿意真没再躲,只是睫毛颤得更厉害,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何木青的吻落下来时很轻,带着点汽水的凉意,蹭过卿意真的唇角,又试探着加深了些。
卿意真的指尖像被施了魔法,带着微颤的弧度,慢慢凑近何木青的唇。距离越来越近时,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拂过指尖的温热,像春日里带着暖意的风。
指尖轻轻落下的瞬间,何木青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那触感很软,还残留着橘子汽水的甜润气息,卿意真像被烫到般猛地想收回手,却被她轻轻含住了指尖。
温热的触感包裹过来,带着点湿润的暖意,卿意真的脸颊“腾”地红透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想抽手,力道却轻得像羽毛,何木青松开时,她的指尖还沾着一点他的温度,在微凉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你……”卿意真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眼神慌乱地飘向别处,不敢看他。
何木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点哑:“还怕吗?”
卿意真没回答,只是指尖蜷缩起来,把那点余温牢牢攥在了手心里。
卿意真往后缩了缩,后背抵着斑驳的砖墙,退无可退。她抬眼瞪他,脸颊却红得厉害:“你今天怎么那么主动啊。”
何木青的指尖还停留在她方才碰过的地方,闻言低笑一声,眼底漾着细碎的光:“再被动下去,怕是连你指尖的温度都要凉透了。”
“哪有那么夸张。”
何木青指尖轻轻勾起卿意真的一缕发丝,绕在指节上。
“卿意真,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何木青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卿意真心头漾开一圈圈涟漪。
卿意真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手腕上,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漫上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滚烫。
巷口的风卷着晚香玉的气息飘进来,缠在两人之间。
卿意真吸了吸鼻子,忽然抬手抱住何木青的腰,把脸埋进何木青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我知道。”